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漫-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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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自觉地走出牢房,彼止一直紧紧握手,“一直牵手。”钦涯轻声道。
荷衣点头,“嗯。”
小卒在后面吆喝,“他娘的,走快点。”
牢头见了满脸春风的荷衣、钦涯一阵恼火,“他娘的,还笑得出来?”说罢,又是一鞭子重重地向荷衣抽来。郝尔漠国的人火气比较大,脸上都上火长痘。牢头似乎力气更大,还是练家子,使鞭子的力气大于小卒。钦涯接住了,但是自己的手被抽出一条红色的盘龙绕在手臂。
牢头不服气,再次用力抽出被钦涯握住的鞭子。那鞭子生疼地擦过钦涯的皮肤,勒出深深红红的血印。
“疼吗?”荷衣心疼道。
钦涯摇头,“不疼。”
荷衣转过头,收起温柔的目光凌厉地瞪着牢头,凶狠道:“你要是再敢打他,我做鬼了第一个不放过你。”
鬼?阴森地牢房传出老鼠的叫声。牢头一惊,还是个胆小的辈。他见过鬼一样,闻“鬼”一字便全身发寒。可是,他壮出胆子,道:“谁怕你一个将死之人?”说罢,欲扬鞭抽人。
“让你押两个囚徒还磨蹭半天。”
有勇士提刀从牢房外走来。
钦涯握住荷衣的手,出了牢门,强烈的阳光刺进他们眼里,生疼。眨了几眼后,一切清晰。夸张的押囚队伍排在牢房大门外,长长地延伸。祭奠仪式的神圣,国民的诚恳证实在这浩大的队伍前。钦涯和荷衣拖着脚链,沉沉地前进。
已经没有死亡,死亡亦是新生。他们始终微笑,朝着初春的阳光。
祭神的大台旁,阮小鱼跪在地面,哀求道:“父王,您饶过阿依郞吧。搅大婚仪式的人是那贱人岳荷衣,不是阿依郞。”
安达厉声道:“你如果要替他求情就不是我的义女。”
阮小鱼泣声道:“父王,雅娜不能没有阿依郞,求求您放过他吧。我会管教好他,让他替你效命。他在中原的势利可以助你进军古域国,您放过他吧!”她边哭泣,边哀求。
安达厌烦道:“他还有什么势利?他被中原妖后追杀,跌落悬崖,已经走到尽头了。若不是看在他还是个人才,也不会把他从雪山救回来。没想到,他为了一个女人跟我对抗。得罪神灵就等于让郝尔漠国倒霉,让我饶过他等于做梦。”
阮小鱼泣声道:“父王不会的。神灵会保佑我郝尔漠国扩展疆土,繁荣昌盛的。不能烧了阿依郞,万万不能。”
安达厌烦道:“把公主给我拖下去。”
大祭师轻轻在阮小鱼身前挥一挥手绢,她沉沉地昏过去。
大祭师忙问,“大王,公主怎么处理?”
安达命令道:“把她送回皇宫,找高手看着。如果她醒来还不认错,就废了她的公主之名。”
钦涯和荷衣被押到了祭神的大台前。大祭师命令道:“把他们绑起来架到祭神大台上去。”
他们被强行松手的那一刻,不舍,不甘,不屈。钦涯的眼神里,内疚、心疼。荷衣明白地含首,微笑地道:“来生,我等你,做你的情人。”
他们被绑起,背对背,手和脚让铁链牢牢捆住。他们想稍微侧头再看一眼对方,也艰难。钦涯的手艰难地在铁链里磨动,哪怕是能移动头发丝的距离,也要争取。血染在铁链上,一滴一滴落在木台上。荷衣低头望见点点血滴,渐渐从几滴变成一滩。为了牵手,她用力地挣扎,小手伸向背后不停摸索。木台上的血有他的,有她的,融在一起,见证他们的爱情。
终于,钦涯触摸到了荷衣的小手,从指间到整个手掌。他牢牢地握住,不放开,直到火烧火燎的大火燃起。
荷衣侧着小脑袋,仍旧看不见钦涯的脸,轻声道:“好烫。”
钦涯安慰道:“乖,我一直在你身边。”
大火熊熊燃烧,直到火苗覆盖了他们的视线她也没有看到折枝的出现。以为折枝至少会在安达面前替她求情,却始终不见他露面。
让钦涯和荷衣庆幸的是,这场大火中没有于子期的身影。他们不欠任何人了。
大火是从外燃烧到内,直到烧到最中间,火苗才直接碰触到他们的身子。尽管这样,他们仍旧被烘烤得如烤架上的烧烤。钦涯一直握住荷衣的手,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荷衣笑道:“放心,我不怕火。曾经还有更利害的火,我都熬过了。”
钦涯疑问道:“衣儿曾经陷入火灾中吗?我怎么不知道将军府起过火灾。”
这个时候他们还有心思谈笑风声。
荷衣笑道:“将军府没有,但是我却经历过。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火苗、烟雾向他们袭来。火苗越来越近,烟雾越来越浓,浓到他们呼吸困难,睁不开眼。
荷衣被烟雾呛得说不出话,不停咳嗽。
钦涯更用力的握住荷衣的手,艰难地转头,艰难地开口,道:“衣儿,我一直在你身边。”
荷衣想要吞口水,嘴巴太干,吞了一口气,缓缓道:“我一直感受到你在我身边。放心……我……我……不怕。”
钦涯缓慢而又有力地道:“衣儿,如果还有来生,你不可以是别人的。”
如果还有来生,平凡地做一对夫妻。
如果还有来生,安静地当小老百姓。
如果还有来生,一起经历生活,一起工作,一起笑,一起包容、理解。
如果还有来生,在忙忙碌碌的生活中,他们始终牵挂彼此,累了彼此就是他们心灵停泊的港湾。
如果还有来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一场大火,将祭神的大台烧得干干净净,连钦涯和荷衣的骨头也被烧成灰了。安达国王同郝尔漠国的子民又安心了。
正文 第130章 于子期的眼泪
更新时间:2010…1…11 10:45:13 本章字数:3287
天与地有些昏暗,估计是快到奈何桥了。
生与死一刹那。死后再睁开眼睛是一件轻松快乐的事。仍旧会再有蓝天,白云,鲜活,生命。可是,荷衣再睁开眼时,又垂了下去。眼皮突然很重,支不开,还很痛。
不是死了吗?怎么还会有痛,那种被灼伤的痛火辣辣地侵袭她的知觉。她再一次努力抬起那沉沉的眼皮,疼痛再次袭来。
没有死吗?她的脑袋闪过这样的疑问。
那么钦涯呢?第一念想,她想确认钦涯是否还在自己身边。努力睁眼时,她顾不得痛,只想快点确认钦涯是否在身边。睁眼时,一片昏暗,天灰灰的,云朵乌乌黑黑的,空气湿湿的,地暗暗的。她躺在一片树丛后面,除了矮矮的树仍旧是矮矮的树。
钦涯不是说他会一直陪在她身边吗?怎么丢下她躺在空无一人的矮树丛里?
“钦涯?”荷衣失声寻找。热锅上焦急的蚂蚁也没有她惊慌失落。说好了无论生死,永不相弃,怎么让她孤零零的一个躺在这树丛中。她欲起身寻找,那疼痛一阵一阵袭来。
她打量自己,衣着光鲜,没有被烧烂烧燋;发丝上明显地有被烧过的痕迹;捞开的皮肉上有伤痕,还有涂上的膏药;神经没有规律地疼痛。
这?明明活着。被谁救了?那么钦涯呢?钦涯还活着吗?她努力起身,缓慢地从冒着小草的地上起身,“钦涯,钦涯……”她的声音微乎其微。
不远处有轻烟飘过来,还有说话的声音。若隐若现,她听到不只一个男子的声音。
“你打算带着荷衣去哪里?”
“一个安静隐蔽的地方?”
于子期同钦涯在对话,只是荷衣没有辨认出来。
“钦涯?”
荷衣微弱的声音飘进钦涯耳朵里。他立即迈开步子。
祭神仪式上,钦涯和荷衣被火包围,必死无疑。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对男女灰尽了。安达为了确认人是否已经死去,特意让人在火灭时前去搜索。搜索的人没有发现活口,找到一些残剩的零零碎碎的骨头,“大王,他们已经被烧成这样了。”一名勇夫拿着发黑的骨头,恭敬地道。
安达含首,“回宫。”
郝尔漠国所有担心灾难降临的人,在火灭的那一刻宽了心。原来太平宁和只在他们心中,在他们狠心地看活人死去后。这就是神的力量。
只是,无人料及,折枝不仅偷偷放了于子期,还在三天前打通了祭神大台的通道。那条通道直接通往荒野地。就在不知不觉中,荷衣同钦涯已经被他们安全地转移。那些骨头是折枝特意吩咐身边的亲信放在火堆中,以掩人耳目。
“衣儿,我在这里。”钦涯快步走到荷衣身前,温柔地道。
初春,气温仍旧有些低。冰凉的空气,冰凉的风,还有一草一木的味道,荷衣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确认,他们还活着。在看到钦涯眼神深邃地包容她时,她更确定他们活着,“我们没有死!”
钦涯温柔地道:“嗯。我们都活着。折枝殿下暗地救了我们。于子期也没有死,他也活着。我们都活着。”
荷衣含泪地笑,轻轻扑倒在钦涯怀里,“我们吉人自有天相。”
钦涯小声地道:“你先躺下,身上还有伤。我在给你熬药,折枝送来了药和食物银两。等过几天,你的伤势好一些了,我们再离开这里。”
荷衣轻轻躺在地上,钦涯替她盖好毯子。这些用的,吃的全是折枝早准备好的。荷衣打量四周,虽然昏昏暗暗的,环境却不错。头顶的参天大树将天空遮住。那树叶密密麻麻,也许连雨也落不进来。参天大树下,是矮矮的树丛,排成一个圆圈。这样的生长方式,荷衣从来没有见过。这一处隐密的藏身之所,外加风光景点是折枝亲自为他们寻找的。好在郝尔漠国的山山水水皆是奇特,要不没有这样的环境让他们暂时藏身。
于子期用竹筒端来黑乎乎的草药,道:“药可以喝了。”
钦涯接过药,道:“让我来。”
于子期自觉地将药递给钦涯。在钦涯面前,他始终不如他。
于子期淡淡地道:“你也需要喝药,我再盛出一竹筒来。”
钦涯打断道:“不用,我自己去喝。”
于子期乖乖地站在一边,心里的滋味酸酸的。
荷衣望向于子期,轻声道:“子期兄坐下来说话吧。”
于子期轻声道:“我还要去守火,怕烧着山林引来郝尔漠国的人。”
荷衣轻笑道:“没事,你过来坐。我有话要跟你讲。”说罢,她转头对钦涯轻声道:“钦涯去看火行吗?”
钦涯理解地离开,将药递给荷衣。药还有些烫,钦涯离开前又端回来递给于子期,道:“一会凉一些后给衣儿喝了。”
钦涯走后,没有倒回头查看树丛内的动静。他心里明白,荷衣对于子期心存感激。所以,他不必要吃醋。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他会变得如此理解她的心。
夫妻间如果连信任都没有,还怎么平静相处?他明白了理解别人也是快乐的事。虽然经历了生死,失去了权,失去了财。但是,他的心是止水一样的静,踏实、安心。这样感觉真好,周围的一切都入眼了。春天的小草正从土里钻出来,生命旺盛,充满朝气。
草药散发出浓浓的苦味,苦口良药。荷衣轻声道:“子兄让我自己端着药吧。”接过草药,荷衣不皱眉地将它喝得一干二净。
于子期轻声道:“你总会活得很轻松。经历生死后,仍旧安好的活着。”
荷衣笑道:“这些生生死死都是子期兄陪我经历的。”
于子期低下头,轻声道:“你和钦涯很不容易。看到你们不仅化解了仇恨,还生死相爱。”他哽咽了一口气,缓缓地道:“我很……很开心。”有雾气湿了他的眼。他眨了眨眼,将潮湿眨干后明亮地看着荷衣,道:“等你身子好了后,我准备去中原的陆城。本来可以和你们同行的,但是钦涯说要带你去眉山。所以,到时候我们就在此分别。如果有机会,我会去眉山看你们。”
荷衣欣慰地笑,轻声道:“子期兄,我们都能活着,我很开心。你一定要去陆城吗?”
于子期点头道:“去那里投靠一个朋友。”关于朋友,那是说来骗人,让荷衣不再追问原因。
荷衣识趣地沉默。她不说挽留的话,不说希望于子期跟他们一起去眉山。任何一个人,看见喜欢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欢声笑语、相亲相爱都会难受。分别也好,自是最好的选择。
良久后,荷衣轻轻开口道:“子期兄有空要来看我们。希望你来的时候,身边会有一个爱你的姑娘陪伴。”
于子期轻轻地笑,凄凉地笑,道:“希望我们都幸福。”
离别是自然的。六日后,他们都准备起程。折枝拐了许多路,避开了许多眼光,穿着得普普通通、布衣百姓前来送行。他还亲自牵来了两匹俊马和一些粮食。
“保重!”折枝再没有其它的话说。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再怎么勉强也不会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