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汗-第3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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块,里面的红肚兜都瞧见了。
掌柜的见状开口道:“敢情您是真打算当场就把苏九家的妇人给办了?”
“不是说好的么?”陈英笑道。
掌柜的冷冷道:“这要是换作别家的,我自然不会管你,况且有契约在,在道上也说得过去不存在坏名声一说。可这苏家和官府有关系,闹大了万年县的人也罩不住。”
陈英道:“掌柜的反悔了,还是怕了?”
“那份契约给你,出了这地儿你爱咋办咋办,我管不着。可在我的地方别搞这些门道!”中年人正色道。这时从外头进来了几个壮汉将陈英等人围住。
陈英左右看了看,顿时哈哈一笑道:“你说得在理,在这地盘上就得听地头上的说法。得,今晚花了不少钱,倒也没白花,见好就收罢,告辞了。”
“慢着。”瘦子喊了一声,把手里的契约递了过去,“这东西您拿着,我的活也就干完了。”
陈英笑道:“这东西我拿来作甚?咱们还能欺上门去在人家的家里干什么事儿不成?这倒太看得起在下了。”说罢带着同行者数人便往外走。
……不料这事没那么容易就罢休,当晚苏九的老婆上衣被撕坏,出门的时候衣衫不整很多人都看见了的。当场的许多都是吃喝玩乐之徒,自然在茶余饭罢就会拿去当笑话说,又被一些对苏晋的事儿有成见的旧士族大夫知道了,就乐得帮他宣扬,一有诗友聚会什么的就拿去传,一时在士林成了一个大笑话。不少士大夫不满薛崇训专权,正事上不敢去争,但这种事不关己的闲话说起来就很欢乐了。闲话传过几遍之后也就变了内容,把苏九签了契约的事儿说成了他的老婆当场被人淫|玩。
苏晋知道了十分恼怒,将苏九当面痛骂了一顿,又罢了他的差事。随后给京兆府少尹写了一份帖子,让京兆府过问此事,此时京师各有实权的机构很多都是薛党的人。京兆府当即就连同管万年县的衙门差役对西市附近的烟花酒色之地进行了巡查,一下连累了不少赌坊同行,惹事那家早得了消息避风头去了没多大的事儿,其他的违反律法的青楼酒肆反倒了霉,不少人还被抓进了牢里。
这事儿在长安弄得鸡飞狗跳成了个笑话,薛崇训等人也听说了。熟悉士林风气的刘安到亲王国走动,对薛崇训说:“这事儿本不算大,却也不得不让人注意,一帮人是在坏苏侍郎的名声啊。”
薛崇训也生气了:“谁拿我的人开刀,就是和我过不去!咱们用仁政想大伙都相安无事,却不是要那帮人随便就能上窜下跳。京兆府这帮没用的东西,让他们去查就知道拿商贾酒肆做样子,欺软怕硬不中用。宇文公来管管这事。”
一旁的宇文孝忙道:“王爷放心,老夫非得给苏侍郎一个说法。”他想了想趁机提到,“以前周彬任京兆府少尹时,上到士林下到市井何曾出过这种事儿?周彬虽然品行不及公卿大夫,办实事却能行之有效,毕竟瑕不掩瑜……”
幕僚们一听就明白了,那周彬是和宇文孝交好,上回出事被罢免,现在风声过了,有宇文孝提起恐怕要复起了……以前周彬被搞下去时,就有人暗地里说过,不论这人坏事干了多少,贵在屁|股正够忠心,仕途就没到头。时不过数月,没想到话就应验了。
张九龄心知肚明,轻轻进言道:“周彬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到别的衙门挂衔倒无关大紧,却不宜在此时起用为京兆府少尹。王爷早定下了安抚人心宽松之策,而周彬在官场早有酷吏的名声,用他到京兆府不是与定策南辕北辙么?”
薛崇训沉吟片刻,看向宇文孝道:“先让周彬到内厂历练历练,此事以后再说。现在宇文公务必查清楚是谁在背后陷害污蔑苏晋,把来龙去脉真相弄明白,揪出幕后主使!”
宇文孝爽快地把这差事接了。这老头子现在的身份白得很,朝廷命官,可知道他底细的人都知道宇文孝的仕途出身开始就是走的旁门别道,既无门第又无科考之才。他办起事来根本不会正大光明地差遣官府衙役,也不讲真凭实据,还是江湖那一套,从市井青皮那里打听了些事儿,也不管真假,就盯上了开赌场的那几个人。
那掌柜的第二天就被人威|胁了,初时他不当回事,结果当晚就被割掉了左耳。掌柜的又怕又怒,急忙召集人手摸威胁自己的那几号人的底细,总算弄明白原来那些人以前在漕河上吃饭,和江洋大盗没多大的区别。这等亡命之徒连赌坊的人也会涑三分,平时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两路人,这回惹上了事儿掌柜也不敢贸然报复,直接报官又怕鬼魅缠身结下怨,还得请上来谈谈和解的可能。
不料上门和谈的并不是江洋大盗,却是挂了官府牌子的人,什么内厂这衙门鲜为人知,却真有官身。掌柜的也不禁暗地里叹官匪一家。
内厂的官员胥吏是怎么和江洋大盗扯上关系的?这便是宇文孝暗地里捣鼓的玩意,他不敢让挂着大案的罪犯洗白,却能收买一些人让内厂管着为他办事。这种事连有酷吏之名的周彬都不会干,周彬怎么着也是正儿八经的官,性情再怎么阴狠也不会和那些人扯上关系;宇文孝却不怕,要追根寻底,他以前起家之时和杀人劫|货的亡命之徒又有多少区别?
见官上门,掌柜心下“咯噔”一声,什么都明白了,这祸定是上次贪财惹上的苏家那档子事。果然来人很爽快地说:“你们别卖关子,更别以为没把柄。咱们来管的事,正是京兆府万年县管不了的,自然用的法子也不是公堂上那套,明白?”
掌柜的顿时瘪了,只能点头。心道又是江洋大盗又有白道背景,谁他|娘惹得起?
第七章 供词
陈英被供出来后,内厂的人查他已无难度。、m/F/x/S、n/e/T/当日陈英大把花钱本就引人注意,他所住的客栈及行踪都有人知道,加上坊门对外来人口有记录,很快宇文孝就把他的底细弄得清清楚楚。宇文孝随即以内厂的牌票派人前往陈英家直接抓捕,地方官出面交涉时只被告知京里的衙门奉命办差,有疑问可上书朝廷云云。
这时正好赋闲在家的周彬到内厂历练,宇文孝认为周彬对审讯问供很内行,便把此案交给了他办理。周彬来到内厂私狱,不问青红皂白先将人打了个半死,又过了一遍刑,刚打算要开始问供词,忽然旁边有书吏提醒他“案犯是苏侍郎家的亲戚”,周彬瞪眼道:“你怎么不早说?”书吏道:“您一来就忙着下令,一点空隙都没有,我没找到机会。”
周彬将手里刚刚拿起来的笔丢下,说道:“今天不审了,先知会苏侍郎,若是他没什么话说,明日再审。”
就在这时一个狱役跑过来说道:“苏侍郎已经进来了,他闻讯要来瞧瞧陈英,宇文公点头了的事儿咱们也不能拦着。”
苏晋对陈英显然没多少好感,但那厮是林氏娘家的亲戚,不过问显然不行。这案子是怎么牵扯到陈英头上的,苏晋本身也比较疑惑。他在狱役的带领下走了进来,这处牢狱并没有修建在地下,房子在修建之初也许并不是用来做大狱的,此时四面被封死就改建成了关押人的地方。门窗都钉死了的,里面光线阴暗,俨然有了大狱的气氛。
苏晋乍一进来还不怎么习惯,亲王国雕楼画栋有山有水原本是风景很好的地方,不料后门这边一墙之隔却是截然不同的光景。
刚走进关押陈英的牢房,苏晋就感觉靴子下有些粘,忙挪了下脚低头一看只见到血迹斑斑。偶然的一幕,他忽然回想起了那些不堪的往事,他曾经也经历过牢狱之灾。
一瞬间苏晋觉得这里不是亲王国的私狱,而是朝廷的大狱,阴|湿的屋子、可憎的面孔、难闻的气味、地狱般的折|磨……
周彬抱拳道:“苏侍郎来得正好,您先审一遍供词。”
苏晋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几步,看了一眼已不成人样的陈英,不动声色转身对周彬道:“既然内厂宇文公将此事托于你,我怎好越俎代庖?”
周彬笑了笑,此人面相生得不好,面瘦有点尖嘴猴腮的模样,一笑起来就像奸|笑:“这里不是刑部大狱,苏侍郎想要什么样的供词?我来之前写了一份,你瞧瞧要是没什么不妥的让陈英画押就行了。”
苏晋心道:刑部大狱又好得了多少?当初朝政掌握在另一党之手,对待他们认为的政敌又会讲多少道理?他说道:“还是要问问真相,别冤枉了陈家的人。”
这时陈英好像听见了苏晋的声音便抬起头来,一张毫无血色的苦脸顿时露出了一丝希望:“苏兄?”
苏晋板着脸道:“今日你惹上祸事,须得把实情说出来,否则我也帮不了你。”周彬在一旁附和道:“你能开口说话也是个机会,明白么?”
陈英此时哪里还有以前那优裕的样子?他一脸吃了黄莲般的表情道:“当晚不过是拿苏九开玩笑,也没真把他老婆怎样,哪想得你们要动此大刑……”
周彬脸色一阴:“这就算大刑?我看你是没吃够苦头。说!是谁在后面指使你,是不是那几家传谣言的士族,要在背地里算计苏侍郎?你最好痛快点认了,我这里早就掌握了证物,有哪些人一清二楚!”
陈英道:“什么士家谣言,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来人,给我打!”周彬阴沉着脸喝了一声。陈英脸色大变急忙讨饶,但狱卒哪里管他拿鞭子放到盐水里一蘸不容分手就抽,那皮鞭细长韧性十足鞭鞭见血,上面的盐水又浸到皮肤下,陈英立刻嚎叫起来,一个劲喊“我招,什么都招!”
苏晋面不改色地站在一旁,这时才做了个样子劝了周彬几句叫他别打了。苏晋平时的作风还算个君子,又有“身手不好骨头硬”的气节,不过此时心里却照样泛出一丝快意,对陈英实在没有什么自内心的同情。原因很简单,他本就看不惯陈英这个人,这回又拿苏家的整,就算苏晋自喻君子内心里也一样是人,以德报怨不过是做在面子上的功夫。
周彬遂叫人暂且停下鞭打,继续追问陈英“幕后主使”。他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最后被逼急了,没词儿供又要用刑……周彬用刑都是就眼前的刑具挨着一个一个来一遍,接下来陈英看到了一旁的竹签,那是刺指缝的刑具。还没开始用刑,他只觉得双手都在颤,力气都莫名消失了。这个富家子弟打小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头,惧得连苦带述,一口一个给您跪下了。最后他被逼无奈,只得把难以启齿的私事都说了出来,关于林氏的以及和苏晋的过节等等。
苏晋旁听已断定陈英这回说得是实话,又认为这厮还在念想自己的老婆苏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当场就剥了他的皮。但周彬却不信,冷冷道:“别把事儿再往苏侍郎头上扯,这不是什么家务事。”
陈英道:“明公啊,您让苏兄说句话,他知道这事儿是真的。”
周彬转头看向苏晋,苏晋沉吟片刻道:“陈英,不是那么简单的,你不懂这些事,我早就告诉过你安生在家过好日子,你偏要到京里来惹事,现在我怎么帮你?”
说了等于没说,陈英哭道:“我知错了,饶了我这回罢!”
苏晋压抑住内心的怒气,佯作无可奈何的样子道:“你公事公办,我要再掺和在王爷面前也不好交代,告辞。”
“你别走……”陈英急得拼命挣扎,他听到周彬扯什么士族,还真以为自己牵连到皇权争斗的漩涡中了,定有性命之忧,早就吓得不得了。其实只要苏晋真想帮他,苏晋现在是薛崇训身边最红的人之一,哪有什么难的?权力场也就那么回事,只因外面的人不明具体就觉得有多少玄虚。问题便是苏晋根本就不想帮这厮,还想落井下石,只怕在林家亲戚面前不好说话不敢做得太明显罢了。
苏晋走后,陈英一条命剩下不到半条,浑身都是伤,然后在一份他自己也搞不太清楚的供词上签字画押,白白牵连了一大批人。
周彬就将这份供词呈报到了薛崇训的面前,又详写了一份卷宗。案件卷宗就像在写一个故事,将一件本来是私人恩怨的小事搞成了一桩极具阴谋色彩的大案,一些士家旧党心怀不轨,利用他人设套,继而造谣生事想搞臭苏晋云云。各种动机弄得十分详尽,和真的也没多大区别了。
薛崇训读了卷宗已信了八分,虽然其中缺少必要的证据,但这事儿要找到真凭实据也不容易。他心道:案犯毕竟和苏晋沾亲带故,如果没那回事,苏晋为什么一声不吭?
就在这时二龄求见进言,张九龄劝道:“此事不宜继续查下去闹大了,难道晋王要改变亲王国定策么?陈英案的始末无论查没查清楚,也不能在这这事儿上拿士族动手。他们就算真干了,也不过是扯些无关痛痒的事,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