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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史记-第1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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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无井,皆汲城外流水,於是乃遣水工徙其城下水空以空其城。益发戍甲卒十

八万,酒泉、张掖北,置居延、休屠以卫酒泉,而发天下七科適,及载糒给贰师。

转车人徒相连属至敦煌。而拜习马者二人为执驱校尉,备破宛择取其善马云。

於是贰师后复行,兵多,而所至小国莫不迎,出食给军。至仑头,仑头不下,

攻数日,屠之。自此而西,平行至宛城,汉兵到者三万人。宛兵迎击汉兵,汉兵

射败之,宛走入葆乘其城。贰师兵欲行攻郁成,恐留行而令宛益生诈,乃先至宛,

决其水源,移之,则宛固已忧困。围其城,攻之四十馀日,其外城坏,虏宛贵人

勇将煎靡。宛大恐,走入中城。宛贵人相与谋曰:“汉所为攻宛,以王毋寡匿善

马而杀汉使。今杀王毋寡而出善马,汉兵宜解;即不解,乃力战而死,未晚也。”

宛贵人皆以为然,共杀其王毋寡,持其头遣贵人使贰师,约曰:“汉毋攻我。我

尽出善马,恣所取,而给汉军食。即不听,我尽杀善马,而康居之救且至。至,

我居内,康居居外,与汉军战。汉军熟计之,何从?”是时康居候视汉兵,汉兵

尚盛,不敢进。贰师与赵始成、李哆等计:“闻宛城中新得秦人,知穿井,而其

内食尚多。所为来,诛首恶者毋寡。毋寡头已至,如此而不许解兵,则坚守,而

康居候汉罢而来救宛,破汉军必矣。”军吏皆以为然,许宛之约。宛乃出其善马,

令汉自择之,而多出食食给汉军。汉军取其善马数十匹。中马以下牡牝三千馀匹,

而立宛贵人之故待遇汉使善者名昧蔡以为宛王,与盟而罢兵。终不得入中城。乃

罢而引归。

初,贰师起敦煌西,以为人多,道上国不能食,乃分为数军,从南北道。校

尉王申生、故鸿胪壶充国等千馀人,别到郁成。郁成城守,不肯给食其军。王申

生去大军二百里,偩而轻之,责郁成。郁成食不肯出,窥知申生军日少,晨用

三千人攻,戮杀申生等,军破,数人脱亡,走贰师。贰师令搜粟都尉上官桀往攻

破郁成。郁成王亡走康居,桀追至康居。康居闻汉已破宛,乃出郁成王予桀,桀

令四骑士缚守诣大将军。四人相谓曰:“郁成王汉国所毒,今生将去,卒失大事。”

欲杀,莫敢先击。上邽骑士赵弟最少,拔剑击之,斩郁成王,赍头。弟、桀等逐

及大将军。

初,贰师后行,天子使使告乌孙,大发兵并力击宛。乌孙发二千骑往,持两

端,不肯前。贰师将军之东,诸所过小国闻宛破,皆使其子弟从军入献,见天子,

因以为质焉。贰师之伐宛也,而军正赵始成力战,功最多;及上官桀敢深入,李

哆为谋计,军入玉门者万馀人,军马千馀匹。贰师后行,军非乏食,战死不能多,

而将吏贪,多不爱士卒,侵牟之,以此物故众。天子为万里而伐宛,不录过,封

广利为海西侯。又封身斩郁成王者骑士赵弟为新畤侯。军正赵始成为光禄大夫,

上官桀为少府,李哆为上党太守。军官吏为九卿者三人,诸侯相、郡守、二千石

者百馀人,千石以下千馀人。奋行者官过其望,以適过行者皆绌其劳。士卒赐直

四万金。伐宛再反,凡四岁而得罢焉。

汉已伐宛,立昧蔡为宛王而去。岁馀,宛贵人以为昧蔡善谀,使我国遇屠,

乃相与杀昧蔡,立毋寡昆弟曰蝉封为宛王,而遣其子入质於汉。汉因使使赂赐以

镇抚之。

而汉发使十馀辈至宛西诸外国,求奇物,因风览以伐宛之威德。而敦煌置酒

泉都尉;西至盐水,往往有亭。而仑头有田卒数百人,因置使者护田积粟,以给

使外国者。

太史公曰:禹本纪言“河出昆仑。昆仑其高二千五百馀里,日月所相避隐为

光明也。其上有醴泉、瑶池”。今自张骞使大夏之后也,穷河源,恶睹本纪所谓

昆仑者乎?故言九州山川,尚书近之矣。至禹本纪、山海经所有怪物,余不敢言

之也。

游侠列传第六十四

韩子曰:“儒以文乱法,而侠以武犯禁。”二者皆讥,而学士多称於世云。

至如以术取宰相卿大夫,辅翼其世主,功名俱著於春秋,固无可言者。及若季次、

原宪,闾巷人也,读书怀独行君子之德,义不苟合当世,当世亦笑之。故季次、

原宪终身空室蓬户,褐衣疏食不厌。死而已四百馀年,而弟子志之不倦。今游侠,

其行虽不轨於正义,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阸

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盖亦有足多者焉。

且缓急,人之所时有也。太史公曰:昔者虞舜窘於井廪,伊尹负於鼎俎,傅

说匿於傅险,吕尚困於棘津,夷吾桎梏,百里饭牛,仲尼畏匡,菜色陈、蔡。此

皆学士所谓有道仁人也,犹然遭此菑,况以中材而涉乱世之末流乎?其遇害何可

胜道哉!

鄙人有言曰:“何知仁义,已飨其利者为有德。”故伯夷丑周,饿死首阳山,

而文武不以其故贬王;跖、蹻暴戾,其徒诵义无穷。由此观之,“窃钩者诛,

窃国者侯,侯之门仁义存”,非虚言也。

今拘学或抱咫尺之义,久孤於世,岂若卑论侪俗,与世沈浮而取荣名哉!而

布衣之徒,设取予然诺,千里诵义,为死不顾世,此亦有所长,非苟而已也。故

士穷窘而得委命,此岂非人之所谓贤豪间者邪?诚使乡曲之侠,予季次、原宪比

权量力,效功於当世,不同日而论矣。要以功见言信,侠客之义又曷可少哉!

古布衣之侠,靡得而闻已。近世延陵、孟尝、春申、平原、信陵之徒,皆因

王者亲属,藉於有土卿相之富厚,招天下贤者,显名诸侯,不可谓不贤者矣。比

如顺风而呼,声非加疾,其埶激也。至如闾巷之侠,脩行砥名,声施於天下,莫

不称贤,是为难耳。然儒、墨皆排摈不载。自秦以前,匹夫之侠,湮灭不见,余

甚恨之。以余所闻,汉兴有朱家、田仲、王公、剧孟、郭解之徒,虽时扞当世之

文罔,然其私义廉絜退让,有足称者。名不虚立,士不虚附。至如朋党宗彊比周,

设财役贫,豪暴侵凌孤弱,恣欲自快,游侠亦丑之。余悲世俗不察其意,而猥以

朱家、郭解等令与暴豪之徒同类而共笑之也。

鲁朱家者,与高祖同时。鲁人皆以儒教,而朱家用侠闻。所藏活豪士以百数,

其馀庸人不可胜言。然终不伐其能,歆其德,诸所尝施,唯恐见之。振人不赡,

先从贫贱始。家无馀财,衣不完采,食不重味,乘不过軥牛。专趋人之急,甚

己之私。既阴脱季布将军之阸,及布尊贵,终身不见也。自关以东,莫不延颈

愿交焉。

楚田仲以侠闻,喜剑,父事朱家,自以为行弗及。田仲已死,而雒阳有剧孟。

周人以商贾为资,而剧孟以任侠显诸侯。吴楚反时,条侯为太尉,乘传车将至河

南,得剧孟,喜曰:“吴楚举大事而不求孟,吾知其无能为已矣。”天下骚动,

宰相得之若得一敌国云。剧孟行大类朱家,而好博,多少年之戏。然剧孟母死,

自远方送丧盖千乘。及剧孟死,家无馀十金之财。而符离人王孟亦以侠称江淮之

间。

是时济南玻稀⒊轮苡挂嘁院牢牛暗畚胖故咕≈锎耸簟F浜蟠畎住

梁韩无辟、阳翟薛兄、陕韩孺纷纷复出焉。

郭解,轵人也,字翁伯,善相人者许负外孙也。解父以任侠,孝文时诛死。

解为人短小精悍,不饮酒。少时阴贼,慨不快意,身所杀甚众。以躯借交报仇,

藏命作奸剽攻,休乃铸钱掘冢,固不可胜数。適有天幸,窘急常得脱,若遇赦。

及解年长,更折节为俭,以德报怨,厚施而薄望。然其自喜为侠益甚。既已振人

之命,不矜其功,其阴贼著於心,卒发於睚眦如故云。而少年慕其行,亦辄为报

仇,不使知也。解姊子负解之势,与人饮,使之嚼。非其任,彊必灌之。人怒,

拔刀刺杀解姊子,亡去。解姊怒曰:“以翁伯之义,人杀吾子,贼不得。”弃其

尸於道,弗葬,欲以辱解。解使人微知贼处。贼窘自归,具以实告解。解曰:

“公杀之固当,吾儿不直。”遂去其贼,罪其姊子,乃收而葬之。诸公闻之,皆

多解之义,益附焉。

解出入,人皆避之。有一人独箕倨视之,解遣人问其名姓。客欲杀之。解曰:

“居邑屋至不见敬,是吾德不脩也,彼何罪!”乃阴属尉史曰:“是人,吾所急

也,至践更时脱之。”每至践更,数过,吏弗求。怪之,问其故,乃解使脱之。

箕踞者乃肉袒谢罪。少年闻之,愈益慕解之行。

雒阳人有相仇者,邑中贤豪居间者以十数,终不听。客乃见郭解。解夜见仇

家,仇家曲听解。解乃谓仇家曰:“吾闻雒阳诸公在此间,多不听者。今子幸而

听解,解柰何乃从他县夺人邑中贤大夫权乎!”乃夜去,不使人知,曰:“且无

用,待我去,令雒阳豪居其间,乃听之。”

解执恭敬,不敢乘车入其县廷。之旁郡国,为人请求事,事可出,出之;不

可者,各厌其意,然后乃敢尝酒食。诸公以故严重之,争为用。邑中少年及旁近

县贤豪,夜半过门常十馀车,请得解客舍养之。

及徙豪富茂陵也,解家贫,不中訾,吏恐,不敢不徙。卫将军为言:“郭解

家贫不中徙。”上曰:“布衣权至使将军为言,此其家不贫。”解家遂徙。诸公

送者出千馀万。轵人杨季主子为县掾,举徙解。解兄子断杨掾头。由此杨氏与郭

氏为仇。

解入关,关中贤豪知与不知,闻其声,争交驩解。解为人短小,不饮酒,出

未尝有骑。已又杀杨季主。杨季主家上书,人又杀之阙下。上闻,乃下吏捕解。

解亡,置其母家室夏阳,身至临晋。临晋籍少公素不知解,解冒,因求出关。籍

少公已出解,解转入太原,所过辄告主人家。吏逐之,迹至籍少公。少公自杀,

口绝。久之,乃得解。穷治所犯,为解所杀,皆在赦前。轵有儒生侍使者坐,客

誉郭解,生曰:“郭解专以奸犯公法,何谓贤!”解客闻,杀此生,断其舌。吏

以此责解,解实不知杀者。杀者亦竟绝,莫知为谁。吏奏解无罪。御史大夫公孙

弘议曰:“解布衣为任侠行权,以睚眦杀人,解虽弗知,此罪甚於解杀之。当大

逆无道。”遂族郭解翁伯。

自是之后,为侠者极众,敖而无足数者。然关中长安樊仲子,槐里赵王孙,

长陵高公子,西河郭公仲,太原卤公孺,临淮儿长卿,东阳田君孺,虽为侠而逡

逡有退让君子之风。至若北道姚氏,西道诸杜,南道仇景,东道赵他、羽公子,

南阳赵调之徒,此盗跖居民间者耳,曷足道哉!此乃乡者朱家之羞也。

太史公曰:吾视郭解,状貌不及中人,言语不足采者。然天下无贤与不肖,

知与不知,皆慕其声,言侠者皆引以为名。谚曰:“人貌荣名,岂有既乎!”於

戏,惜哉!

佞幸列传第六十五

谚曰“力田不如逢年,善仕不如遇合”,固无虚言。非独女以色媚,而士宦

亦有之。

昔以色幸者多矣。至汉兴,高祖至暴抗也,然籍孺以佞幸;孝惠时有闳孺。

此两人非有材能,徒以婉佞贵幸,与上卧起,公卿皆因关说。故孝惠时郎侍中皆

冠鵕鸃,贝带,傅脂粉,化闳、籍之属也。两人徙家安陵。

孝文时中宠臣,士人则邓通,宦者则赵同、北宫伯子。北宫伯子以爱人长者;

而赵同以星气幸,常为文帝参乘;邓通无伎能。邓通,蜀郡南安人也,以濯船为

黄头郎。孝文帝梦欲上天,不能,有一黄头郎从后推之上天,顾见其衣裻带后穿。

觉而之渐台,以梦中阴目求推者郎,即见邓通,其衣后穿,梦中所见也。召问其

名姓,姓邓氏,名通,文帝说焉,尊幸之日异。通亦愿谨,不好外交,虽赐洗沐,

不欲出。於是文帝赏赐通巨万以十数,官至上大夫。文帝时时如邓通家游戏。然

邓通无他能,不能有所荐士,独自谨其身以媚上而已。上使善相者相通,曰“当

贫饿死”。文帝曰:“能富通者在我也。何谓贫乎?”於是赐邓通蜀严道铜山,

得自铸钱,“邓氏钱”布天下。其富如此。

文帝尝病痈,邓通常为帝唶吮之。文帝不乐,从容问通曰:“天下谁最爱我

者乎?”通曰:“宜莫如太子。”太子入问病,文帝使唶痈,唶痈而色难之。已

而闻邓通常为帝唶吮之,心惭,由此怨通矣。及文帝崩,景帝立,邓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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