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最终修订版-第2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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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伐秦国!雪我国耻!”大将们异口同声。
“好!众将有复仇猛志,楚国便有希望!”屈原一拍帅案,感慨万端道,“这一仗没有王命,非同寻常。但是,屈原有王室兵符,楚王战后追究,罪责由屈原一身承担。战胜了,诸位大功!战败了,诸位无罪。”
帐中沉默了,良久,大将们轰然一声:“愿与大司马同担罪责!”
“岂有此理?”屈原笑了,“诸位记得了:有新军在,楚国便有振兴生机。都跟我一体论罪,连救我的人都没有了。屈原不会打仗,只能为诸位做这一件事,不要争了。”
白发苍苍的屈丐道:“我等早准备好了,随时可拔营!大司马下令了!”
“好!屈原只定两件事:屈丐将军统兵攻秦,屈原调集粮草辎重。”说罢一拱手道,“老将军,调兵军令由你来!”
屈丐大步赳赳走到帅案前下令:“大军立即集结,由大司马训示全军!随后按三军顺序开拔,兼程赶赴丹阳!”
“谨遵将令!”大将们轰然一声,立即鱼贯出帐了。
片刻之间,山野军营响彻了此起彼伏的牛角号,尖锐急促,听得人心颤。不消半个时辰,八万新军在大校场列成了整肃的方阵,除了猎猎战旗毫无声息。已经跨上战马的屈丐可着嗓子喊了一声:“三军整齐!大司马训示——”
一身软甲,金黄战袍,屈原大步走上了将台道:“三军将士们:秦国大军压境,楚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关头!不打败秦国,楚国不能变法,就只有灭亡!你们将沦为亡国之奴,你们的好日子,就会像云梦泽的晨雾一样被风吹散!你们的爵位,你们的土地,你们的家园,你们的父母妻儿,都会被秦国虎狼的利爪撕得粉碎!楚国勇士们,为了楚国,为了变法,为了你们的梦想,为了新军的荣耀,用你们的满腔热血去洗雪国耻,去打败秦国虎狼!”
“洗雪国耻——灭尽虎狼——”“变法万岁——”群情沸腾,万众汹涌,山呼海啸般的吼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号角呜呜,马蹄沓沓,八万大军开拔了。屈原飞身上马,泪眼朦胧地将大军送出三十余里,方才忍痛折返。他要做的事任何人都替代不了,这便是为大军征集粮草。调集粮草如同调集军队一样,必须持有国王的兵符。楚*法:兵粮一体,要想调粮,须得先有调兵权,无调兵之权便无调粮之权。这次大军出征没有王命,调集粮草便成了最大的难题。军营屯粮只够十日,已经先行运出。连同路程耗粮,大军到达战场后便只有三日余粮了。其后粮草若不能源源接济,新军抗秦便将成为天下笑柄。在楚国大臣中,只屈原有楚王叫嚷复仇时秘密特赐的兵符,与中原各国的虎符不同,那是半只有铭文的铜象,军中呼为“象符”。若楚王还记得此事,紧急下令各粮仓取缔屈原象符的效力,屈原便要抓瞎了。目下,屈原不断祷告上天:但愿楚王一时颟顸,将秘赐兵符的事忘记了。
回到留守大帐,屈原立即命令军务司马:携带大司马令箭,到安陆仓调集军粮十万石先行运出。这是一次试探,若能够调出,则十万石粮米足够八万大军支撑一月有余,即便此后楚王废了屈原象符,至少也还有回旋的余地。安陆仓是供应新军粮草的最近粮仓,仓令已经好几次与屈原堪合兵符,若安陆仓调不出粮草,就意味着楚国所有官仓都对屈原关闭了。
次日清晨,军务司马风尘仆仆地禀报:安陆仓能调粮,但却只有两万石存粮,压仓之外,只能给新军一万石。屈原一听大急,一万石仅仅只是十天的军粮,对于七八百里的运粮距离来说,除去押运军士与民伕牛马的消耗,运到也几乎只剩下五六千石了。所谓千里不运粮,便是这个道理。往昔,房陵大仓在楚国手中,那里距离丹水最近,虽然是山路难行,却可以牛驮人挑天天运,不愁接济不上;如今房陵丢失,楚国其他几个官仓顿时干瘪起来,不是没有充足的粮草,便是距离遥远难以运输;安陆仓堪堪合适,偏偏却只有一万石。若不立即筹划,大军断粮是完全可能的。
“一万石运走没有?”
“正在装运,午后便可上路。”
“好。备马!立即回封地!”
“大司马,这,这如何使得啊?”军务司马顿时急了。
“快去!走啊!”屈原铁青着脸色喊起来。
屈氏是楚国的五大世族之一,封地八百里,正在云梦泽南岸的湘水、资水、汨罗水的交汇地带,土地肥沃宜于耕耘,是楚国著名的粮仓宝地之一。在五大世族中,屈氏部族的封地最偏远,但却最大,拥有的粮草也最多。情急之中,屈原的心思便动到了自家身上。但是,屈原也不敢说有把握调出屈氏粮草。他虽然被立为屈氏嫡子,承袭了屈氏门第爵位,成为屈氏部族在朝中的栋梁人物,但却还不是族长。粮仓是部族公产,要大批地无偿地调做军粮,纵然是部族首领,也难以一言了断,更何况屈氏部族中的前三代老人还都稀稀落落地健在,如何能容得你一句话便开了公仓?
经过一夜奔波,天放亮时屈原终于到了封地治所。这是湘水汨罗水交叉点的一座城堡,北靠汪洋连天的云梦泽,西依莽莽青山,东临两条大水,南面便是片片盆地沃土与星罗棋布的小湖泊,当真比得中原一个二三等的诸侯国。
屈原多年未归故里,仓促回来,城堡外的年青后生们居然认不出这风驰电掣的人物是谁了。若在寻常时日归来,激越奔放的屈原一定会早早下马,与耕夫渔樵们谈笑唱和起来。可今日顾不得了,屈原匆匆与城门头目验证了身份,惊喜万分的守军头目未及飞步禀报进去,屈原便打马一鞭去了。
“咳!你,你是屈原?大司马?”白发苍苍的老族长眯缝着双眼,颤巍巍地上下打量着。
“屈原参见前辈族长。”屈原破例地拜倒在地,行了一个大礼。
老族长连忙伸手扶住:“快起来了,大司马是我屈氏宗嫡,岂能行此大礼了?”
屈原高声道:“家国一体,屈原归乡,自当以老族长与诸位前辈为尊了。”
“大司马有此胸襟,我屈氏振兴有望。来人,接风宴席侍候了。”
“老族长在上,屈原归来,有事相求了。”
“有事?那就快说了。”
屈原匆匆将事体原委及调粮请求说了一遍。老族长顿时皱起了眉头:“不瞒大司马,粮草是有啊。可楚王刚刚下了王令:房陵失守后官仓空虚,要增加封地粮赋三成……”老人沉吟片刻,一拍长案,“老夫之见,先将族老们请来商议一番再说了。缓赋抗赋的事不是没有过,只要族中同心,好说。”
“谢过老族长!”
族老们原是各支脉七十岁以上且有战功爵位的老人,大多曾经是各支脉的显要人物。按照屈氏族规:支脉要人但入赋闲高年,便移居部族城堡颐养天年,同时成为参与族务商讨的族老。因为都住在城堡,所以来得也便捷。老族长使者出去不消半个时辰,三十多位族老便聚齐了。
老族长站了起来,笃笃点着竹杖道:“大司马,都是自家人,一个屈字掰不开,你就说了。”
屈原恭敬起身,向厅中族老们深深一躬道:“诸位前辈:虎狼秦国欺凌楚国,虎狼丞相张仪,更是多次欺骗戏弄楚国。楚王偏信昭氏,不纳忠言,非但放了张仪,还要向秦国割地求和。屈原愤然截杀张仪,不想却失手未果。为了挽救楚国,屈原以王命兵符为名,将八万新军开到了丹水,与秦国决一死战!奈何自房陵被秦国攻占后,军粮难以接济。万般无奈,屈原只有求助本族了……”骤然之间,泪水涌出了屈原眼眶,“四百多年来,我屈氏从来都是楚国的忠烈望族,新军将士更是多有屈氏子弟。而今,楚国的生死存亡,扛到了屈氏部族的肩头!屈原空有一腔热血,却是独木难支,恳望我族前辈,撑持破碎的楚国……”
大厅中一片苍老的喘息唏嘘。一个老人颤巍巍站了起来:“大司马,统军大将可是我那个小子?”屈原拱手道:“正是屈丐将军。诸位前辈:新军三十二员将军,二十六位是屈氏族人哪。”
“大司马是说,我屈氏一族,扛起了八万新军?”一个老人顿着竹杖。
“不!还扛起了楚国啊!”又一个老人站了起来。
屈丐的老父亲走到屈原身边,笃笃点着竹杖:“老哥哥们,还说啥子么?屈氏不救楚国,还等别个救了?屈氏一族为楚国流的血,比这汨罗水还多!还有啥子舍不得的物事?啊!”
“老二哥言之有理!”“屈氏义不容辞!”“家国一体,大司马就说话吧!”“大司马,编一支苍头军,老夫也去打仗了!”族老们慷慨激昂地嚷成了一片。
老族长道:“大司马,你就说,要多少军粮了?”
“回老族长,至少十万石。”
老族长一咬牙:“十五万石!只留五万石压仓救急,老哥哥们以为如何?”
“赞同了!”族老们异口同声,竹杖笃笃成了一片。屈原激动了,热泪夺眶而出,肃然整衣,向老族长与族老们扑地拜倒。当日午后,屈氏老族长发出了征发令,整个几百里封地便紧张忙碌起来了。
农家商贾的牛车从四面八方赶来,渔家舟船也从湘水资水汨罗水络绎不绝地顺流而下,几百个大村落聚集的一万多兵勇,极快地组成了一支护粮军。入夜开始装车装船,人声鼎沸,城堡内外的灯笼火把连成了一片海洋。两日之内,十五万石粮草从水陆两路悉数运出,连族老们都咋舌惊叹。
屈原总算松了一口气,可心里却更加沉重起来。屈氏部族不但献出了十五万石粮草,而且征发了全部牛车马匹渔舟与族中壮丁。这意味着屈氏部族献出了全部实力,一旦国中有变,大族抗衡,屈氏部族便丧失了反抗能力,可能任人宰割。其中的全部关键,都在于对秦国的这一仗能否战胜。战胜了,屈原与屈氏部族是挽救楚国的功臣,挟战胜大军之威,楚王也只有按照他的主张进行第二次变法。可是,一旦失败了呢?屈原不敢想,也不愿想。目下,他只有一个愿望:尽快赶到丹水战场,与新军将士同心浴血,战胜秦国!
第十一章郢都恩仇(7)
七、秋风沙场兮何堪国殇
丹水谷地,楚军的土黄色大营与秦军的黑色大营遥遥相望。
丹水谷地在秦国的武关东南,既是楚国的西北大门,又是秦国的东南大门,历来是秦楚两国兵戎相见的老战场。楚国在这里没有少过驻军,即或在六国联军攻秦的优势时候,丹水谷地的十万大军也没有移动。联军兵败后,屈原深恐秦国乘势偷袭,又增调了五万兵马到丹水谷地。这十五万大军的统帅,却恰恰是昭氏一族的老将,柱国将军昭常,副将则是景氏大将景缺。景氏部族与屈氏部族长期通婚,素有渊源。昭氏却是屈氏的夙敌,如同屈原与昭雎一样水火不容。
面对秦国开出武关的十余万大军,昭常只是深沟高垒防守不战。秦军也只是扎营对峙,没有进攻的迹象。两军大营如此对峙了几个月,秋风一起,楚军便渐渐松懈了。这一日,昭常突然接到斥候急报:八万新军兼程北上,已经到了三十里之外的丹水均水交汇处。昭常大是惊讶:新军是屈原的台柱,如何突然开到了丹水?他并没有接到楚王的增兵王书,也没有接到伯父昭雎的密札,这八万大军来得不是太蹊跷了么?狐疑归狐疑,毕竟都是楚军,他拥有的兵力又超过新军一倍,也就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吩咐总领斥候营的军务司马随时禀报消息便了。
“禀报柱国将军:新军大将屈丐前来拜会。”暮色时分,军务司马匆匆来报。
“屈丐?这头老犟驴!带了多少人?”
“只有两名副将随身。”
“噢——请进来。”昭常本打算升帐聚将,一听屈丐只有三人,也就作罢了。
屈丐昂昂进帐,径直走到帅案前:“柱国将军昭常,拜接王命兵符——”
昭常一阵愣怔,眼看着屈丐接过副将手中的铜匣,也不得不躬身到底:“臣,柱国将军昭常,恭迎王命兵符。”屈丐一伸手,铜匣“当”的一声弹开,半尊青铜象符赫然入目。这是楚军大将人人熟悉的象符,两符勘合,军中大将便得听命于新来大将。
“柱国将军,勘合兵符了。”威严持重的屈丐不冷不热。
昭常实在弄不明白这突然的变化,心中乱作一团面糊,可这是要命的时刻:不奉王命,持兵符大将便可立斩抗命将领!眼看屈丐脸色黑了下来,昭常只得下令:“中军司马,勘合兵符。”中军司马从后帐捧来一个一般大小的铜匣打开,昭常捧出了里面的半尊青铜象符,与屈丐手中的半尊青铜象符一碰,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