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臣-第7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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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叶济尔转回头，看着玉妃明丽清艳的容貌，才去看殿外落在廊前的太阳影子，时间果真是不早了，他思虑军国之事，严禁宫中内侍打扰，没想到又把玉妃惊动过来，放下手里的卷宗，笑道，“真是过午时了，倒没有什么知觉……”拉过她柔如绵玉的小手，要她坐怀里来。
那赫氏十五岁给叶济尔纳为侧妃，今年已经是第十五个年头，年近三旬的她，容颜有如少女，光滑如绸的脸蛋上找不到半点岁月的痕迹，娇艳明丽，眼眸里还有着少女时的纯真，宫里的美貌女子倒也不少，但在她面前一立，都成了俗物，十数年来叫叶济尔对她恩宠难减。
“这两月以来，汗王只关心江淮的局势，便是秦晋那边也关心甚少，这淮东当真是我族的大敌吗？”玉妃见案上所铺都是江淮传来的密函，关心的问道。
“西线有大亲王在，出不了大乱子，但是南面淮东大势已成啊，留给我们的时间太有限了。要是叫淮东先平复了浙闽，让其在东线凑出二十万兵马来，问题就棘手了，叫朕如何能轻松视之？”叶济尔轻叹道，“军国老臣们，还是老脑筋，只以为打下关陕，打通从襄樊进夺荆湖的通道，大势就在我们这边，实则不然啊举国上下，能正真正认识到东线危机的将帅没有几人，偏偏那赫雄祁还吃过败仗，腰杆子硬不起来，便是罗荣也抱怨朕留在东线的兵力太多，而给他的兵马太少。只是，登州水军不能成势，不能将金州与登州之间的海口封住，我怎么敢蓟东、两辽的兵力抽空给他们？”
“这林缚终究是人、非神，”玉妃劝慰道，“不要说江西不会给他很快平复，就算他控制了江宁，淮西的董原、池州的岳冷秋都未必听服于他。淮东兵马有二三十万，他又敢将主力大部都集中的徐州，又敢将这些兵马都推出来北进？”
“……”叶济尔摇了摇头，从案头翻出一幅地图来，对朝堂将臣他有时间也懒得解释太细，倒与玉妃谈论军国事作为消遣，叫玉妃坐到膝前来看江淮之间的地理形势，“一旦叫淮东先一步平定浙赣，林缚此子必有手段迫使岳冷秋渡江到北岸，与我中路、西路兵马纠缠。玉妃你看庐州，庐州处江淮之间，又依淮山、巢湖，淮东下一步必然会经营庐州。林缚率淮东兵马主力北进，只要在庐州部署一部精锐，进而封锁江道，即使江宁兵力空虚，岳冷秋、董原也难有机会率兵进入江宁取代淮东。”
玉妃轻蹙秀眉，叹息道：“奢家占下江宁的时间太短了，再叫人可惜啊！”
“没什么可惜的，”叶济尔说道，“淮东善兵者多，南朝用谢朝忠领兵，会有什么后果，淮东、淮西都有预见，从南阳、涡阳到徐州一线兵马不动，就很难寻到机会，除非奢家能守住江宁半年以上……”
这时候宫侍进来禀报：“张相过来了……”
“叫张协进来。”
宫侍去传诏张协进殿，叶济尔对玉妃说道：“过两天你就先去辽阳，朕还要等大亲王回京商议西线军务……”
玉妃那赫氏说道：“奴家等汗王一起动身。”
“天气转眼就要酷热无比，你的身子怎么熬得住？”叶济尔说道。
正如南方一时间难以适应北方的酷寒，燕胡的王公大臣们，一时间也难以适应燕京城夏季的酷热。夺下燕蓟的第一个年头，好几个年迈的老臣、老将，一时间没能熬过酷暑，得暑热而逝，便是玉妃也大病了一场，休养了好久才熬过来。
从前年起，叶济尔在入夏之后就会与王公大臣、后宫妃嫔暂时离开燕京，到辽阳避暑去，等到秋凉之后才迁回来。
当然，燕京这边也要有留守的大臣，对于已经没有退路的张协，叶济尔也颇为信任，每回都用他作留守汉臣，一起主持留后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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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计当缓行
没有河堤约束的泗水，五月之后河水涨起来，向两岸滩地蔓延开去，浩浩荡荡不下十数里，水势极为辽阔，浅水处的芦苇浮出水面，青蔓蔓一片。
入夏之后，河淮之间诸水皆涨漫溢，进一步限制燕胡骑兵在河淮之间的运动。相比较而言，淮东战船则能往河南、山工具部更纵深处渗透，使得夏秋之后双方在防地上的争夺，天平向淮东倾斜。
北燕在徐州北面的济宁、东平戎马，都收缩到防地之后。
徐州入夏之后，所面临的直接战争压力减轻，有利于农事。视野更远处，则是开始抽穗的麦苗，再过大半个月就能收割。这是徐州战事之后，淮河北岸的第二个收获季，田野之间的民众似乎已经忘却战事带来的苦痛，只等着收割时节的降临。
刘妙贞与吴齐、李卫、楚铮、孙壮、马兰头、李良、柳西林等徐沂将官出城到泗水码头来迎。距去年南下率兵征闽东，时间已经过去近一年，刘妙贞身穿红甲，倒没有戴她的青铜面具，艳如桃花的脸蛋在衣甲的陪衬下，英姿飒爽。
刘妙贞率诸将官要行主臣之礼，林缚将她的手抓在手心就没有铺开，问道：“过去大半年，徐州的压力很多吧……”
刘妙贞抽不回手来，脸色泛红，却是李卫知情识趣，替刘妙贞回答林缚的问话：“诸事都在主公的算计之下，卑职依策行事，没有压力。”
“李公也学会好话唬弄人！”林缚笑道，“江宁失陷，我心头还捏一鼻子汗呢，们能睡平稳觉？”
林缚初来徐州，诸人也知情识趣，不以军政相烦，叫他与刘妙贞好生相聚了数日，宋浮、陈华章等人也自由李卫、马兰头、孙壮等人接侍、陪同。
宋浮也有近二十年没有出过闽地，以后要辅佐林缚谋算中枢，就觉得对天下形势的掌握，已有所不足。“纸上得来终觉浅”，能实地走一走、看一看的机会也是十分的难得，此番出来，却是马不断蹄的处处走动；陈华章也是如此。
宋浮与陈华章都是年过五旬之人，劳心多，头发花白得早，李卫年岁要比他们大，却是一头乌发。
林缚忙着跟刘妙贞团聚，宋浮、陈华章便借这个机会多实地接触徐州的各个方面。
能逐走陈韩三、夺下徐州城，对淮东也可以是十二分的幸运。
正因为夺下徐州城，使得徐泗防地完备起来，北燕见短时间内难以突破两淮防地，才果断在河南、山东转为守势，抽调戎马从秦西迂回进攻关陕，淮东才因此在去年秋后具备策动闽东攻势的条件成熟，才有接下来一系列的转变，以致今日期能控制江宁的大局。
要是徐州城给北燕得去，在淮河北岸将会形成残暴的拉锯战，淮东即使能盖住北燕二三十万军力的冲击，守住淮河，日子也绝不成能好过，相反奢家就会松一口气，得了休养的机会——宋浮最终做出率宋族投附淮东的决定，也是看到徐州城落入淮东之手。
徐州位于河淮之间，东北标的目的为绵延数百里不间断的鲁南山地，北面为河湖纵横，西面则是鲁南山地往淮阳标的目的延伸的余脉丘岭，周遭诸山环抱，汴水、泗水从徐城工具绕过与淮水相接，也当得上淮泗第一要冲之称。
天下大势的转换，往往就在一线之间。
宋浮与陈韩三没有过接触，但想到他以一马寇而崛起为一地之制置使，当有几分雄才，不晓得他今日给逐去淮山重为山贼，有何感慨？
林缚在徐州城内也就只能风流快活几日，刘妙贞床事生涩，却是凭添了诸多情趣，叫他乐不思蜀。一直到五月中旬，才下决心与刘妙贞一起去巡视徐沂一线的防事。
在解缆之前，负责北地情报事务以及沂山军务的吴齐，汇报燕胡王室及王公大臣连续两年夏季都离开燕京返回辽阳辟暑的情报，道：“根据燕京潜伏线人所传来的情报，燕虏王公大臣今年入夏后还将会北迁辽阳避暑，时间应在六月初，此时抽调少量精锐，用战船突进渤海，在辽西择地登岸突袭之燕虏北迁避暑车马，或能建奇功……”
吴齐提出此议，叫徐州诸人也是大感兴趣。
要能在辽西重创燕虏北上避暑的王公大臣的车马步队，将能把北燕初步健全的军政体系完全的搅乱；倘若侥幸猎杀虏王，都有可能不战而将燕虏逼出关外去。
林缚微蹙眉头，道：“此计却是不错，不过此时施行，未必能凑奇效，宋公以为如何？”
“暂不宜行，”宋浮道，“燕虏王公大臣北上辽阳避暑，护卫戎马必不会少。若燕虏王公大臣北上有两万骑兵相随，淮东这时候还抽不出足够击溃两万精骑的军力来——从榆关到辽阳，燕虏修堡也多，遇险事可以避入，淮东戎马登岸，难以猝然陷之，反而会打草惊蛇，使燕虏断了夏暑北行之事。这一计策此时不可，应当严格守秘，要施行也要等条件成熟之后，要一下子往辽西投四到五万的精锐步兵，才有成功的掌控！”
“拖过明年，燕虏在登州的水军也渐陈规模，要突入渤海将变得困难。”吴齐道。
登州到辽东南角的金州之间，海口子仅一百余里阔，之间庙山等岛密集，北燕容易在登州北海口子上形成封锁链，将渤海呵护在内侧。
宋浮笑了笑，道：“不要登州的渤海口了，换了奢家水军过来，能不克不及封锁住扬子江完全堵住淮东水营的突进？”
扬子江入海口也阔达百余里，但扬子江入海口的水深，究竟结果不克不及跟渤海口相比，故而比渤海口更容易封锁——能肯定的，燕虏即使再全力成长水军，也不成能在短短两三年间追上奢家水军的水平。
奢家水军都给淮东水营打得丢盔弃甲，淮东有自信，自当不消担忧燕虏有能力将渤海口封住。
宋浮继续道：“眼下不但不要去阻止燕虏封锁渤海口，还要叫燕虏深信他们有能力封锁住渤海口，以促使他们在渤海湾沿岸的戎马调走……要想昔时声东击西奔袭浙东之策再奏奇效，必定要将燕虏的视野遮闭住。”
燕胡没有水军，在燕南诸战中，也初步领教到那时的江东左军借海路快速运动并进行后勤补给的厉害之处，故而在燕东、蓟东、辽西、辽东等渤海湾沿海要冲之地都驻以重兵提防淮东戎马从海路奔袭，又同时在鲁东地区建设水军。
没有体例将这些戎马调走，从海路奇袭的效果就会变得有限，从而会演酿成近海区域的拉锯战跟消耗战——虽在燕蓟沿岸进行拉锯跟消耗，形势对淮东极为有利，但也要考虑燕胡人在北地的腹地纵深广阔，会消弱扰骚燕蓟沿海的实际效果。
林缚点颔首，道：“要打，一定要打出个狠的，要是此时就促使燕虏下决心将军政重心往晋南或晋南转移，对以后的形势谈不上特别有利……”
东胡人消化北地也将有三年多的时间，对晋中、燕蓟的梳理跟掌握较好。
当辽西走廊受到海路的威胁日益严重之时，东胡人也可以建立从大同标的目的迂回的太行山西麓通道，将燕东、燕西诸胡的传统区域，通过晋中，跟中原衔接起来。虽然效率必定远远比不上直接走辽西走廊，但也能叫东胡人支撑住局面不至于立即解体。
倘若东胡人能先一步攻陷关陕地区，买通襄樊进犯荆湖的通道，天下鹿死谁手，还真欠好。
此时，东胡人的根基还在辽东及辽阳地区，燕蓟平原的耕地及丁口资源也要远比太行山西麓的晋中富足很多。虽近海地区易受来自淮东的海路侵袭，可是辽西走廊衔接辽东与燕蓟地区的便当，是东胡人极难下决心忍痛割弃的。
淮东此时还处于经营根基之时，就不克不及帮忙东胡人下决心割弃近海地区。
宋浮又道：“我以为，淮东当前在东线，一是要加强沂山之间与燕虏在鲁东戎马的拉锯，一是要加强对高丽海阳郡甄氏的援助——叫燕虏加深淮东欲从山东及高丽半岛买通陆路通道、循序见进而威胁其腹地的印象，迫使其将更多的军力摆设到鲁东及辽西南地区。”
此时，燕虏在河南、山东的正面防地主要由三段构成，河南以陈芝虎为主，所对应的也是淮西、南阳、河中三地；在徐州的北面，北燕以蓟镇叛将袁立山为首，构筑以泰安城为中区的鲁西防地，驻有马步兵四万余人；在鲁东，则以老将那赫雄祁为首，在青州、莱州以及登州等地驻有马步军及水军四万余众——在这三段防地的后方，叶济多镝在济南还有近四万精锐以备不患，形成战略纵深。
以往淮东跟北燕在东线的坚持，主要集中在徐州一侧，徐州守军多达四万众；这也是由于鲁西地势相对平坦，燕虏大股戎马能够快速通过，淮东不得以要在这一侧集中重兵戍守。
在徐州东面沂州往北，沂山、蒙山、昆嵛山山势纵横，形成阻隔南北的地理障碍带，晦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