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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明朝五好家庭(一、二部)-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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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巧姐的嫁妆却是恼人,本来是个寻常的秀才妹子嫁与秀才,不过八步大床,描金衣柜,雕花斗桌,再加上做衣服打首饰,也不太费事。如今做了知县大人的妹子,标准上去了,嫁妆的内容也变多,样样都要先问婆婆再与巧妹妹商议。素姐两头着忙,抽空子也还要照管儿子,乐得不去碰婆婆的丁子,将调羹的事放过一边。
    狄婆子便放开手与调羹过不去。起先是装病不起,不能与众人一处吃饭,要叫调羹单独做与她吃。渐渐便说她不是盐放多了,就是没煮烂。做了干饭,想吃稀饭,烙了饼偏要吃面。素姐下厨时身边有两三个人打下手,不过使锅铲而已,到调羹,就只得她一人,从天亮到三更,使得她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调羹也是个要强的人,等到狄婆子睡下了,洗晒不停,将自己上上下下收拾的干干净净,叫人挑不出她一个脏字。
    调羹是叫做什么就做什么,应得及时跑得飞快,狄周媳妇子好事,常找她说话,她也不开口埋怨半个字,叫人搬不了舌头拨弄不了是非。
    狄婆子见这计不成,再生一计,饭食上不与她多事,偏是病了身上动不得。说媳妇跟女儿事忙不要她们服侍,只爱调羹。白日里要她扶着到处走动,拿东拿西,晚上打发狄员外书房住,要调羹陪她。明水地方本来多水,时近夏月,蚊蝇多得不得了。调羹打个地铺,方才睡下,不是要茶,就是要小解命她来扶,略躺一会,又有蚊叮咬,隔着衣裳,叮得到处是大包,怕狄婆子说她,狠命的忍着不抓挠。看见狄员外与她说得一两句话,伤筋动骨的骂她。调羹一一都受了。
    狄员外也心疼新人,碍着大夫人,不敢打抱不平。再者又受得当初童奶奶大教,不说狄婆子不好,狄婆子骂调羹,他还跟着说调羹两句,只暗地里跟连举人诉苦说调羹极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连举人纳过几房妾的人,当是领过夫人如此这般大教的,便教他等狄婆子自已不好意思起来,再觅时机帮他说话。
    其实狄婆子不是坏人,只是当家作主惯了的妇人,道狄员外从来是数一数二的都元帅,临老了居然还想纳妾,一时下不了台阶。这等的作践调羹,心里不免有些不好意思,看那调羹又十分逆来顺受,日子久了,那不好意思也露出三两分来。狄员外便请了连举人娘子来做说客,狄婆子心里吃醋捻酸,也不得不收拾了东厢房,与调羹开了脸,正大光明的摆酒请客,与狄员外做了妾。
    调羹极有福气,不久便有了身孕,狄婆子免不得心里着了恼。脸上又不好表露出来,看狄员外如此欢喜,更是生气,有心怪他,又不能说出口。再加上巧姐将要出阁忙碌,五十来岁的人,身体就差下去,装病变成真病,慢慢的不好起来。
    素素冷眼看那调羹,虽然有宠,却不骄。狄婆子没有给她半个人使,厨房里的事半点也没放下,平日里做完了饭,便在她自己屋里做些小衣裳。到了时辰自去请安问好,退了下来也不与管家娘子多事,有那不长眼的媳妇子与她过不去,她也只当春风吹过石头,不惊不恼,倒让素姐觉得可敬可爱。只是婆婆那里心结不解,素姐也不好伸出橄榄枝,和她相与,暗地里约束自己院里的媳妇丫头,不许寻她不是。
    且说薛家定下十月初五,要娶巧姐过门,素姐一头是兄弟娶亲,一头是小姑出嫁,恨不能学哪吒分出三头六臂来。
第十二章 发威
           六月,是天热起来的时候。西院里的石榴花开得正好,旧年移来的栀子也开了花,院子里香气扑鼻。素姐进了小姑子的院子,见了这般景致,就想起当年大学的图书馆,不由止了步。阅览室的院子里就是一边是石榴一边是栀子。素素喜欢石榴树底下的石桌椅,常常在周日上午带了一叠作业在那里写。写完了,开水房打来的不合格开水方能把茶叶泡开,正好狄自强踢完了球,过来好喝。
    素姐正在那里对着花儿微笑,巧姐亲自掀帘子出来迎她,道:“嫂子,今日什么风把你吹了来?”
    素姐扬了扬手上的大红洒金嫁妆单子:“差不多了,我先来念与你听。若是使得,再跟娘说。”
    巧姐儿抿嘴笑道:“嫂子,我倒不稀罕这些个东西,能像嫂子一样认得字就好了。”
    素姐正色道:“我也是嫁了过来你哥教的,真想认字,叫我兄弟教你。只要一天认一个字,一年下来你也能和我似的,认得帐本了。”
    巧姐儿想了半天,低头说话:“只怕他不肯教。”
    “他,哪个他?”素姐打趣已经脸红的小姑子兼职弟妹,“若是那个他,不肯教你,只管与我说,我打死了他。”
    巧姐的头越发的低了下去。
    丫头小铜雀正好送上茶上来,素姐道了谢,接过来又笑:“这是谁家的茶?倒是一杯好茶。”
    羞得巧姐儿恨恨的躲进里间骂她:“嫂子,你别喝俺家茶”。
    正说笑间,狄周媳妇子一路笑一路高声道:“打听得大嫂在这边,娘请过去说话。”
    素姐料定不是巧姐的事就是调羹的事,便进里间拉巧姐:“好妹妹,我错了。给你赔个不是罢。”又转头道:“娘没说叫姐姐也去?”
    狄周媳妇子回说,“只叫得大嫂。”
    素姐看小巧姐没有想去的意思,心里叹了口气,整了整衣裳,跟着狄周媳妇顺巧姐东角门进上房。才走到正房大门中间,就看到公公愁眉不展的走出来,忙侧身施了礼,退到过道外边,让公公出去。
    还好是候选知县家的老太爷,要是现任知府老爷,家里怕不是有七仙女庆寿,也能开两桌麻将,素姐胡思乱想。又想到唐伯虎点秋香的电影,强忍着笑,使劲掐了下自己胳膊,妆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表情,小心跨进门。自从调羹进了狄家门,十回有九回,婆婆都是拿她敲打调羹的。这招乾坤大挪移,却是施展错了对像,那调羹,分明是铁布衫现任掌门,如何敲打都笑脸迎人,有时候,素姐自己都恨不得打她两下儿,虎那里受不得力,山就要多挨两下,虽然不痛,也是很落人面子的事。
    狄婆子正坐在椅上,板着脸。调羹陪坐在边上,笑着冲素姐点了点头,肚子分明有些凸起,人也胖了些。
    素姐松了一口气,知道狄婆子今天大约不会拿她做伐子。忙笑道:“娘找我,可是为巧妹妹的事儿?”
    狄婆子呶嘴,冲着素姐抱怨:“我如今不管家,你怎么也不管事儿。调羹半装的肚子,跟前通没个人使唤,你倒好,一心忙你的弟媳妇。”
    素姐听到这话,呆了半天,方忍住气答是。
    大约见素姐比平日里应得略慢,狄婆子又道:“给姨娘买两个人儿。”转头,却是对着调羹说话:“你且先使,等闲下来再慢慢寻好的。”
    调羹对着素姐笑了一笑:“让大嫂受累了。”
    素姐连忙道哪里哪里,借着这个话头,说:“是我昏了头了,对不住姨娘,我现在就去找吴妈妈,听说她家现有几个人儿,赶紧叫她都送了来与娘和姨娘瞧。”说完了,扬起小脚,飞一般走回自己院内,生怕走得慢些儿,脸上的怒容让人看出来。
    狄希陈偏生今日得闲,不曾出门,正得意洋洋命小全哥坐在台基上,一边学兔子跳一边教他念:“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
    冷不妨素姐黑着脸闯进来,看见小全哥光屁股坐在台基上,拎起来照着屁股就是两巴掌,打得小全哥哇哇怪哭,又骂奶子:“李嫂,不看好小全哥,明儿又拉肚子。”
    心痛得狄希陈脸腮边都抽抽,一把捞过孩子道:“你也太过小心了,怕拉肚子,抱起来就是,打孩子做什么,担心娘听到心里不快活。”
    不提狄婆子还好,提到婆婆,素姐一肚子邪火,抢过小全哥来,照着光屁股,狠狠的甩了几下:“我的孩子,自有我教。好不好,与你什么相干。”
    狄希陈赌气道:“没有我你生得出来?你消停些罢,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素姐听得这话,想到狄希陈自京里回来,万事都不理论,每日里早上请了安,穿着那身新行头,不是去县里打秋风,就是去府里会朋友,还有什么文会诗会,两三日都不回家。更可恨的是常常跟那些所谓的斯文朋友,去喝花酒。乐大发了回家还要绘声绘色讲给素姐听,却从不问问她在家过得什么日子,夹在中间,不好做人又是什么滋味。
    那李嫂知机,早抱过孩子出门,连院子门都掩上了。
    素姐见四下里无人,泪珠儿不断流下来。她本就用不惯那些宫粉胭脂,素着脸儿,又哭的黄黄的,倒叫在外边见惯了盛妆女子的狄希陈心痛起爱妻来。
    狄希陈忙进房将手巾搭在肩上,捧出洗脸盆放在台基上,将毛巾浸湿了挤干交给素姐:“亲爱的,别哭了,都是我不对,你生我气,打我两下。”说完了,将脸凑到素姐跟着,拉她的手儿在自己脸上轻轻拍两下。又问:“是不是娘给你气受了?”
    素姐见狄希陈说中心事,拿手巾掩着脸又哭起来。
    狄希陈暗叫后悔,娇妻自古便含酸,老太太如今是老了,那陈年老醋威力更是惊人哪,自己怎么就没把女人吃醋当回事呢?白让媳妇受这么大委曲。连忙伸手搂着素姐:“人家姨太太怎么样,你就怎么样对调羹,别把老太太当一回事。别理他。”
    素姐咬牙道:“你都这么说,我也不给谁面子,就照着人家的葫芦画瓢罢。”
    隔日,素姐便将巧姐的嫁妆先放下,张罗着与调羹做衣裳,首饰来不及打,拿银子去绣江县里换,高价买了一大一小两个丫头叫春桃和小春杏,反正人家有的,都不少调羹一指布,半根头簪。三五日功夫,抬进几箱子衣裳。那调羹也十分的体会得素姐的大情,将自己从头到脚换了绸缎。,毕竟在京城里吃过几年粥儿,妆扮好了,也有几分夫人的样子,倒衬得狄婆子跟个老妈子一样。
    狄员外见了自是满心欢喜。狄婆子虽村,也明白自己老拿素姐做筏子,素姐夹在中间难做人,偏生自己为出一口气,伤了她,如今儿媳妇妆老实呆,也不好发作得,见了素姐,先就陪了小心。谁知道就得罪了一个小巧姐。
    狄员外四十岁上头生的狄希陈,如获至宝,待过了几年方才生得小巧姐,虽是个女儿,也看得重。村户人家,不会像大家小姐那样读书习字,衣食住行都是尽了那小户人家的力量。待到狄希陈中了举,得了官,家事越发好了起来,无论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上上的尖儿供了这位小巧姐,方才送人的送人,自用的收藏。狄婆子固是爱女,素姐却是不把古代这些东西太当一回事,有的用就好,丝绸跟棉布,一定用棉布的,一来舒服,二来丝绸那东西,穿上身怕挂花,洗两水就掉色的,远没有银子摸起来可爱。那不花银钱得来的,顺手就借花献了家里的小姑子。
    小姑娘家家的,宠了几天,不免有些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小巧姐见得嫂子把个调羹捧到了天上,不明白嫂子那是逼急了跳一回墙,只当调羹借着爹爹的宠爱在家作威作福。自已在家生了几天气,实在气不过,趁着调羹去做饭,寻了两根棒槌,领了小铜雀,两个人冲进东厢房,将一应东西,能砸的都砸烂了,衣裳绸缎都剪了几尺长的口子,妆盒内的金花,金非,翠盖,挑牌等物,拿到台基上使棒槌槌了十七八遍。管家娘子们拦又拦不住,何况心里也想看调羹笑话儿,忙乱着也没有报狄婆子并素姐知道。
    还好正房里狄婆子问外面为什么这么吵闹,小巧姐听到还晓得一个怕字,丢了棒槌,飞快回了自己院子,将别的媳妇子都赶出去,栓了门躲藏在阁上。
    狄婆子却是故意等小巧姐砸了差不多才出来走个过场,命人请了素姐来看。
    素姐拉了狄希陈正在家里对巧姐的嫁妆单子,听了这事,狄希陈一拍脑袋道:“前几日严监生请了我今日帮他儿子看文,我且先去,他家离明水还有二十来里地,我过几日再回家。”言罢一溜烟去了。
    素姐进了门,见调羹站在门口发呆,忙命人扶了她到正房去坐下,自己进门去瞧,好好一个东厢房,一明两暗三间,都被打了一个稀烂,乱得脚都伸不进去。素姐看得心里好笑,这小巧姐嫁了出去,只怕这明水一姐的位子就要换她来做。正暗笑,有媳妇子在外边请她:“大嫂,娘请你说话呢。”
    这回,狄婆子板着脸,从眼睛里还能看出想笑。调羹坐在下首,明明在笑,从眼里看出想哭。
    素姐进了门也不说话,行了礼站在那里,眼睛只看条桌上的花瓶。那花瓶,好像是金秀才送来贺狄希陈中举的,狄希陈看不上这不入流的非古董,素姐就当平常物件儿命人摆在各房里了。现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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