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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人体课-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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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同走进了艺术的迷宫,在一幅幅画作前流连观赏,心叹神服。那些线条就像是树根,从一幅幅画面上生长出来,缠住了我,将我捆住。那些色块像一个个巴掌,打在我脸上,打得我眼冒金星。我比在金卓如的画室里更折服,因为画室里并没有多少已经画好的成品,不会形成这样的视觉冲击力。放眼一望,这几间平房里的画作,少说也有三五百幅。

江葭见我看得起劲,问道:“怎么样?看得过瘾吧?”

“过瘾。”

“如果现在放一把火,把它们全烧了,你是不是觉得可惜?”

我惊讶地扭头看她:“说什么呢?干吗要烧了?虽然你爹抢走了我的女朋友,可我还是要说,他画得太他妈的棒了。”

“真要是毁了,很可惜吧。”

“当然可惜了。”

“那你愿不愿意,跟我合作,咱们一起保住这些画,让它们重见天日?”

“你什么意思?”

“这些画呀,都是老爷子要毁的。幸亏他年纪大了,没力气毁,所以才交给我们,我们就把它们拉到这里,让它们暂时苟且偷生。”

我明白了,想起了以前在金卓如的四合院里看到的一幕。到处都堆着他准备毁掉的画作,大部分水墨画都被他撕毁了,但油画因为材料或是木板,或是帆布,就交给邓肯拉车运走,原来是运到了这里。

“都是他要毁的?”我更吃惊了,“画得多好呀!”

“是呀,都画得很好,可他偏偏要全毁了,你说多可惜呀。只要签上名,这些画拿到拍卖会上去,哪一幅不能卖几万?”

“是啊,可他就是不签名,你有什么办法?”

“只要你在上面签上你的名字,它们就能拿到拍卖会上去,变成一捆一捆的钞票。”

“开什么玩笑?真要这么简单,你为什么不自己签名拿去卖?”

“我不是画家,邓肯也不是。我们是他的女儿女婿,我们签了名,人家肯定能猜到还是老爷子画的,他既然不肯签名,那就是没有首肯,就算是他的真迹,价格也一落千丈。所以我们要找一个画家,签上自己的名,这样它们就都有价值了。”

“就算我签了名,骗得了别人,还骗得了老爷子?他不会不认识自己画过的画吧?”

“他已经八十多了,又有心脏病……”

我想笑又笑不出来:“你连老爷子的后事都想好了?”

“也不能这么说。反正生老病死,谁都免不了,我是不想浪费了这些好画,希望它们总有一天能重见天日。”

“原来你是想为中国美术做贡献,佩服佩服。可就算我签了字,又能骗得了谁?懂行的还是一眼就能看出不是我画的,因为这种水平的画,我根本画不出来。老爷子有自己的风格,这种风格已经深入人心,所以大家还是会觉得,这些画是老爷子画的。”

“你从现在开始,学习他,模仿他,不就行了?”

“如果我学上十年,还是画不像,那怎么办?”

“你有那么笨吗?我想我不会看走眼吧?”

“那可难说。如果谁一学他就能画得和他一样,他还算世界级的大画家吗?”

“你呀,一个字,就是呆。不过今天我要让你开窍,跟我来。”她带我来到了另一间屋子,进门就看见两幅一模一样的油画。再往后看,看到的同样是一双一双的完全没有分别的画,其中有一幅是金卓如的真迹,而另一幅呢,即使是金卓如本人照着画,恐怕也画不到这么纤毫不差的地步。

我已经不再惊讶了,因为太多的惊讶让我麻木,江葭刚才提出来的问题,又一直在我脑子里盘旋。我定睛看着江葭的嘴巴,看她那张嘴还会吐出什么更奇怪的话语。虽然我们已经做过爱,但我还没吻过她的嘴,她也没主动吻过我。

“知道是谁能把老爷子的画模仿得这么像吗?是邓肯。”

“是他?”我笑了起来,“老爷子还百思不得其解呢。他跟我说,想认识一下这个模仿他模仿得这么像的人,和他交个朋友,好好聊一聊。他很奇怪,能模仿他模仿得这么好,为什么不自己画呢?为什么会销声匿迹呢?真是没想到啊,这个人居然就是他的女婿。”

“他模仿老爷子,已经三十年了。他这个人没念过书,没多少美术细胞,但他很刻苦,所以能模仿得这么像。当然,他也有条件,可以很方便地看到老爷子的画,对着真迹认真揣摩,一笔照着一笔地涂上去,所以能像到这样以假乱真的地步。他也能模仿别人的画,但真正能以假乱真的,还是仿老爷子的画。老爷子的钢笔签名和毛笔落款,他也模仿到了极致。至于印章呢,本来盖的就是真的,每当我陪老爷子去美院上课的时候,他就能去画室把印章偷出来,盖上一批。你说,别人怎么辨别得出真假?”

“这么煞费苦心,能骗到多少钱?”

“因为真画假画都在我们手里,就有许多空子可钻。我们可以把真迹拿到拍卖会上去,然后自己买下来,这样就把真迹炒起来了。而私下交易的时候呢,我们就雇佣别人把假画送去,由于真迹刚刚拍过,假画就没人怀疑,这样就能既赚到钱,又把真迹留在了自己手里。他其实是一个不懂美术的人,但凭着苦练就能赚到这么多的钱。你是画家,基本功很好,你只要苦练几年,怎么会做不到呢?”

我不由得在内心里被江葭的良苦用心所触动。不是感动,而是触动,因为她要我做一个贼,并不值得我感动。但她毕竟想给我一个赚大钱的机会,一个欺世盗名的机会,这又不能不让我有所触动。但我还是觉得即使我按照她的计划做了,还是不会达到她想达到的目的:“就算我按你说的做了,模仿老爷子的画,也能模仿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就算我能让人相信,这些画都是我画的,它们照样也不会值钱。因为买老爷子画的那些人,其实没有几个真正懂画,他们都是冲着老爷子的名气买的,只要我没有他现在的名气,他们也不会慷慨解囊的。”

“你说得很对,说得太对了,”江葭笑道,“但你不要担心。只要你有了老爷子画的这些画,只要它们是杰出的艺术品,美术界就会承认你,承认你是老爷子最好的学生。而包装炒作你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做,我完全能够把你包装成世界一流的画家。”

“你太想当然了吧?”我笑得更响,“世界一流?世界一流的画家,是能够包装出来的?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自己是上帝吗?”

“你太不懂美术市场的行情了,虽然你也在美术圈子里混了十多年,”江葭在尽力说服我,“你知道吗,画商是怎么赚钱的?他们并不是只靠倒腾名家的画赚钱,名家的画很贵,倒腾起来成本很高,风险也不小。更便捷的赚钱途径,是把眼光放在有潜力有前途的青年画家身上,在他们成名之前低价收购他们的画,等收得差不多了,再在市场上猛炒,出大价钱哄抬他们的画价,等炒热了,画价就几倍几十倍地往上翻,然后再高价出售,这才是他们最有利可图的生财之道。但这样做的关键,是要垄断那个青年画家的画,要把他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让他以低廉的价格把所有的画都卖给自己,然后才去炒作……”

“这些我都知道,我关心的是你准备怎么干,怎么把我炒起来?”

“很简单啊!这些画现在就在这里,完全被我垄断,而且由我掌控,什么时候能拿出去拍卖也由我决定,它们又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好画,这就够了。你签上名,我就拿到拍卖会上去炒,雇佣几个人哄抬画价,最后自己以高价买回来。价格一高,美术界就会关注,等发现它们真是有功力的好画,就会不由自主地夸奖。我再在媒体上替你好好宣传,你的名气就起来了。等你的画价和身份都炒上来了,再把它们慢慢地出售。要不了几年,你就会红遍港台和东南亚,这些老爷子想毁掉的画,也就一幅一幅地变成了银行帐单上的天文数字……”

我思考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对:“你这是脱裤子放屁费二遍事——等老爷子一死,你让邓肯模仿着签上老爷子的名不就完了吗?干吗还另外找人冒充?”

“这你就不懂了。邓肯签上老爷子的名,就算真是老爷子画的,人家还是会怀疑,因为老爷子不在了,死无对证,而邓肯又是他的女婿,很有条件造假。而你签上你的名呢?你活着,就没人好怀疑了。所以说,邓肯去签名,真的也是假的,你去签名,假的也是真的。再说我也不想让邓肯控制我,老爷子活着,他一切都得听我的,可老爷子要是不在了,我依赖他去签名,岂不上让他拿住了?而你就不同,画在我手上,你签上名就算你的,给了你这么大好处,你就得听我摆布,知道吗?”

“我还是觉得多此一举,签上我的名和签上老爷子的名,画价可是天翻地覆的差别呀。”

“只要我会炒,你的画价肯定会上去的,有老爷子的功力在,这我不担心。再说了,我这么做也不单是为了钱,还是为了做个大游戏,和全世界做个大游戏。以前不过是让邓肯摹仿着画点假画,算是小打小闹。如果我造的不是假画,而是一个假的世界知名的大画家,那该多刺激?全世界都让我骗得溜溜转,那我多有成就感,这是我的一个梦想。”

“你考虑得的确很成熟,但还有一个问题,倘若老爷子还能活很久,再活上二三十年,成为百岁老人,只要他不死,你这些画就见不得天日,那不就落空了?”

“你说话怎么那么损哪?”江葭有点生气了,“我希望他长命百岁,活得比我还长寿,真是这样希望,因为他是我父亲。但这也并不影响我们的计划,他现在已经大门不出二门不入,几乎与世隔绝了,从不过问美术市场的事,连自己的画作如何出售的,都闹不清楚,完全是交给我打理。再过五年,十年,他就更不会过问了,就算想过问,恐怕也力不从心,他还会记得以前画过什么画吗?现在他的忘性就挺大了。”

“也就是说,老糊涂了?”

“你少损他,他是我父亲。”江葭真的恼了,“该说的我都跟你说了。愿不愿意干,就看你的了。”

我看着门外,沉默不语。不得不承认,这真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就算她不能把我捧成世界一流的画家,起码能让我欺世盗名,风风光光。

“如果我答应干,我能得到什么?”

“将来每出售一张画,我七你三,够多的了吧?”

“是不少。签个名就能大把大把地拿钱,当然不少。不过,我还要考虑考虑。”

“你好好考虑吧,我相信你一定会考虑好的。”她笑得很暧昧。

“我还想问你,你为了让我签个名,就告诉我这么多秘密,冒这么大的风险,值得吗?万一我把你刚才说的话全告诉老爷子,你怎么办?”

“不找你,我还找老洞啊?他不是比你更靠不住?我考察过你,也试过你,在二十万面前,你还犹犹豫豫的,让我觉得你人不坏,所以才最后选中了你。我觉得你就算不干,也会为我保密的,因为还有那二十万的版权。花二十万买你闭嘴,我想也够了。”

“我还想问你,挖空心思想搞那么多钱干吗?那些钱比你和你父亲的感情还重要?”

“我知道该怎么对父亲好,我有自己的标准。只要他不知道,平平安安地走过晚年,我就没有伤害他。我不可能为了他而活着,背着他做的事,这不是第一件,也不会是最后一件。你想,我玩过那么多男人,要是让他知道了,他不是也得气死?”

“可你的钱已经多得这辈子花不完了。你又没儿子,再弄多少钱又有什么意义呢?”

“在我眼里,年轻英俊的小帅哥们,都是我儿子,我得花钱养他们呀,也包括你。”

“那你岂不是在乱伦?”

“狗嘴!”她掐了掐我的腮帮子,“没问题了吧?何去何从,你好好想想吧。”

“不,我还有问题,北京城里像我这样不入流的穷酸画家,少说也有千八百的,你怎么就看上我了呢?”

“你不是赶上了吗?”江葭伏在我肩上,笑弯了腰,“老洞他们这些狗屁画家呀,十个有八个是臭流氓。我只要钩钩手指头,他们就会脱裤子。可你偏偏不把我放在眼里,跟我犯冲,我就一定要把你搞到手,让你做我的摇钱树,外加我的性奴隶。”

“可没有人愿意做奴隶,谁都想翻身做主人。”

“只要你愿意做我的奴隶,那么,”江葭摊开双手,扭转身子,“你就是这里的主人。”

100

江葭开车把我送回家,我与她分手,走进地下室,看到屋子里一片狼藉,备感凄凉。梁莹走后我无心收拾,不过两天,这里就乱得像个狗窝。我又去浴室洗澡,清晨在小白楼里刚洗过,可还是觉得不干净,搓着身上到处都是泥球,好像蒙上了永远也洗不干净的污垢。

接下来的几天,我反复搓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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