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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夜深沉之战长沙-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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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的感情……”
  胡长宁把她拉着坐下,再也没有放开她的手,两人偎依着静静坐在窗边,从阴沉的清晨等到天色大亮。
  刚扫过不到一天,路上又落了厚厚一层尘灰,到底年龄不饶人,胡十娭毑从家门口一点点向两侧推进,才扫了不到十米就累得手都抬不起来,她拄着大扫帚站了一会,在静寂中辨出双胞胎熟悉的打闹声,咧着嘴无声地笑,无比用心地将发髻盘好簪稳。
  停停扫扫,不知道过了多久,胡十娭毑停下来坐在路边歇息,一辆黑色小轿车远远停下,薛君山下了车,朝车里的人深深作揖,挥手告别。
  胡十娭毑使劲揉了揉眼睛,嘴角几乎咧到耳根,撑着扫帚扶着酸疼的腰站起来。
  看到她,小轿车里的老者突然下车,朝她高高抱拳,胡十娭毑目瞪口呆,老者踌躇一会,朝她挥挥手钻入车里,绝尘而去。
  薛君山回过神来,紧走几步扶住她,胡十娭毑腾出只手来敲他的头,薛君山比她可高出不止一个头,连忙矮下身子受她几下,笑嘻嘻道:“娭毑,做点什么好吃的慰劳慰劳我?”
  胡十娭毑啐他一口:“死伢子,就知道吃,家里新鲜菜没了,只有腊肉腊鱼腌菜,不准挑!”
  “不挑不挑,有吃就好!”薛君山嘿嘿直笑,“大难不死,果然有后福,娭毑,我现在调到长株警备司令部了,前程远大啊!”
  “狗屁前程!”胡十娭毑将扫帚一摔,气哼哼道:“兵荒马乱,做官有鬼用,以后老实一点,多陪陪湘君,她这些天哪里睡过一个好觉!”
  薛君山无言以对,走到家门口,胡十娭毑把他的手一推,径直往厨房走,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院子里没人,双胞胎的笑声和小平安的求救声在厢房响起,薛君山深深吸了口气,终于感觉出树木花草的味道是如此清香好闻,急不可待地冲向自己房间。
  房间门虚掩着,湘君伏在一个男人的胸膛嘤嘤哭泣,男人轻言细语地安慰她,如同对待自己的恋人,声音温柔得似乎要滴出水来。
  那,是傻子都能看出的情意,要是以前,他一定会拔出枪来将那男人打死,然而,刚刚经过大劫,他如何忍心破坏这个家的圆满。
  薛君山站在门口怔怔看着,两人沉浸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良久才发现他的身影,受到惊吓,猛地分开,湘君脑中尚一片空白,已经自动自觉地朝他飞奔而去,扑入他怀里嚎啕痛哭。
  薛君山紧紧拥住她,冰冷的目光落在刘明翰脸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是怎么回事?”
  湘君浑身一震,惊恐地抬起头来,急急道:“表哥只是想安慰我,你别多心……”
  薛君山捂住她的嘴巴,抬手指在他的方向,冷冷道:“你来说!”
  “湘君跟我是青梅竹马,是你卑鄙无耻抢走她!”刘明翰横下心来,愤愤然道:“你不要找她麻烦,从今天起,我再不会踏入你家半步!”
  刘明翰夺门而出,湘君想追,却被薛君山抱得更紧,她突然泄了气,呜咽道:“你为什么都不送点消息出来,我们都快急疯了!”
  怀中的温暖是真的,泪也是真的,可到底哪一滴才是为自己而流,薛君山刚刚的兴奋幸福烟消云散,慢慢将她推开,转身扶着门框站立,一字一顿道:“父亲快七十大寿,你带孩子回去给他看看,让他高兴一下,原谅我这个不孝的儿子。”
  湘君泪如雨下,“我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你怎么能这样?”
  薛君山拳头紧了紧,冷冷道:“我早就怀疑你们有鬼,没想到是真的。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我跟你才两三年,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湘君也是烈性子,抹了抹脸,一言不发,掉头就走,薛君山猛地握住她手腕,满面悲凄,湘君咬了咬下唇,柔声道:“今天不说别的,你回来了,大家都高兴,我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再偷偷走,你先别告诉娭毑。”
  薛君山突然从后面拥住她,因为太过压抑什么而浑身颤抖。
  湘君身体一僵,又慢慢放松下来,几乎瘫软在他铁一般的臂弯,低低呜咽道:“你好好的,千万别有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很快,她的呢喃消失在他越来越紧的怀抱里。
第十一章 **二十七年十一月二十ri
  胡十娭毑端了个小簸箕,一头钻进厨房,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定,所有的坛坛罐罐都变得漂亮可爱。
  胡家这次真是舍得,送了一麻布袋腊肉,胡十娭毑找出肥瘦适中的一条,凑近闻了闻,幽幽叹了口气,胡家并非全无情意,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大的仇恨也该消弭,就让那段隐秘的往事随风消散吧,小满毕竟是胡家后代,有了家人照料,就算日本鬼子来了也吃不到亏。
  把腊肉切好,她又装了一碗腊八豆,又加了点辣椒,足足做了三大碗,回头还装了一碗腊鸡和一碗腊兔子。
  灶上蒸笼有三层,一层蒸饭,一层是腌菜和糖包子,一层是菜,她查看一下火,要秀秀去买多点白术和黄芩,秀秀正在切芋头,闻言愣住了,胡十娭毑突然反应过来,捡了条小板凳坐在门口,撑着脑袋非常认真地发愁。
  秀秀不敢开口,低头继续做事,胡十娭毑虽然对他们兄妹都很好,但是毕竟隔了一层,她经常会有寄人篱下的感觉,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会多说。
  秀秀炒菜的时候,胡十娭毑终于起身,到库房里又是好一阵捣腾,最后喜滋滋地拿着一包阿胶出来,用小炉子细细地熬。
  即使没有新鲜菜,今天这一桌也弄得十分丰盛,金色的鸡蛋饼,香喷喷的腊肉腊兔子腊鸡,剁辣椒煮芋头、萝卜炒腊肉、朴辣椒炒干豆角,腐乳冬笋还有一碗小平安最喜欢吃的冰糖莲子,一家人坐下来,独独缺了个刘明翰,秀秀有些愕然,见大家都不提,也不好说,一声不吭地放下筷子去找人。
  胡长宁和胡刘氏是眼睁睁看着刘明翰冲出去的,又见薛君山脸色铁青,不敢雪上加霜,一桌人都闷头吃饭,胡十娭毑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也知道那两人在一起终有一天会出事,只得强作欢颜,坐在薛君山边上一个劲给他夹菜。
  薛君山看这一家人,个个目光躲闪,笑容僵硬,都是心中有鬼的模样,拖险后的喜悦烟消云散,某种支撑他多日的力量也刹那间远去。
  他生母早逝,离家孤孤单单打拼多年,最羡慕最渴望的就是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景象,当初吸引他的也是这一家上下温暖的笑容。
  他只觉满心疲累,自己所有积蓄都贴在胡家,为他们付出那么多,却仍然被当成仇人,这些天表lou的关心,大概也是因为害怕在乱世无法支撑这一大家的吃穿用度吧。
  也许他回不来,他们还会拍手相庆,因为青梅竹马团圆了,不用再看他的丑脸。
  人性之毒,他一直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猜度,他一眼扫过去,慢慢放下筷子,犹如孤伶伶置身荒漠,叫天不应,心里一片冰寒。
  小满眼见阵势不对,强笑道:“娭毑,我早上听到你哼歌,是不是那时候就知道姐夫要回来了?”
  “那当然!”胡十娭毑小心翼翼看了薛君山一眼,柔声道:“我今天一早就看到布告,是长株警备司令部发的,上面只有三个名字,我就知道你姐夫逃过一劫啦!”
  胡长宁犹如一场大梦惊醒,霍然而起,将桌椅撞得十分大声,众人皆惊诧不已地看着他,他并不解释,转身就走,从楼梯下的仓房拿出两瓶衡阳酃酒,感慨道:“君山,别的咱们都不说了,老丈人今天陪你痛痛快快喝一次,给你压压惊!”
  “我去拿杯子。”湘君刚一起身,被薛君山用力按下,感觉到他手上微微的颤抖,湘君如遭雷击,动弹不得,胡长宁笑道:“不懂了吧,真正的男人喝酒哪里用得着杯子!”
  薛君山接过一瓶,二话不说就往口中灌,湘君刚想伸手去抢,被胡刘氏拉住,颓然垂头,默默往嘴里扒饭。
  火辣辣的酒下肚,终于让薛君山心中暖了几分,他大笑道:“岳父,我进了长株警备司令部,配合省政府的救济会工作,以后会更加忙,家里的事情还要劳您多多费心。”
  胡长宁连连摆手,正色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能回来就好了,别的事情暂且放放,安心在家休息两天,让你娭毑多给你做点好吃的。”
  “怎么能休息,整个长沙都是乱哄哄的,我还指望这次表现好一点,以后升官发财呢!”薛君山lou出玩世不恭的笑容,好整以暇地等这些自以为高尚的人痛批。果然,大家都沉下脸来,连专注于面前冰糖莲子的小平安也一脸说不出来的深沉,果然是他们胡家的后代!
  薛君山继续火上浇油,冷笑道:“长沙成了废墟,已经没有守的必要。等长沙陷落,我正好凭借这顶官帽跟日本人交易,说不定能弄个长沙警备司令部司令当当,到时候你们的日子过得更滋润,湘湘也不用一门心思往国外跑,只要跟定那个金贵的顾清明,以后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再说我存的金条都为你败光了,你好自为之吧!”
  让他惊异的是,平日这个嚣张的妹子早就冲他拍桌打椅,吼声阵阵,今天却低垂着头,一片平静,倒是小平安奋力咽下莲子,乐呵呵道:“爸爸,我也要金条!”
  薛君山含笑道:“等你长大了,爸爸给你一屋子金条。”
  最先拍桌的却是最看顾他的胡十娭毑,她怒目而视,掉头就走,留下余音袅袅:“你要是当汉jian,别想再吃我做的东西!”
  薛君山仰头大笑,胡长宁抄着酒瓶子跌跌撞撞上楼了,胡刘氏见他什么也没吃,装了点饭菜追了上去,小平安两碗冰糖莲子就吃饱了,在剩下几人的脸上扫了一圈,觉得气氛有点怪异,瘪了瘪嘴,很无奈地拖着秀秀去找胡十娭毑玩。
  他喜欢折腾,就让他自己折腾去!湘湘突然想起他追湘君那些日子造成的种种痛苦,想起姐姐和表哥青梅竹马的感情,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当他的肉死命嚼。
  被薛君山这一闹,原本劫后余生的欢喜气氛烟消云散,家里竟比他不在的时候还要安静,小平安无人搭理,四处找大舅舅玩飞高高,连鸡窝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薛君山的脸色又不好看,哭丧着脸没头苍蝇一样乱钻,见湘湘房间没人,惬意地在她香喷喷的床上滚了几滚,很快就沉沉睡去。
  湘湘听到声音,钻进来瞧了一眼,看着凌乱的床,气得直咬牙,小满把她拉出来,两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又在湘君窗户外听了会墙角,没听到什么动静,只得垂头丧气地出门躲灾。
  断壁残垣中,到处贴着盖着“长株警备司令部”朱红大印的布告,两人穷极无聊,一张又一张,每一张都看得无比仔细,偶尔也能碰上熟面孔,打听过他们家的情形,连道双胞胎家里吉星高照,两人笑得脸上的肉直打颤,实在受不了,做贼一般躲在一个大户人家的石狮子后头,一人一边撑着下巴看“风景”。
  军队一批批开进城,还有一些拖拖拉拉的队伍,那是从前线下来的伤病员,更多是无家可归的人,背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黑蒙蒙的包袱游荡,很神奇的是,有的人还带着笑容谈论政府的救济金,仿佛这场灾难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吃饭有收容所,灾民要登记,每人五元,人人有份……湘湘零零星星捕捉到一些消息,撇撇嘴道:“五元钱能做什么,才三四个光洋,小气!”
  小满抓着她的头作势往石狮子上撞,恨恨道:“就你大方,你哪里有钱,还不都是kao姐夫!”
  “你难道就没kao他!”湘湘不甘示弱,立刻跟他扭打,小满气急败坏,手下再不留情,扣着她的手腕,她顿时动弹不得,呜呜直哭。
  小满根本不上她的当,摔开她的手,眼角都不瞄一下,起身冷冷道:“你再这么放肆,谁家能容得下你,我们真是把你宠坏了!”
  湘湘哪里想得到他变脸如此之快,揉着手腕发了会呆,拔腿就走,小满连忙跟上,两人追追赶赶,湘湘很快就走不动了,坐在街边吭哧吭哧喘粗气,小满背对着她默默蹲在她面前,正好一队宪兵通过,看够了狼狈不堪的灾民,看到两人长得漂亮,又衣裳光鲜齐整,十分好奇,嬉笑着围拢来搭讪,湘湘暗道不妙,扑到小满的背上,两人一溜烟跑了,引得众人哄笑连连。
第十一章 **二十七年十一月二十ri
  胡十娭毑坚守在厨房熬药,秀秀默默陪着她做事,长沙城毁了,还不知什么时候恢复正常,有钱也买不到东西,只能把有限的存粮合理安排,发挥最大作用,秀秀自小照顾哥哥的饮食,到了现在也有些犯难,两个人好解决,现在老老小小一大家子可就有些难办了,何况还加上一个孕妇。
  刚听胡十娭毑这么一说,她丝毫没有喜悦,长沙烧光了,日本鬼子马上要打过来,生孩子真不是时候,而且,哥哥薪水不多,如果薛君山不在,养那么多孩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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