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记者-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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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部分录像还原了余建设命案全过程:杀人者的做案动机并非蓄意杀人,他们只是出于某种需要对受害者实施肉体迫害。肉体迫害过程中,杀人者情绪失控,由殴打转为摔打,由迫害转为残害。受害人被残害致死,迫害案升级为凶杀案。为掩盖罪行,杀人者制造意外爆炸现场,由专业人员实施了两次定向爆破作业。
录像同时证明,这起命案的制造者是海查干拆迁公司。坐在房顶上为殴打和摔打余建设举照明灯的人,是梁洪畴。爬上临时线杆接电线的,是目前在押的焦尔健。录像的结尾部分显示,杀人者乘一辆三叉戟离开杀人现场,三叉戟上印有“海拆”两个字,这个海拆,与破坏徒步郊游的沥青车上的海拆是同一种字体。
韦洋阳在那份证言中表示,在父母和黎志坚陪同的情况下,他可以出庭作证,但不向警方做证,显然还是怕警方追查他见死不救的责任。
怎样对待韦洋阳的证据,他有四项选择,交给警方、交给贺小贺、交给梁洪烈、销毁。
首先他排除了销毁。韦洋阳尚且能为保存这些证据做一个倒霉的善良人,他为什么不能?为善良而倒霉,似乎是一种公德,他自信他的公德标准不比韦洋阳低下。但保存下来交给谁?交给警方,梁洪烈绳之以法之后,他将成为海查干人首选的报复对象;贺小贺目前不够理智,把证据交给她无异于抱薪救火,鼓励她铤而走险;交给梁洪烈,等于把人格也交出去了。
刚才在网络上,浏览六月雪网站时,他与那位肯为贺小贺打官司的律师有同感,苦于没有为余建设翻案的人证。而现在,人证和影像证据从天而降!
巧合吗?从钱柜手里拿到手机之后的感觉,就是被余建设命案古宅里那只冥冥之手引领的感觉,悄然地从他脊梁升起。既而笼罩在头顶。他害怕并且冷。他往浴缸里放水,坐进去后再加热。冷的问题解决了,再解决害怕的问题,他打开电视,把声音放到最大,让电视里面的人吵吵嚷嚷地陪着他。
在浴缸里泡够了之后爬出来,但在家里不能住了,泡浴缸时外面下了雨,而他没有关窗,靠窗一边的床铺被淋湿了。到肖庆芸旅馆过夜吧,那里的人比电视里的人多。这么想着,他离家下楼,他仍然没有关窗子,反正也淋湿了。
进入旅馆大门,肖庆芸新聘来的两个年轻保安很会话说,向他打个敬礼:董事长好。他心里反诘:屁大个旅馆有什么事情可懂?他对这两个保安很不满意,虽然他们也留平头、身上也文东西,但战斗力肯定不如忍者。
旅馆的门灯亮着,但前堂服务员睡了,趴在服务台上,压着挂满客房钥匙的铁盘。他本想从服务员那里拿来钥匙,选一间干净的客房睡下,但怕搅了服务员的梦,他踮起脚跟走过服务台,打算到肖庆芸的房间睡。到肖庆芸的房间,必须经过贺小贺的房间。他轻轻地敲了敲贺小贺房间的门,又推了推,门开了。贺小贺的床空着,被褥摆放得像军营里的床铺一样整洁。
肖庆芸拥着萌萌睡着,两个人睡得很沉,一粗一细的呼吸像跷跷板一样一上一下地互动。肖庆芸只穿一件小背心,她的一只乳房被萌萌按着,另一只坦坦荡荡地裸在外面。她的乳房没有退化成肌肉,未经婴儿吮吸、他也很少动,所以保养得很好,好大一团红白相间脂血欲滴的肉体陷在腋窝里。
他觉得她们睡得很美好,他不忍破坏这种美好,于是退回到经理室。在长沙发上躺倒,他给贺小贺发出了一条短信,然后握着手机等待回音。
第四章 绝地反击
三十六
在五大连池的一周间,如果黎志坚的手机开机,他至少能够接到贺小贺三次电话。
第一次电话在周二,周二是检察长接访日。检察长姓范,范检察长给了贺小贺三十分钟时间,贺小贺谈了五十分钟,范检察长没有批评她超时。和陶检一样,范检察长对余建设命案的态度十分明朗:该案不能以意外爆炸定案,如警方再度以此案由立案,检方将再度退回再侦。
贺小贺满怀喜悦,离开检察院去公安厅。这中间她给黎志坚打电话报喜,关机。
余建设命案专案组没有单独挂牌,和重案组混在一起办公。一位上了年岁的警察说,下班啦。她说才三点?警察说,我要是说他们下去给你跑案子去了,你就不矫情了是吧?
第二次电话在周三。上午八点半,贺小贺又到专案组,专案组里仍然只有那位上了年岁的警察,警察说,他们下去给你跑案子去啦。贺小贺不走,坚持要见专案组长,她拉过一只椅子坐在门口等。十点过后,警察们陆陆续续来了,椅子物归原主,她站到墙角等。十点半,等来了一位警督。
警督说叫什么?她说贺小贺。警督说,和死者什么关系?她说我爱人。警督说有事吗?她说,有。她从对余建设命案的三点悬疑说起,说到一半被警督打断。警督说,这些事情材料上都有,说新鲜的。她说到了对钱柜的调查、说到了对西门居的调查和那袋白水泥。她提个人出资二十万元悬赏征集破案线索。
悬赏破案首先被否定。警督称,个人出资悬赏破案在全国无此先例。其次,那袋白水泥不能作为证据,原因是取证不合法。他说,作为命案当事人家属,单方面取证涉嫌妨碍警务。
贺小贺说不是单方面,取证全过程都有午报记者参与。
警督说,记者掺和个屁!他从报纸架上扯过一张午报,指点着社会新闻版上的一则启事让贺小贺看。他说,记者是苍蝇,专门叮有缝的蛋,一边吃着一边产卵,记者传宗接代了,留下的蛆让案件当事人用蛋清养着。
听了这个比喻,其他人都笑。
那则启事刊登在往日铁肩专版的位置上,简单到只有一句话:记者黎志坚内部调动至本报文卫部,铁肩专版及铁肩热线即日取消。
贺小贺瞪空了眼睛。警督说,把我的话转告给那个下流记者,我这里是省厅不是市局,滨江午报是市府机关报,没有到我这里舆论监督的权力。那个下流记者要是到我这里来搞一个什么警营探秘,轻则让他吃一碗闭门羹,重则让他背上一个泄露警情干扰司法的罪名。
贺小贺说不转告,他不下流。
他不下流你下流!警督说,余建设尸骨未寒,你迫不及待地回红袖添香重操旧业。你和那个黎什么东西,是在情场上结识的吧?另外,你和陶检察官是个什么关系?也是你的情场大哥?
贺小贺说,我和陶检就像我和你,是上访和被上访的关系。
警督说,你转告陶检,余建设的案子有了再侦结果也不报给他,高中生的法制小说怎么可以传来传去?公检法又不是作家协会。
贺小贺说,这位首长,咱们不说其他人,集中说被害人好不好。
死者!警督纠正:案子没有认定为他杀之前,余建设就是个死者,我这里不批准,他享受不到被害人的待遇。
这时候,警督的上级给警督打电话,警督哼哼哈哈地边听电话边走出去。此后机关餐厅开饭,办公室里的人们去吃饭,那名上了年岁的警察对贺小贺说,走还是继续等?继续等到走廊里等,办公室里有警械。
贺小贺在走廊里等,等的中间给黎志坚打电话,仍然关机。
下午两点,警督回来了,身上酒味浓烈。贺小贺跟在警督后面要再进办公室。警督说咋还不走,东西落办公室里了?贺小贺说没有,想再谈谈。想了解一下警方的破案进度。警督火了:你有什么权力了解破案进度?哪份文件上规定警察必须向当事人家属汇报工作?看在死了丈夫丢了孩子,我才不拘留你,才允许你在我面前晒一晒脸,想不到你一晒再晒。
接下来,警督列举了贺小贺的一系列罪状,他说,除开在红袖添香从事色情服务、提供虚假材料鼓动下流记者写狗屁文章之外,哈洽期间印制散发非法出版物、参加爱我家园互助会非法社团,哪一样不够你蹲上个十天八天?
贺小贺说拘吧!拘留了我,警方就可以不作为了,受害人不喊冤就是治安状况良好了是不是?就是破案率百分之百了是不是?
警督说叫板?
贺小贺说叫了!
第三次电话在周四。
在红军巷派出所,贺小贺被关进一间没有室外窗子的房间里。房间里早已关了好几个人。其中有两名酒后闹事的醉汉。两名醉汉把呕吐物涂了满身满脸,然后挨着贺小贺—左一右地坐下。坐下之后强行和贺小贺唠嗑,唠嗑的中间摸摸索索。贺小贺推搡他们,说耍什么流氓?醉汉说耍女流氓,继而变本加厉。这之后双方打斗起来,一个醉汉打着打着睡过去了,另一个被贺小贺打得满脸是血,而她也付出了代价,身上的塞纳河乡间被撕开了几条。警察进来,各打五十大板,把贺小贺和一个醉汉铐起来。此后睡过去的那个醉汉醒了,醒了之后再度向贺小贺寻衅,而此时被铐住手的贺小贺已无法反抗,只有死命地大叫:建设啊来帮帮我!
案件审理期间拘禁被害人亲属,毕竟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而警督也无意拘禁贺小贺,送她进派出所不过是打一打她得理不饶人的傲气。第二天早晨上班,他给七十二蹬派出所打电话,让苏所长把贺小贺带回去,在社区内进行监督教育。
都是警督谁怕谁,老苏在电话中不客气,他说我不管,你给梁洪烈打个电话,让他把贺小贺接过去,忍者帮对付妇女更有办法,可以滥施淫威。
嘴上这么说,但老苏不敢耽搁,开着他的二一二吉普赶到红军巷。他脱下警服把浑身露肉的贺小贺包裹起来,然后一手搭着脖颈,一手托起腿弯,把贺小贺抱进汽车里。这之后,他打开一瓶水让贺小贺喝,再打开一瓶浸湿了手巾给贺小贺擦脸擦手(奇*书*网*。*整*理*提*供)。这时候红军巷的警察追了出来,要贺小贺交罚款、要老苏办一个社区监管的手续。
老苏开车就走。开车时,苦口婆心地劝慰贺小贺,语言通俗中肯,全然一位邻家大哥。
他说,检方把余建设命案退回给警方,警方不会有大动作,破案动作要等一年,至少要等到拆迁工程结束,吓跑了拆迁公司,难道让公安局去对付拆迁户?他说,杨乃武翻案一两年,杨三姐翻案换了个朝代,窦娥翻案等到死后,和他们比你急啥急,余建设不是才死两个多月嘛?他说,一年后杀人者远走高飞,证人证据水流云散,破案工作不过是个动作。所以小贺,要做出永不翻案的思想准备。就当他车祸撞死了,你带着萌萌昂首阔步地往下活!
他又说,一年时间里,余建设专案组不过是个摆设,所以小贺,不要再去难为他们了,也不要怪罪他们。当警察也不容易,警察是机器上的螺丝钉,听话第一,让我们这些公鸡下个蛋,我们下不出蛋来也要蹲下。
贺小贺嚎啕大哭。
回到肖庆芸旅馆,萌萌也在嚎啕大哭。
外来的汽车带进旅馆一些老鼠。是那种来自乡间田的野生老鼠,十分凶恶,鸡雏们悉数被咬死。萌萌悲痛,丫丫也很难过,在鸡雏们的尸体上呜呜咽咽地嗅来嗅去。肖庆芸连忙又买过来一批,但这一批鸡雏不受宠,萌萌不理、丫丫又吠又咬。
贺小贺赶上鸡飞狗跳,她没敢到运动场上去添乱,直接到灶间安排开伙。上灶的中间,她和两位店嫂有身体上的接触,店嫂说,贺助理身上这么凉,感冒了吗?她说没有,常这样。
肖庆芸和贺小贺在业务上合作得很好,灶间的工作不过是贺小贺的兼职,肖庆芸把除财务以外的管理权限都交给她了,包括三家店中店。肖庆芸对贺小贺的工作十分满意也十分支持,不断地在员工中树立贺小贺的威信:服从小贺就是服从我,顶撞小贺就是顶撞我。大团结的前提下,两个人也有些小矛小盾。
矛盾的根源自然是萌萌。贺小贺去爱我家园互助会做贺委员的时候,竟然带着萌萌。而拆迁区域蚊蚋猖獗,贺委员开了几次会,萌萌嫩嫩的皮肤留下了红苞,其中一两个已然化脓鼓成了水泡。肖庆芸和贺小贺理论,贺小贺不讲理,说不怪蚊蚋怪萌萌,叮了就叮了呗,谁让她挠?
肖庆芸一气之下喝得大醉,醉酒之后暴露出街头女霸王的嘴脸,她逼着贺小贺写一份保证书。她要求保证书上体现两个内容:第一,不许带着萌萌参加拆迁户的活动,不给蚊蚋义务献血;第二,给余建设报仇的事情必须半年内完成,半年内干不完就不干了,活人不能总受死人拖累。贺小贺不写。肖庆芸说必须写,否则滚回红袖添香继续做小骚娘们。
贺小贺起身要走:滚就滚。肖庆芸说滚回来!两个人笑了,保证书也没写。
然而肖庆芸看萌萌看得紧了,她关照门卫保安,贺小贺可以随意出入,但贺小贺带走萌萌时必须向她报告。同时,离间贺小贺和萌萌的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