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果-第5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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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们的小心思,如何能够瞒过邱言,不说别的,他的这身官服穿在身上,吃公家饭的胥吏,会不认得自己上司的衣服?
“这是刻意做出样子来,看来这张海和祁进蝉两人,是有心要将我架空的,门前蒲团因此无根,不过,也不意外,我乃空降而来,这枢密都承旨的职位,本应他们二人在争,尽都失手,难免同仇敌忾,涉及到具体权势和待遇的事,可不是单凭名声和人望就能抵消的,还要做过一场,才能体验中枢气运的奥妙。”
眼下,邱言的名声、人望、威势、圣眷都是一时无两,旁人看来,这样一个人物,无论到了那里,都该是无往不利的,目光一扫,众人退避,身躯一震,尽数拜服。
可这只能是存于心中的幻想,落到现实中,就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了。
如果不涉及到利益,只是单纯的学术、学说、拜访等,就算张海和祁进蝉见了邱言,必也是以礼相待,着力结交,可如今的事情,却涉及到了利益。
就算是平常人,或许对一些有能力、有背景和有贡献的知名大人物,会存着好感和崇拜之念,可如果这个大人物突然来到你的身边,占了你的屋子、抢了你的亲人、侵吞了你的财产,那纵是布衣百姓,对这个人的态度,也必然要有变化,生出极端之念,不管其他。
张海与祁进蝉就是这种情况,官场上,权势、人脉、品阶、政绩等,就是立身的根本,人的寿命是有限的,苦熬多年只为更进一步,眼看就要得偿所愿了,却蹦出一个程咬金来,必是要恼羞成怒的,些许名声,又如何会让他们知难而退?
退一步来说,两人现在做的,也不是要将邱言的仕途断绝,恰恰相反,他们若是成功架空了邱言的权势,必将邱言高高供起,在礼制上并无差错。
官员的权势,其实就体现在指挥他人的权力上,无论邱言是否被架空,承旨司办事的都不是官员本身,他们只是拿定主意、发号施令的人,真正办事的还是吏员。
只是,这个命令到底是由谁发出来的,深藏不少道理,在外人看来,邱言如果被架空了,只是能说其人学识和军事能力惊人,可驭人手段不行,这样他日后升迁,也会朝着学术方面发展,不然的话,让一个驭人不利的人身居高位,于国而言并非好事。
这一点,其实也是官场内,自我净化和竞争所带来的结果,就算掌握了下属的升迁、可若是评价和形象低了,很有可能发挥不出优势。
民间有“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说法,多数人以为是立威,其实主要还是要彰显权势和手段,震慑下面的从属官、胥吏,只有展现出一定的能力了,才可让人知晓厉害,拿到职位该有的权势,受到承认。
成为长官,到下属相信你是长官,也是要有一个过程的。
完成了,享了应有之官运,就能进入某些圈子。
不要小看圈子,官场就是一个个圈子所构成的,更有种种细分,文官一大圈,武官一大圈,吏员一大圈。
这圈子里面还有细分,如那文官圈中,还有进士圈、恩荫圈、特召圈、皇室圈、太子党圈、学术圈、文坛圈等等。
各个圈子种的官员的出身、能力、品格不同,地位也就不同,彼此间甚至有阶级对立,要是一不小心走错了圈子,甚至会影响整个仕途。
另一方面,这种聚集了相似品质官员而成的圈子,本身也是权势的表现、权力的体现,一件事情,单独一个官员去出力,可能会遇到层层阻碍,相互掣肘,可若是一个圈子发力,便能无往不利。
从这个角度来看,旧党、新党本身,就是两个巨大的圈子,马阳、王甫作为两方魁首,很多时候做出的决定,非是自己的选择,而是体现整个圈子的意志。
邱言身上,有着很多圈子的烙印,发展起来,能被不少圈子接纳,但他从前在翰林院深居简出,给人以清高之感,后来横行草原、攻伐无往不利,又让人心生兵家儒将之态,这样的形象建立起来,令他和文官圈子生出一点隔阂。
这枢密院中,虽掌管军政,但掌权的几乎都是文官,再加上空降而来的争权之势,自是让人举步维艰。
“皇帝让我过来此处,想必也有考校的想法在里面,我从外而来,想融入圈子并不容易,按正常的思路,应是拉拢分化,将具体办事吏员争取过来一些,然后分庭抗衡,再和那张海、祁进蝉妥协,争取时间,然后慢慢发展势力,待得彻底站稳脚跟,便起雷霆一击,震慑司衙上下,不过……”
此刻,邱言已在刘、祁二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司衙正堂,坐在了堂案之后,高踞在上,俯视众官,那张海则领着计议官、编修官等人,一同拜见。
以邱言如今的境界,观气就能知心,自是看出在场的官员里,个个气运偏转,多数与张海、祁进蝉相缠,说明是二人心腹,也有流转于外的,显然是和这枢密院上官有联系,更有摇曳不定的,那是投机、骑墙之流,准备隔岸观火,两边讨好,获取利益。
只有一两人心向自己。
按照正常的流程,邱言应先争取那两人,然后拉拢骑墙派,然后步步为营,可……
“我来这里,不是来玩勾心斗角的,血肉身入人间,也不是争权夺利的,岂能顾虑重重?什么圈子、权势,若不易融入,不妨就打得粉碎,再重新构建,到时自是隐患全无,政令通畅!”
一念至此,邱言也不啰嗦,看着阶下众官和吏员,说道:“将那公务都给本官拿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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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四章 属官意欲架空,邱言岂在夺权?
“咦?”
邱言的这句话回话,出乎了在场官吏的意料之外,能在中枢工作的,无论官员还是吏员,都经历过许多。
这新官上任、被人架空,然后彼此明争暗斗的事情,他们曾经不止一次的经历,对其中可能出现的路数,都是心知肚明,可如邱言这样,直奔职位主旨的,却很难看到。
原因很简单,中枢职司中的事物,光凭一个人的力量,是玩不转的,须得群策群力、各司其职,方能正常运转。
这正是下属赖以架空上司的倚仗之一。
不过,在这种时候,任何一点意外,都可能打乱整个布局的节奏,张海他们也不敢轻忽,更不可能让邱言掌握主动。
想着想着,张海目光一转,给吏员之首那人使出一个眼色。
这个人,年约五十左右,留着山羊胡,身子瘦削,有着双小眼睛,闪烁着精明之色。
他对张海的眼色心领神会,就出列道:“禀都承旨,照惯例,您该先去问候上官,现在不如……”言语间,颇有点为邱言出谋划策的味道。
实际上,这名瘦削老人的职位,正是负责承旨司内的协调和指挥,称为内司务,相当于枢密都承旨的幕僚和顾问,历来都由枢密都承旨的心腹担任。
不过,眼下这人自然不是邱言所指派的,而他所忠之人,也非邱言。
只是,其人话语没有说完,便被邱言打断——
“入职之时,拜访上官,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两位枢密使,如今还都在宫中吧?邱某虽有翰林学士之职,但总不好入宫。只为见一眼上官,送去问候吧?”看着那老人,邱言淡淡说着,将对方后面的话语,都给堵在了喉咙里。
国战期间,军情如火,皇帝须得时刻做好决断准备,不能被其他事耽搁精力和时间,为此,连朝会的时间都缩短了许多。那诸多宰辅更是每日必入御书房,与皇帝谈论军情,那枢密使王靖、枢密副使耿赤,如今就在宫中,不在院内,自然无从拜见。
老人愣了片刻,面色有些不自在,又道:“话虽如此,但在正午之前。两位大人随时都有可能回来,在这期间,总不好去处置其他事情吧……”
“陈俱,你是要教本官如何为官么?”邱言冷冷的一句。令正在言语的瘦削老人浑身一抖,心底有股寒气升起,嘴中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了。
“既然正官大人有令,陈俱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手上的那些个卷宗都拿过来,给大人处理,这可都是前线亟待解决的问题。怎能耽搁片刻!”这时候,张海突然开口,他一说话,就让那瘦削老人陈俱一愣,露出意外之色,随即了然。
“是,还请各位大人稍后……”心中有了主意,他微微冷笑一声,朝其他两名吏员使了个眼色,“去将那些卷宗和公文都拿过来!”
“嗯?”那两名吏员一愣,其中一人迟疑道,“可是,那是要送去给兵部的……”
“怎么?都承旨大人的命令,你们都敢不遵守?”陈俱眼睛一瞪,就把两人的话语截住,然后露出一丝奸笑。
看到他的这个表情,两名吏员知道厉害,不敢分说,转身就走。
几息之后,就见两人各抱着一大叠的卷宗过来,连面庞都被卷宗书册遮住了,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将那一叠文书放到了邱言桌上,微微躬身,这才退去。
对其他吏员来说,他们虽不看好邱言在承旨司的实际权力,但也不敢如陈俱那样得罪对方,毕竟他们的后台不见得就能强过邱言——能在这里做事的,哪个没有一点关系后台?
看着面前的卷宗,邱言翻动几下,看到了不少大写数字,诸多归属、地点的范围,心里已然有数。
“这是要送往兵部,让他们核实之后,给前线拨去的粮饷和物资吧?”
“都承旨好见识,既然如此,我等也不必在打扰大人了,就先让大人办公吧。”张海微微一笑,露出计谋得逞的表情,又示意周围的人退去,让邱言自己在这里处理公务。
在他想来,就算是名声再高、学问再深,想搞清楚这些繁琐事务,处理掉本该交给兵部专员的公务,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有了他示意,其他人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都不得不表现出顺从,毕竟张海的后台,不是他们能够轻易违逆的,就算是和邱言比起来,在某种程度上而言,也犹有过之。
“没了人手,单凭你一个外行,如何能将这承旨司运转起来?现在正是国战当头,诸事繁杂,本就不可有一丝懈怠,如果这个时候,承旨司要是突然冒出什么变故,就连皇上也保你不住!”
“权力之道,本就要彼此妥协,我与祁进蝉争夺许久,眼看那王靖就要和祖父妥协,与我此位,却让你给夺取了,总归要有所得才是!不然我这几年熬在这里,不都白费了?”
“我这是用阳谋逼他退让,大儒、宗师受人尊崇,我也敬那邱言学识,但他该被供起来,而不该在身边与我争夺!”
带着这样的想法,张海不动声色的转身,要与其他人一同退出去。
“等等……”
这时,邱言的声音从台阶上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张海微微一笑,停下脚步,其他人也如他一般。
“已经要知难而退了?未免也太快了,不过,这邱言好大名声,自是有着见识的,能看出事情的轻重缓急,真是造化弄人啊,好好的做学问就是了,大不了出去领兵打仗,最后功成名就,何必要来官场蹚浑水呢?”
他的心里,泛起了这么一个心思。
在大瑞和前朝的历史上,不乏有文武双全的大儒,留下诸多传奇,或是荡平叛军,或是著书立说,都能传承后世,给人以启迪,可其人在世时,却未必真的无往不利,多数是官场失利,这才退而著书。
里面的缘由,就是名声大、学识高,未必就玩得转官场那一套,一个个圈子相互制约,不是单纯的人文底蕴就能抵消的。
不过,转过身之后,张海听得却不是意料中的回应。
“这些卷宗和书册,涉及到一线的物资调配,不乏几大主军的供给,其中还有几道战线布局,这样的东西,我们承旨司最多只是参谋,不该越俎代庖,应分去给兵部。”邱言翻看着手上书卷,从容说道。
陈俱闻之,露出意外表情,其他人也多少有着同样的表现,他们没有想到,邱言只是翻看几眼,就看出了其中门道。
对于邱言的学识,他们无人怀疑,这也是盛名之下的缘故,却没有料到这么许多东西,邱言也能轻易看透。
“实不相瞒,”那祁进蝉开口道,“军情紧急,人手捉襟见肘,兵部早就忙不开了,所以咱们司里也分担了些许。”
“分担的应该是规划和参谋,真正发号施令和校对的,还是兵部那边,这才是部司之间的权责分属之道,不可能因为一场战争就搞乱,不……”
邱言抬头,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被他看到的人,都感到身上一沉,有无形压力落在心头。
“之所以划分权责,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