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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史记-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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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太子。窃闻安国君爱幸华阳夫人,华阳夫人无子,能立適嗣者独华阳夫人耳。

今子兄弟二十馀人,子又居中,不甚见幸,久质诸侯。即大王薨,安国君立为王,

则子毋几得与长子及诸子旦暮在前者争为太子矣。”子楚曰:“然。为之柰何?”

吕不韦曰:“子贫,客於此,非有以奉献於亲及结宾客也。不韦虽贫,请以千金

为子西游,事安国君及华阳夫人,立子为適嗣。”子楚乃顿首曰:“必如君策,

请得分秦国与君共之。”

吕不韦乃以五百金与子楚,为进用,结宾客;而复以五百金买奇物玩好,自

奉而西游秦,求见华阳夫人姊,而皆以其物献华阳夫人。因言子楚贤智,结诸侯

宾客遍天下,常曰“楚也以夫人为天,日夜泣思太子及夫人”。夫人大喜。不韦

因使其姊说夫人曰:“吾闻之,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今夫人事太子,甚爱

而无子,不以此时蚤自结於诸子中贤孝者,举立以为適而子之,夫在则重尊,夫

百岁之后,所子者为王,终不失势,此所谓一言而万世之利也。不以繁华时树本,

即色衰爱弛后,虽欲开一语,尚可得乎?今子楚贤,而自知中男也,次不得为適,

其母又不得幸,自附夫人,夫人诚以此时拔以为適,夫人则竟世有宠於秦矣。”

华阳夫人以为然,承太子间,从容言子楚质於赵者绝贤,来往者皆称誉之。乃因

涕泣曰:“妾幸得充后宫,不幸无子,愿得子楚立以为適嗣,以讬妾身。”安国

君许之,乃与夫人刻玉符,约以为適嗣。安国君及夫人因厚馈遗子楚,而请吕不

韦傅之,子楚以此名誉益盛於诸侯。

吕不韦取邯郸诸姬绝好善舞者与居,知有身。子楚从不韦饮,见而说之,因

起为寿,请之。吕不韦怒,念业已破家为子楚,欲以钓奇,乃遂献其姬。姬自匿

有身,至大期时,生子政。子楚遂立姬为夫人。

秦昭王五十年,使王齮围邯郸,急,赵欲杀子楚。子楚与吕不韦谋,行金六

百斤予守者吏,得脱,亡赴秦军,遂以得归。赵欲杀子楚妻子,子楚夫人赵豪家

女也,得匿,以故母子竟得活。秦昭王五十六年,薨,太子安国君立为王,华阳

夫人为王后,子楚为太子。赵亦奉子楚夫人及子政归秦。

秦王立一年,薨,谥为孝文王。太子子楚代立,是为庄襄王。庄襄王所母华

阳后为华阳太后,真母夏姬尊以为夏太后。庄襄王元年,以吕不韦为丞相,封为

文信侯,食河南雒阳十万户。

庄襄王即位三年,薨,太子政立为王,尊吕不韦为相国,号称“仲父”。秦

王年少,太后时时窃私通吕不韦。不韦家僮万人。

当是时,魏有信陵君,楚有春申君,赵有平原君,齐有孟尝君,皆下士喜宾

客以相倾。吕不韦以秦之彊,羞不如,亦招致士,厚遇之,至食客三千人。是时

诸侯多辩士,如荀卿之徒,著书布天下。吕不韦乃使其客人人著所闻,集论以为

八览、六论、十二纪,二十馀万言。以为备天地万物古今之事,号曰吕氏春秋。

布咸阳市门,悬千金其上,延诸侯游士宾客有能增损一字者予千金。

始皇帝益壮,太后淫不止。吕不韦恐觉祸及己,乃私求大阴人嫪毐以为舍人,

时纵倡乐,使毐以其阴关桐轮而行,令太后闻之,以啗太后。太后闻,果欲私得

之。吕不韦乃进嫪毐,诈令人以腐罪告之。不韦又阴谓太后曰:“可事诈腐,则

得给事中。”太后乃阴厚赐主腐者吏,诈论之,拔其须眉为宦者,遂得侍太后。

太后私与通,绝爱之。有身,太后恐人知之,诈卜当避时,徙宫居雍。嫪毐常从,

赏赐甚厚,事皆决於嫪毐。嫪毐家僮数千人,诸客求宦为嫪毐舍人千馀人。

始皇七年,庄襄王母夏太后薨。孝文王后曰华阳太后,与孝文王会葬寿陵。

夏太后子庄襄王葬芷阳,故夏太后独别葬杜东,曰“东望吾子,西望吾夫。后百

年,旁当有万家邑”。

始皇九年,有告嫪毐实非宦者,常与太后私乱,生子二人,皆匿之。与太后

谋曰“王即薨,以子为后”。於是秦王下吏治,具得情实,事连相国吕不韦。九

月,夷嫪毐三族,杀太后所生两子,而遂迁太后於雍。诸嫪毐舍人皆没其家而迁

之蜀。王欲诛相国,为其奉先王功大,及宾客辩士为游说者众,王不忍致法。

秦王十年十月,免相国吕不韦。及齐人茅焦说秦王,秦王乃迎太后於雍,归

复咸阳,而出文信侯就国河南。

岁馀,诸侯宾客使者相望於道,请文信侯。秦王恐其为变,乃赐文信侯书曰:

“君何功於秦?秦封君河南,食十万户。君何亲於秦?号称仲父。其与家属徙处

蜀!”吕不韦自度稍侵,恐诛,乃饮酖而死。秦王所加怒吕不韦、嫪毐皆已死,

乃皆复归嫪毐舍人迁蜀者。

始皇十九年,太后薨,谥为帝太后,与庄襄王会葬茝阳。

太史公曰:不韦及嫪毐贵,封号文信侯。人之告嫪毐,毐闻之。秦王验左右,

未发。上之雍郊,毐恐祸起,乃与党谋,矫太后玺发卒以反蕲年宫。发吏攻毐,

毐败亡走,追斩之好畤,遂灭其宗。而吕不韦由此绌矣。孔子之所谓“闻”者,

其吕子乎?

刺客列传第二十六

曹沫者,鲁人也,以勇力事鲁庄公。庄公好力。曹沫为鲁将,与齐战,三败

北。鲁庄公惧,乃献遂邑之地以和。犹复以为将。

齐桓公许与鲁会于柯而盟。桓公与庄公既盟於坛上,曹沫执匕首劫齐桓公,

桓公左右莫敢动,而问曰:“子将何欲?”曹沫曰:“齐强鲁弱,而大国侵鲁亦

甚矣。今鲁城坏即压齐境,君其图之。”桓公乃许尽归鲁之侵地。既已言,曹沫

投其匕首,下坛,北面就群臣之位,颜色不变,辞令如故。桓公怒,欲倍其约。

管仲曰:“不可。夫贪小利以自快,弃信於诸侯,失天下之援,不如与之。”於

是桓公乃遂割鲁侵地,曹沫三战所亡地尽复予鲁。

其后百六十有七年而吴有专诸之事。

专诸者,吴堂邑人也。伍子胥之亡楚而如吴也,知专诸之能。伍子胥既见吴

王僚,说以伐楚之利。吴公子光曰:“彼伍员父兄皆死於楚而员言伐楚,欲自为

报私雠也,非能为吴。”吴王乃止。伍子胥知公子光之欲杀吴王僚,乃曰:“彼

光将有内志,未可说以外事。”乃进专诸於公子光。

光之父曰吴王诸樊。诸樊弟三人:次曰馀祭,次曰夷眜,次曰季子札。诸樊

知季子札贤而不立太子,以次传三弟,欲卒致国于季子札。诸樊既死,传馀祭。

馀祭死,传夷眜。夷眜死,当传季子札;季子札逃不肯立,吴人乃立夷眜之子僚

为王。公子光曰:“使以兄弟次邪,季子当立;必以子乎,则光真適嗣,当立。”

故尝阴养谋臣以求立。

光既得专诸,善客待之。九年而楚平王死。春,吴王僚欲因楚丧,使其二弟

公子盖馀、属庸将兵围楚之灊;使延陵季子於晋,以观诸侯之变。楚发兵绝吴将

盖馀、属庸路,吴兵不得还。於是公子光谓专诸曰:“此时不可失,不求何获!

且光真王嗣,当立,季子虽来,不吾废也。”专诸曰:“王僚可杀也。母老子弱,

而两弟将兵伐楚,楚绝其后。方今吴外困於楚,而内空无骨鲠之臣,是无如我何。”

公子光顿首曰:“光之身,子之身也。”

四月丙子,光伏甲士於窟室中,而具酒请王僚。王僚使兵陈自宫至光之家,

门户阶陛左右,皆王僚之亲戚也。夹立侍,皆持长铍。酒既酣,公子光详为足疾,

入窟室中,使专诸置匕首鱼炙之腹中而进之。既至王前,专诸擘鱼,因以匕首刺

王僚,王僚立死。左右亦杀专诸,王人扰乱。公子光出其伏甲以攻王僚之徒,尽

灭之,遂自立为王,是为阖闾。阖闾乃封专诸之子以为上卿。

其后七十馀年而晋有豫让之事。

豫让者,晋人也,故尝事范氏及中行氏,而无所知名。去而事智伯,智伯甚

尊宠之。及智伯伐赵襄子,赵襄子与韩、魏合谋灭智伯,灭智伯之后而三分其地。

赵襄子最怨智伯,漆其头以为饮器。豫让遁逃山中,曰:“嗟乎!士为知己者死,

女为说己者容。今智伯知我,我必为报雠而死,以报智伯,则吾魂魄不愧矣。”

乃变名姓为刑人,入宫涂厕,中挟匕首,欲以刺襄子。襄子如厕,心动,执问涂

厕之刑人,则豫让,内持刀兵,曰:“欲为智伯报仇!”左右欲诛之。襄子曰:

“彼义人也,吾谨避之耳。且智伯亡无后,而其臣欲为报仇,此天下之贤人也。”

卒醳去之。

居顷之,豫让又漆身为厉,吞炭为哑,使形状不可知,行乞於市。其妻不识

也。行见其友,其友识之,曰:“汝非豫让邪?”曰:“我是也。”其友为泣曰:

“以子之才,委质而臣事襄子,襄子必近幸子。近幸子,乃为所欲,顾不易邪?

何乃残身苦形,欲以求报襄子,不亦难乎!”豫让曰:“既已委质臣事人,而求

杀之,是怀二心以事其君也。且吾所为者极难耳!然所以为此者,将以愧天下后

世之为人臣怀二心以事其君者也。”

既去,顷之,襄子当出,豫让伏於所当过之桥下。襄子至桥,马惊,襄子曰:

“此必是豫让也。”使人问之,果豫让也。於是襄子乃数豫让曰:“子不尝事范、

中行氏乎?智伯尽灭之,而子不为报雠,而反委质臣於智伯。智伯亦已死矣,而

子独何以为之报雠之深也?”豫让曰:“臣事范、中行氏,范、中行氏皆众人遇

我,我故众人报之。至於智伯,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襄子喟然叹息而泣

曰:“嗟乎豫子!子之为智伯,名既成矣,而寡人赦子,亦已足矣。子其自为计,

寡人不复释子!”使兵围之。豫让曰:“臣闻明主不掩人之美,而忠臣有死名之

义。前君已宽赦臣,天下莫不称君之贤。今日之事,臣固伏诛,然愿请君之衣而

击之,焉以致报雠之意,则虽死不恨。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於是襄子大义

之,乃使使持衣与豫让。豫让拔剑三跃而击之,曰:“吾可以下报智伯矣!”遂

伏剑自杀。死之日,赵国志士闻之,皆为涕泣。

其后四十馀年而轵有聂政之事。

聂政者,轵深井里人也。杀人避仇,与母、姊如齐,以屠为事。

久之,濮阳严仲子事韩哀侯,与韩相侠累有卻。严仲子恐诛,亡去,游求人

可以报侠累者。至齐,齐人或言聂政勇敢士也,避仇隐於屠者之间。严仲子至门

请,数反,然后具酒自畅聂政母前。酒酣,严仲子奉黄金百溢,前为聂政母寿。

聂政惊怪其厚,固谢严仲子。严仲子固进,而聂政谢曰:“臣幸有老母,家贫,

客游以为狗屠,可以旦夕得甘毳以养亲。亲供养备,不敢当仲子之赐。”严仲子

辟人,因为聂政言曰:“臣有仇,而行游诸侯众矣;然至齐,窃闻足下义甚高,

故进百金者,将用为大人粗粝之费,得以交足下之驩,岂敢以有求望邪!”聂政

曰:“臣所以降志辱身居市井屠者,徒幸以养老母;老母在,政身未敢以许人也。”

严仲子固让,聂政竟不肯受也。然严仲子卒备宾主之礼而去。

久之,聂政母死。既已葬,除服,聂政曰:“嗟乎!政乃市井之人,鼓刀以

屠;而严仲子乃诸侯之卿相也,不远千里,枉车骑而交臣。臣之所以待之,至浅

鲜矣,未有大功可以称者,而严仲子奉百金为亲寿,我虽不受,然是者徒深知政

也。夫贤者以感忿睚眦之意而亲信穷僻之人,而政独安得嘿然而已乎!且前日要

政,政徒以老母;老母今以天年终,政将为知己者用。”乃遂西至濮阳,见严仲

子曰:“前日所以不许仲子者,徒以亲在;今不幸而母以天年终。仲子所欲报仇

者为谁?请得从事焉!”严仲子具告曰:“臣之仇韩相侠累,侠累又韩君之季父

也,宗族盛多,居处兵卫甚设,臣欲使人刺之,终莫能就。今足下幸而不弃,请

益其车骑壮士可为足下辅翼者。”聂政曰:“韩之与卫,相去中间不甚远,今杀

人之相,相又国君之亲,此其势不可以多人,多人不能无生得失,生得失则语泄,

语泄是韩举国而与仲子为雠,岂不殆哉!”遂谢车骑人徒,聂政乃辞独行。

杖剑至韩,韩相侠累方坐府上,持兵戟而卫侍者甚众。聂政直入,上阶刺杀

侠累,左右大乱。聂政大呼,所击杀者数十人,因自皮面决眼,自屠出肠,遂以

死。

韩取聂政尸暴於市,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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