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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人体课-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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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的污垢。

接下来的几天,我反复搓洗自己的身体,每天都要洗三次澡,还有十几遍手,可地下室却越来越乱,外人来了简直难以下脚。江葭没有再来找我,她在等着我的答复。可我不想给她答复,甚至不愿去回想与她在小白楼里那疯狂的一夜。本来可以对自己说,那只是酒后乱性而已,但我分明知道,尽管喝了不少酒,但神志还是很清醒的。我不过是故意放纵自己罢了,想用江葭这个荡妇来填补梁莹走后留在心里的空虚。

倒是久未联系的沈编辑打来电话,催问书稿进展到什么程度了。我告诉她已经结束了采访,并且开始动笔了。但这几天我再也无心写作,因为头脑里始终盘旋着江葭对我说的那些话,她向我发出的邀请。

我终于理解了朱晨光为什么那么容易被诱惑,这个荡妇确实有超强的性能力,经过了那么多男人的洗礼,她早已把床上功夫练得炉火纯青了。她这一生见识得可以,也体验得很丰富。当然,并不仅仅是男人。世界各地要举办中国画展的时候,总要选两幅金卓如的作品,而金卓如一向深居简出,江葭就代替他飞来飞去,走遍了世界各地。人世间的荣华富贵,她凭着父亲给她带来的财富,享受了个遍。这样的人生不是普通人都羡慕向往的吗?如今她要把我拉上贼船,引诱我也过这样的生活,而我,的确受到了诱惑。

应该说前三十年,我最渴望的还不是利,而是名。但名也必然会带来利,我也希望靠出名来改变自己的窘迫生活,只是自己还没有想得很透彻。江葭能让我轻而易举地得到这一切,我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跟欲望拼命挣扎的,无非还是良心。我一直为自己设计的是一条正道,虽然也受到美术圈这个大酱缸的浸染,但一直还把持着对艺术的真心。想通过对艺术的执著追求,来获得名利,这也正是我被金卓如深深感动的原因。金卓如名满天下,却过着最简朴的生活,荣华富贵都留给他女儿享受了。活着的时候吃他的,江葭还不知足,还想着在他死后接着吃,通过我继续吃他的那些打算毁弃的画作。我如果答应了她,就成了一个欺世盗名的骗子,不再是清贫的精神贵族,而是她牵着的一条狗。想想那些被贵妇人抱在怀里的哈巴狗吧,她就是要我过上狗一样的幸福生活。

当一只幸福的狗,还是做一个痛苦的人?人还是狗,这是一个选择。浑浑噩噩地度过每个白天,在夜晚却要忍受无穷无尽的良心的谴责,这样的生活还称得上幸福吗?如果我真是一只没有良知的狗,那我的确能活得很幸福,但我毕竟是一个人,直立行走的人。可一个人如果一丝不挂地走在大街上,那他承受的屈辱,其实还不如一只浑身长毛的狗呢。一个人整天为生存苦恼,为衣食奔波,不得不出卖自己的肉体乃至灵魂,他跟狗又有什么区别呢?也许做狗能换来衣食无忧,然后再堂而皇之地回去做人,也能人模狗样地幸福一辈子。也许人必须做过狗以后才能做人,也许做狗本来就是做人的必由之路,狗的生活其实就是人的生活的一部分。当金卓如被关进监狱的时候,他不就是一条狗吗?甚至连狗都不如。

但我还是只想做人,不想做狗。如果生活逼迫得我不得不做狗,我也不会为了人的尊严而自杀,我也会像狗一样生存下去。但如果生活还没有将我逼到那一步,我还可以在做人与做狗之间选择,那我还是想选择做人,因为做狗毕竟太屈辱了。也许我偶尔会做一下狗,当我在小白楼里和江葭操来操去的时候,我不就是一条狗吗?但她要我长期做狗,永远做狗,在内心里就认为自己是一条狗,我还是做不到。

但我为什么没有断然拒绝她呢?因为我毕竟偶尔做过狗,也很羡慕狗的幸福。如果只偷偷做一次狗,然后就很幸福地做人,这样的条件,我还能拒绝吗?如果是做两次狗,做三次狗呢?如果我都不拒绝,慢慢地做多了,其实我也就是一条狗了。

那些天我坐着想睡觉,躺着睡不着,白天想睡觉,晚上睡不着。我甚至希望江葭给我来个电话,我能在瞬间决定,答应她,或者拒绝她。也想主动给她打个电话,但每次刚刚拨通,又挂掉了。

101

手机终于响了,我一看,却是老洞打来的,他又约我吃饭。在屋子里闷了好几天,难受得很,就答应了他。白纸坊桥附近一个很僻静的小胡同内,有一个白天鹅酒家。等我赶去的时候,瘦猴、臭鱼都在,老乐也来了,还有那个河南女画家,她又来北京了,还和老洞打得火热呢。

老乐见到了我,热情主动地跟我打招呼。他分明已经知道是我指使朱晨光打的他,还故意装出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真是记吃不记打。瘦猴和臭鱼也全然不提朱晨光和潘灯离开美院的事,与我扯起了闲篇。老洞今天也光顾着向女画家献殷勤,一句没问我传记的事。

自从那次老乐挨揍之后,老洞不再关心我要写的传记,也不再打听金卓如和他的女儿江葭,并且很少约我出来吃饭了。他与江葭一定做了某种沟通,他向江葭提供了若干信息,成为帮她完成阴谋的一个帮凶。但他肯定不知道江葭最后想达到什么目的,[·]更不知道小白楼里藏着金卓如要毁掉的那么多画作。如果江葭选中了他当那条狗,他一定会匍匐在地摇头摆尾,还担心自己做得不像。可江葭偏偏看不上他,反而看中了我。恍惚间我觉得他就像一条打洞的狗,他,还有臭鱼,瘦猴,以及那个女画家,都是还没有真正找到主人的丧家的“乏”走狗。

我听着他们的闲聊和时不时抖搂出来的荤笑话,心烦意乱,六神无主。也许是空调开得太大,他们抽的烟太呛,我感到胸口憋闷。鸡腿居然带着血丝,肥肠没洗净臭烘烘的,水煮鱼放了太多的辣椒烧喉咙……反正没有一个菜对我的胃口,直让我恶心。我甚至不想抬头,去看他们的嘴脸,我已经厌倦了这一帮酒桌上称兄道弟的朋友,厌倦了和他们一起吃饭喝酒,胡说八道,厌倦了这样醉生梦死的生活。

酒足饭饱,本来以为可以散了,老洞却说,这里桑拿很不错,还可以洗鸳鸯浴。瘦猴和臭鱼立刻很感兴趣,表示要体验完了再走。老洞说,吃饭他请客,但桑拿要AA制。玩女人总不能找我报销吧?我只管舌头,不管龟头。瘦猴说,女士在这里,你怎么这么小气,也好意思?老洞说,我们一起洗,又不需要请小姐,跟你们性质不一样。臭鱼反问,你们是什么性质。问得女画家笑起来。老乐拍了拍我肩膀,说,咱们挣工资的就算了,林老弟可没饭碗,你怎么也得请他。老洞说,好,007这份算我的,你们的我就不管了。

我本来想走,但被老乐拉住,他表现得特别殷勤,就像是他指使人打过我一样。我们上了楼,果然看见一排热气腾腾的小包厢,都是些可以洗鸳鸯浴的桑拿房。老洞和女画家先去了一间,我们换了衣服后,被安排到一个黑屋子里挑小姐。在闪烁的镭射灯下,有十几个穿着泳装的女孩子,站在门口的妈咪严正声明,请女孩子一起去洗澡可以,但不兴胡来,否则她是要去叫警察的。我觉得诧异,老乐说,“胡来”就是说一定要谈好价钱才能动手脚,不能一上来就乱摸,也不能真发生关系,想发生关系是出来之后两人到外面单独商量的事。看来他是这里的常客,我的“份子”钱也许不是老洞而是他掏的,真不知他这么费心思巴结我到底为什么,难道探听到了什么风声?

我逐一欣赏这些泳装小姐,突然看到了潘灯。梁莹说她已经买火车票回老家了,但她分明就坐在角落里。她的皮肤还是那么白皙,整个人看不出多少变化。本来该吃惊的,但我一点感觉都没有,自己都奇怪。只想问问她,干吗没回家。我就指了指她,她顺从地跟我到了一个包间里,仿佛根本不认识。

我脱掉浴衣,一丝不挂坐在凳子上。她拿着毛巾给我搓澡,动作还很稚嫩,因为是刚来不久的新手。我问她:“梁莹说你回老家了,你怎么在这里?”她不回答。我又问:“你跟朱晨光到底怎么回事,我还不太清楚呢。模特当得好好的,为什么不干了?”她还是不回答。我说:“是我介绍你去的美院,你现在这样,我很难过。”她终于回答了一句:“我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那我让梁莹来问你,你总该还认识她吧?你到底为什么干这个?这里的工资比当模特高是吧?”

她终于说话了:“别告诉莹姐,她知道了得气死。”

“你爹妈要是知道了,那才真要气死呢。”

“我本来想走,莹姐送我到火车站,看着我上的火车,但我还是不甘心,自己偷偷下来了。”

“有什么不甘心的?”

“不能这么便宜了朱晨光,他骗我,我饶不了他!我一定要跟他算帐!”

“你太傻了吧?朱晨光怎么了?他不过就是个刚长齐了毛的小混蛋,江葭要勾引他,他怎么控制得住?你还想让男人坐怀不乱啊,要求太高了吧?我告诉你,世界上没有那样的男人,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老是按照自己的浪漫想法去找男朋友,结果发现男朋友并没有那么浪漫,就受不了。我告诉你,浪漫是浪漫,现实是现实。男人就是男人,想让男人抵抗住诱惑,还不如让骆驼去穿针孔呢。”

“我想看看如果我当了小姐,他会不会来找我。”潘灯在我背上打得“啪啪”直响,拿我撒气。

“你以为故意糟蹋自己,他朱晨光就会难受吗?他自己也是江葭的玩具,说不定比你还惨,怎么会反过来同情你呢?你真要算帐,也不应该跟朱晨光算,应该找江葭算才对。”

“你就别管我了,”潘灯被我说得有些恼火,“对了,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臭鱼、瘦猴他们几个,把我约来的。”

“难怪呢,他们前几天来过,是老乐发现的我,他点了我,我给他搓的时候,他在我身上乱摸一气。我恶心坏了,但又一想,自己已经干了这行,还能挑客人吗?就认了。搓完了他非要带我出去,我告诉他,我还不卖身,就算卖身,也肯定不卖给他。他冲我笑笑,说,好,有骨气,然后就走了。本以为这事儿就算完了,没想到他把你叫来,这么报复我。”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今天对我献殷勤呢。”我想起刚才在酒桌上老乐的那副嘴脸,老是笑得阴森森的,原来是故意寒碜我呢。

“莹姐好吗?”潘灯问道。

“我跟她分手了,她现在住在金卓如家。”

潘灯笑了:“刚才被你点到,我还挺矛盾的,怕伤着莹姐。真可笑!你们已经分手了,我还怕什么?为什么我的想法老是比生活中的变化慢半拍呢?”

“那你就调整自己,快半拍不就行了。”

“以前老是让别人看自己的裸体,现在是老看别人的裸体,不仅看,还摆弄,挣的钱还比过去多。这份工作其实挺不错的。”潘灯笑得有些诡异。

“你的裸体,有没有让上这儿来的男人摆弄过?”我问得很含蓄。

“吃吃豆腐是免不了的,不过我还没想好,是不是跟男人出去开房。”

“别走到那条路上,小心得爱滋病……”

话没说完,屁股上挨了她重重的一下,她骂道:“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臭男人,都去死吧!”

102

洗完澡回到家,潘灯的那些巴掌,似乎还打在身上。虽然我在桑拿房里尽量装得若无其事,但潘灯现在的处境,还是让我很难过。她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到底有没有责任呢?很难说没有,因为是我把她带进了美术圈这个大酱缸里,而离开这个酱缸之后,她又跳进了另一个更脏更臭的酱缸。继续浸染下去,她那一身白皙的皮肤,最终会被染成什么颜色?今晚我可以若无其事地离开桑拿房,但能若无其事地逃避良心的谴责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心变得这样硬,能看着一个本来纯洁无暇的小女孩的堕落,而无动于衷呢?我决定明天去一趟金卓如家,找梁莹再谈谈,告诉她潘灯的事,希望她能去拉潘灯一把。

那晚我一夜未眠,胡思乱想,剪不断理还乱。江葭发出的邀请依然是巨大的诱惑,但总让我恶心。不知道再次面对金卓如,是否还能像以前一样坦然。我还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但如果不告诉他真相,也就成了江葭的同谋。如果我决定接受江葭的安排这么干,那么明天见到他,我该是什么心情?是在未干坏事之前先怀着忏悔的心情吗?如果忏悔也可以预支,不就成了对自己的欺骗吗?再次面对梁莹,她还会与我交谈吗?我们是否已经无话可说?几天前还是同床共枕的情人,几天后就形同陌路,人生真是无常啊!如果我告诉她潘灯现在的处境,她会不会更恨我呢?

103

第二天清晨,我早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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