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体课-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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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笑话让梁莹一晚上没睡好。我接着说,临毕业分配的时候,学校决定找个人留校管道具,一想谁合适呢?最后看中了臭鱼。你想,他管的道具肯定其臭无比呀,谁还会偷呢?当然就丢不了了,就定了他。
这事就算过去了。没想到第二天在酒吧里见到潘灯,她很热情地过来向我打听当模特能挣多少钱,她愿意去。她是听梁莹说的,就动了心思。我问她为什么,她说,酒吧上班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到凌晨二点,整个白天都休息,可以找一份兼职工作。如果当模特收入高,不是挺好吗?就坐在那里让人画,又不累。我问:光屁股你也干吗?她说,那要看他们出多少钱啦。我答应帮她打听打听价格,心里只嘀咕,这个女人不寻常……
虽然我是搞美术的,恨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蜂拥到美院去自告奋勇地宽衣解带,或者干脆就光着身子在大街上走路。但潘灯这么开放地想去当模特,甚至连人体模特也不在乎,还是让我吃惊。因为我知道,人体模特这个职业,其实很容易消磨人的自尊心。如果只是为了挣钱,我担心她将来难免要向色情行业靠拢,因为模特的报酬比性工作者还是低多了。
虽然美术界百般辩解和掩盖,还是回避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人体模特与色情从业人员,自古以来就是近亲。西方人其实并不比东方人更开放,更尊重艺术,在古罗马时期,教皇统治下的画家们也休想用上女模特。伟大的米开郎基罗画女人的时候不得不用男模特,所以他画中的女人总是体魄雄伟肌肉发达,以致影响到今天的西方油画中的女性也多是健美型的,其实西方女人和东方女人同样柔弱。贵为宫廷画家的拉斐尔除了画自己的老婆和情人外,五十多幅圣母像都是以妓女为模特画出来的,这些妓女因为入了他的画而受到基督教徒们世世代代的顶礼膜拜。
到了近现代,马奈、德加、毕加索、马蒂斯等人都以妓女为模特画了许多画,劳特累克画的几乎全是妓女,那些妓女脱光了衣服却嫌脱长筒丝袜麻烦,劳特累克也只好将就。梵高甚至准备娶一位最下等的有孩子的妓女,孩子还不是他的,这个妓女却拒绝了他。而在十九世纪中叶人体摄影刚刚兴起的时候,肯给摄影家当模特的几乎全是妓女。
在今天中国的美院,人体模特的来源只有刚刚进城打工的乡下妹子。这些妹子嫌工厂或酒店的活太累,挣的钱又少,才会对美院的招聘启示动心。但她们还要是尚存羞耻心暂时不肯去从事色情业的,不然去当小姐挣的钱多多了。这些乡下妹子们都没怎么读书,文化气质根本谈不上,能碰到眉清目秀身材匀称的就算不错了。所以现在找一个好的模特实在太难了,难怪臭鱼发愁呢。万一有了好货色,臭鱼还要提防成了名有了钱的画家们挖墙角,弄到自己家里去为他一个人服务,再培养发展成情人或二奶。还有些暴发的农民企业家也来凑热闹,整天开着车在美院瞎转悠,钓美院的女模特,所以臭鱼的日子很难过呢。
晚上和梁莹在一起,提起这事:“你说我给不给她介绍呢?怕到时候害了她。”
梁莹说:“她就是想多挣钱,她哥娶媳妇欠了好多债,妈又有慢性病,家里穷疯了,才让她出来打工的。”
“再穷也不能把女儿往社会上扔呀,社会多复杂呀,像我这样的好男人实在太少了,碰上哪个坏男人,把她骗了奸了算谁的?”
“哪有什么好男人?全他妈坏蛋。女人嘛,给哪个坏男人不都是给,骗了奸了也比在家里饿死强。”
“现在的女孩儿怎么都这么想?”
“不这么想能怎么想?你就说你自己吧,自我标榜是好男人,你能为我守身如玉吗?”
我一时语塞,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和她的关系到底算什么?恋人,情人还是同居伙伴,我还真没界定好。恋人嘛,是以婚姻为目的的,但我真没想过要不要结婚,跟谁结婚,什么时候结婚,穷困潦倒到如此地步,哪敢麻烦某位女同志陪我一起过苦日子呢?说是情人吧,我们的感情实在产生得有些蹊跷,稀里糊涂就上了床,在我这边没有从吸引、迷恋、渴求、得到、征服或者被征服的全过程。按照潘灯的说法,她很早就注意我喜欢上我了,也许她的过程比较复杂曲折回味悠长,但那只是单方面的。我一直不知道她喜欢我什么,对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将来又如何打算?我也懒得问。至于同居伙伴呢,又说得太无情了。反正我还是喜欢她,相信她也是喜欢我的。除了满足性欲以外,她确实也给我带来了许多欢乐,就像多了一缕黄昏时斜着溜进地下室里的阳光。
“那你说,我把她推销给臭鱼了?”我岔开了话题。
“你推销就是了,不过要价得高一点。”
“就她那条件,高不到哪儿去。人体模特要的是身材,她偏胖了,胳膊腿都圆滚滚的,大屁股大奶子,线条太单一。”→文·冇·人·冇·书·冇·屋←
“你把人说得跟生了八个孩子的老奶妈似的,她条件怎么差了?我看就挺好。皮肤多白呀,脸蛋也挺俊的。”
“就她那样还叫俊?顶多算一马马虎虎吧。”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是不是也马马虎虎凑合着让你用呢?”
“不,我主要是喜欢你心灵美。”
“呸,我知道你也就是没人操,操上一个算一个。心里还不一定把我想得多贱呢,你就觉得我是个不要脸的小贱货,没人要才倒贴给你,是吧?”
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倒还真没有那么想过她。看上我的都是贱货,那我是什么呀?我拨通了臭鱼的电话,跟他商量哪天带潘灯到美院去让他看看。
009
第二天上午手机响,我以为是臭鱼,却是老洞。急火火地说他正在车上,马上开车来接我,要我赶紧穿好衣服。我问什么事,他说叫我出去吃饭,饭桌上会见到出版社的沈编辑,和金卓如的女儿江葭。原来还是给金老头子写传记的事,我几乎忘了。我问他女儿又是怎么一回事。老洞说,他女儿是他惟一的亲人,也是他的经纪人,先见他女儿,然后由他女儿带我们去见老头子。原来老洞和沈编辑还都没见过金卓如,一直是跟他女儿江葭在交涉。
“他姓金,他女儿怎么姓江呢?”在车上我无意中问了一句。
“不知道,兴许他老婆姓江吧。”
聚餐的地点是出版社附近的国宜饭店。我们先到,和沈编辑见了面。老洞忙着介绍我,连吹带蒙的。沈编辑是个戴着眼镜满脸褶子的中年矮个女人,似乎很相信老洞,没怎么问我的情况就定下来了,也许她是老洞发展的新情人吧。事后我才知道,出版社连着找了两个作者,一个说好以后因为突然来了写电视剧的活,撂下这个不干了,另一个狮子大开口,要价五万,出版社只得放弃。沈编辑实在抓不着作者,这才求助于老洞,老洞就把我想起来了。等定下我之后,那位要价高的作者主动刹价,降至三万,沈编辑说只能给两万,而且还只是口头协议,书面合同要等稿子写出来看过后才能签,那作者不干了,这才又想起我。所以这次见面又拖了一个多月。我根本不懂出版行业和稿酬的事,在饭桌上只听老洞一个劲儿吹我,说我是著名青年画家,文笔也如何如何好,发表过多少重要的美术评论,心里还美滋滋的,根本没提稿酬的事,稀里糊涂就应承了下来。
我们说着话,进来一个戴墨镜的女人,沈编辑起身欢迎,我知道,是金卓如的女儿江葭来了。她落座之后才摘下墨镜,素面朝天没有化妆,穿一身很正式的黑西装,色泽鲜亮但不算名贵,身上也没佩带什么首饰,普通工薪阶层的打扮,让人看不出是大画家的女儿和经纪人。她看上去四十出头,比我想象的年轻多了,我原以为八十出头的金卓如的女儿,怎么也该有五六十岁。
老洞和沈编辑介绍我俩认识,面对面仔细一看,忽然觉得有点脸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又想不起来。老洞又把刚才向沈编辑吹嘘我的那番话说给她听,说到兴高采烈处,竟提议让我给江葭现场画个像。他既然这么说了,我也只好答应,没带作画工具,就找服务小姐现场要了一只圆珠笔和纸张,画了起来。
再仔细端详她的那张脸,画出脸庞的轮廓线后,我才突然想到:这不是我在冰点酒吧里画过两次像的那个少妇吗?可在酒吧里她显得比现在年轻,也就三十多吧。也许是酒吧的昏暗光线为她隐去了许多皱纹?这一惊非同小可,心里暗叫不好:她要是认出我来,肯定不会要我写她老爷子的破传记了。她认出我没有呢?
从她的表情上倒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她一直在侧着脸听老洞的介绍,可能没有仔细看我吧。酒吧里的光线比较昏暗,兴许她原本就没有看清我。那次之后,她倒是再也没去冰点了。还是她已经认出了我,碍于出版社的面子才不起身告辞呢?
这样胡思乱想着,笔底下就有点乱。而且又是圆珠笔,画上去不能擦,心里更没底,勉强画了个大概,比在酒吧里画得差多了,就递了上去。等着江葭说不好,我就走人。这是我为她画的第三张肖像,既然前两张都看不上,这张更不用说了。
老洞接过画,看了一眼就抿住了嘴,想皱眉头怕江葭看出来,递给沈编辑。沈编辑是外行,说了几声“好”,递给江葭。江葭看了两眼,说:“画得还真不错。本来说今天就请你们去见我们家老爷子,可老爷子身体不适,有点感冒,年纪又大了,改天再见吧。这位林画家,把你的联系方式留下,以后我直接跟你联系吧。”
我没有名片,就在刚才的圆珠笔画的背面写了自己的名字“林临溪”,留下了电话号码。
江葭卷起画放进皮包,说了声“我还有事就先走了”,离开了房间。
老洞和沈编辑面面相觑,老洞问:“到了也没让咱们见金老爷子,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沈编辑笑了笑,没说什么,三个人就散了。老洞拍了拍我的肩,让我回去等江葭的电话,不肯再送我,自己开车走了。
010
一路往回走,我想她多半是认出了我,不会让我写传记了。但为什么索要电话号码呢?也许是设个套想报复我那天的行为吧?管她呢,金卓如能养出这么不要脸的女儿,看来也不值得我一写了。
晚上梁莹回来,我没跟她说这事,权当什么都没发生。可脑子里翻江倒海,把下午的问题重新思考,始终有一个疑问:金卓如怎么会有这么个偷人养汉的女儿呢?而且还把情夫们带到同一家酒吧来,似乎在故意炫耀。虽然我嘴上说金老头子是画人体画的色情狂,内心里却觉得他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让我追求八辈子都望尘莫及,尊敬得紧呢。
半夜里手机忽然响,是臭鱼来的,约我明天上午带潘灯去美院。我答应下来。
撂下手机我问梁莹,潘灯到底是不是处女。梁莹奇怪,问我问这干吗,是不是想打她主意。我说不是,而是觉得如果是处女还坦然地脱光了衣服让人画,那实在有点傻逼了。
梁莹一听就急了:“你什么意思?处女怎么了?处女就纯洁了?还是人体模特下贱?你还是搞美术的呢,把人体模特看成什么?如果你真认为人体模特下贱,为什么让我给你当模特,是不是觉得我也下贱?”
我真佩服她脑子转得太快了,说话像打机关枪一样,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地反复偷换概念转移话题,让我根本就接不上话茬子:“你说的是个道德评价问题,我说的根本不是这个问题,是心理问题。我是搞美术的,怎么会觉得人体模特下贱呢?我是说,如果是处女,脱光了衣服给人画,心理障碍就会大,恐怕过不了那一关。”
“你就是说,我脱光了让你画没有心理障碍,我不是处女是不是?”
“你怎么老往自己身上扯,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要不让我脱就没关系。我脱了你也画了,就有关系。你就是想说我不是处女是不是?”
我被逼急了,反咬一口:“恰恰相反,我想说你就是处女,我要像林彪同志证明叶群同志那样向全国人民证明你是处女,以后跟你上大街就高喊:梁莹是处女!”
她气得要死,挥起花拳在我上半身一顿乱捶,又弓起袖腿在我下半身一阵乱踢,我就抱住她挠她痒痒,把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风波才算平息。
“其实,我讨厌处女。”我说。
“为什么?”
“如果说荡妇是大学毕业生,良家少妇就是中学毕业生,未婚女青年就是小学毕业生,处女就是学前班幼儿园的水平了。你说,哪家公司愿意用学前班的童工?”
“那你喜欢荡妇了?”
“否,我自己才小学毕业,如何驾驭得了大学生?还是你这样的小学生合适。”
“但我听说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