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稿-第9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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贻德,字次白。嘉庆二十三年举人。馆星衍所,相得甚欢。著春秋左氏解贾服注辑述二十卷。其书援引甚博,字比句栉,於义有未安者,亦加驳难。虽使冲远复生,终未敢专树征南之帜而尽弃旧义也。又有诗考异、诗经名物考、周礼賸义、十七史考异、揽青阁诗钞、梦春庐词。
王聘珍,字贞吾,南城人。自幼以力学闻。乾隆五十四年,学使翁方纲拔贡成均,为谢启昆、阮元参订古籍。尝客浙西,与歙凌廷堪论学,廷堪深许之。为人厚重诚笃,廉介自守。
治经确守后郑之学,著大戴礼记解诂十三卷、目录一卷。其言曰:“大戴与小戴同受业于后仓,各取孔壁古文说,非小戴删大戴、马融足小戴也。礼察、保傅,语及秦亡,乃孔襄等所合藏。是贾谊有取於古记,非古记采及新书也。三朝记、曾子,乃刘氏分属九流,非大戴所裒集也。”
又曰:“近代校雠,不知家法,王肃本点窜此经,私定孔子家语,反据肃本改易经文。又或据唐、宋类书如艺文类聚、太平御览之流,增删字句,或云据永乐大典改某字作某。凡兹数端,率以今义绳古义,以今音证古音,以今文易古文,遂使孔壁古奥之经,变而文从字顺,经义由兹而亡。”故其发凡大旨,礼典器数,墨守郑义,解诂文字,一依尔雅、说文及两汉经师训诂。有不知而阙,无杜撰之言。如“五义”义字,据周礼注读若仪,“五凿”五字释若忤,青史子引汉书“君子养之”,读若“中心养养”之养。皆能根据经史,发蒙解惑。江都焦循称其不为增删,一仍其旧,列为三十二读书赞之一。他著经义考补,九经学。
凌廷堪,字次仲,歙县人。六岁而孤,冠后始读书,慕其乡江永、戴震之学。乾隆五十五年进士,改教职,选宁国府学教授。奉母之官,毕力著述者十馀年。嘉庆十四年,卒,年五十三。
廷堪之学,无所不窥,於六书、历算以迄古今疆域之沿革、职官之异同,靡不条贯。尤专礼学,谓:“古圣使人复性者学也,所学者即礼也。颜渊问仁,孔子告之者惟礼焉尔,颜子叹道之高坚前后。迨‘博文约礼’,然后‘如有所立’,即‘立於礼’之立也。礼有节文度数,非空言理者可讬。”著礼经释例十三卷,谓:“礼仪委曲繁重,必须会通其例。如乡饮酒、乡射、燕礼、大射不同,而其为献酢酬旅、酬无算爵之例则同;聘礼、觐礼不同,而其为郊劳执玉、行享庭实之例则同;特牲馈食、少牢馈食不同,而其为尸饭主人初献、主妇亚献、宾长三献、祭毕饮酒之例则同。”乃区为八例,以明同中之异,异中之同:曰通例,曰饮食例,曰宾客例,曰射例,曰变例,曰祭例,曰器服例,曰杂例。礼经第十一篇,自汉以来说者虽多,由不明尊尊之旨,故罕得经意,乃为封建尊尊服制考一篇,附於变例之后。大兴硃珪读其书,赠诗推重之。
廷堪礼经而外,复潜心於乐,谓今世俗乐与古雅乐中隔唐人燕乐一关,蔡季通、郑世子辈俱未之知。因以隋沛公郑译五旦、七调之说为燕乐之本,又参考段安节琵琶录、张叔夏词源、辽史乐志诸书,著燕乐考原六卷。江都江籓叹以为“思通鬼神”。他著有元遗山年谱二卷,校礼堂文集三十六卷、诗集十四卷。仪徵阮元常命子常生从廷堪授士礼,又称其乡射五物考、九拜解、九祭解、释牲、诗楚茨考诸说经之文,多发古人所未发。其尤卓然者,则复礼三篇云。
同邑洪榜,字汝登。乾隆二十三年举人。四十一年,应天津召试第一,授内阁中书。卒,年三十有五。粹於经学,著明象未成,终於益卦。因郑康成易赞作述赞二卷。又明声均,撰四声均和表五卷,示兒切语一卷。江氏永切字六百十有六,是书增补百三十九字,又以字母见、溪等字注於广韵之目每字之上,以定喉、吻、舌、齿、脣五音,盖其书宗江、戴二家之说而加详焉。为人律身以正,待人以诚。生平服膺戴震。戴震所著孟子字义疏证,当时读者不能通其义,惟榜以为功不在禹下。撰震行状,载与彭绍升书,硃筠见之曰:“可不必载,戴氏可传者不在此。”榜乃上书辨论。江籓在吴下见其书,叹曰:“洪君可谓卫道之儒矣。”
汪龙,字辰叔,亦廷堪同邑人。乾隆五十一年举人。嗜古博学,尤精於诗,尝读诗生民、玄鸟二篇,疑郑笺迹乳卵生之说,不若毛诗谓姜嫄、简狄从帝喾祀郊禖之正。遂稽传、笺同异,用力於是经者数十年,成毛诗异义四卷,毛诗申成十卷。卒,年八十二。
桂馥,字冬卉,曲阜人。乾隆五十五年进士,选云南永平县知县,卒於官。
馥博涉群书,尤潜心小学,精通声义。尝谓:“士不通经,不足致用;而训诂不明,不足以通经。”故自诸生以至通籍,四十年间,日取许氏说文与诸经之义相疏证,为说文义证五十卷。力穷根柢,为一生精力所在。
馥与段玉裁生同时,同治说文,学者以桂、段并称,而两人两不相见,书亦未见,亦异事也。盖段氏之书,声义兼明,而尤邃於声;桂氏之书,声亦并及,而尤博於义。段氏钩索比傅,自以为能冥合许君之旨,勇於自信,自成一家之言,故破字创义为多;桂氏专佐许说,发挥旁通,令学者引申贯注,自得其义之所归。故段书约而猝难通辟,桂书繁而寻省易了。夫语其得於心,则段胜矣;语其便於人,则段或未之先也。其专胪古籍,不下己意,则以意在博证求通,展转孳乳,触长无方,亦如王氏广雅疏证、阮氏经籍篡诂之类,非以己意为独断者。
及馥就宦滇南,追念旧闻,随笔疏记十卷,以其细碎,比之匠门木材,题曰札朴。然馥尝引徐幹中论:“鄙儒博学,务於物名,详於器械,考於训诂,摘其章句而不能统其大义之所极,以获先王之心。故使学者劳思虑而不知道,费日月而无功成。”谓近日学者风尚六书,动成习气,偶涉名物,自负仓、雅,略讲点画,妄议斯、冰,叩以经典大义,茫乎未之闻也。此尤为同时小学家所不能言,足以针肓起废。他著有晚学集十二卷。
许瀚,字印林,日照人。道光十五年举人,官峄县教谕。博综经史及金石文字,训诂尤深。至校勘宋、元、明本书籍,精审不减黄丕烈、顾广圻。晚年为灵石杨氏校刊桂馥说文义证於清河,甫成而板毁於捻寇,并所藏经籍金石俱尽,遂挹郁而殁,年七十。他著有韩诗外传勘误,攀古小庐文。
江声,字叔澐,元和人。七岁就傅读书,问读书何为,师以取科第为言,声求所以进於是者。年二十九,遭父疾,晨夕侍卫褥,不解衣带,至自涤穠窬,视秽以验疾进退。及居忧,哀毁骨立,逾三年,容戚然如新丧者。侍母疾,居丧,亦如父殁时。族党哀其至行。既孤,因不复事科举业。
读尚书,怪古文与今文不类。又怪孔传非安国所为。年三十五,师事同郡通儒惠栋,得读所著古文尚书考及阎若璩古文疏证,乃知古文及孔传皆晋时人伪作,於是集汉儒之说,以注二十九篇,汉注不备,则旁考他书。精研古训,成尚书集注音疏十二卷,附补谊九条、识伪字一条,尚书集注音疏前后述外编一卷,尚书经师系表也。经文注疏,皆以古篆书之。疑伪古文者,始於宋之吴才老,硃子以后,吴草庐、郝京山、梅圆荒艿闷湟臁V帘境帧⒒萘结缇椋四芊⑵渥魑敝!⒔饲灾H艨模杳鞴抛ⅲ蚪晕粗耙玻吧龆蟪裳伞
声又病后世深求考老转注之义,至以篆迹求之,因为六书说,谓建类一首,即始一终亥五百四十部之首,同意相受,即凡某之属皆从某也。阳湖孙星衍亦推其说,以为尔雅肇、祖、元、胎之属,始也。始亦建类一首,肇、祖、元、胎皆为始,亦同意相受。说文此类亦甚多,推考老之训,如口部之咽,嗌也;嗌,咽也。走部之走,趋也;趋,走也。犹之考注老,老转注考矣。其同在口部、走部,即建类一首也。声亦以为然,而戴震以为贯全部则义太广。声折之曰:“若止考老为转注,不已隘乎?且谐声一义,不贯全部乎?”声与震以学问相推重,其不相附和如此。
生平不作楷书,即与人往来笔札,皆作古篆,俗儒往往非笑之,而声不顾也。其写尚书瀍水字,■L0字,不在说文,瀍据淮南作廛,氵廛据尔雅义作孟,人始或怪之,后服其非臆说。顾其书终以时俗不便识读,不甚行於时。
声性耿介,不慕荣利。交游如王鸣盛、王昶、毕沅,皆重其品藻,而声未尝以私事干之,当事益重其人。嘉庆元年,举孝廉方正。四年,卒,年七十有九。晚年因不谐俗,动与时违,取周易艮背之义,自号艮庭,学者称为艮庭先生云。
子镠,吴县学生。孙沅,优贡生。世传其学。
沅,字子兰。金坛段玉裁侨居苏州,沅出入其门者数十年。沅先著说文释例,后承玉裁嘱,以段书十七部谐声表之列某声某声者为纲,而件系之;声复生声,则依其次第,为说文解字音均表凡十七卷。沅於段纰譌处略笺其失,其言曰:“支、脂、之之为三,真、臻、先与谆、文、欣、魂、痕之为二,皆陆氏之旧,而段氏矜为独得之秘,严分其界以自殊异。凡许氏所合韵处,皆多方改使离之,而一部之与十二部,亦不使相通。故皕之读若秘,改为逼;肊之乙声,删去声字;必之弋亦声,改为八亦声。而於开章一篆说解极一物三字,即是一部、十二部、十五部合韵之理,於是绝不敢言其韵,直至亥字下重文说之也。十二、十三两部之相通者,惟民、昬二字为梗,故力去昬字,以就其说。畀字田声,十五部也,綥从畀得声,而翏即古綦字,在一部,遂改畀字为★M1声,以避十五部与一部之合音。凡此皆段氏之症结处也。”又曰:“段氏论音谓古无去,故谱诸书平而上入。沅意古音有去无入,平轻去重,平引成上,去促成入。上入之字,少於平去,职是故耳。北人语言入皆成去,古音所沿,至今犹旧,非敢苟异,参之或然。”沅当时面质玉裁,亲许駮勘,故有不同云。卒,年七十二。
钱大昭,字晦之,嘉定人,大昕弟。大昕深於经史,一门群从,皆治古学,能文章,为东南之望。大昭少於大昕者二十年,事兄如严师,得其指授,时有两苏之比。壮岁游京师,尝校录四库全书,人间未见之秘,皆得纵观,由是学问益浩博。又善於决择,其说经及小学之书,能直入汉儒阃奥。尝欲从事尔雅,大昕与书,谓:“六经皆以明道,未有不通训诂而能知道者。欲穷六经之旨,必自尔雅始。”大昭乃著尔雅释文补三卷及广雅疏义二十卷。
又著说文统释六十卷,其例十:一曰疏证以佐古义,凡经典古义与许合者在所必收。二曰音切以复古音,以徐铉、徐锴等不知古音,往往误读,又许君言读若某者,即有某音,今并补正;又说文本有旧音,隋书经籍志有说文音隐,颜氏家训引之。唐以前传注家多称说文音某,今并采附本字之下。三曰考异以复古本,凡古本暨古书所引有异同者,悉取以折中。四曰辨俗以正譌字,凡经典相承俗字,及徐氏新补、新附字,皆辨证详明,别为一卷附后。五曰通义以明互借,凡经典之同物同音,於古本是通用者,皆引经证之。六曰从母以明孳乳,如完、劇Ⅶ铡④嫷茸郑造对伦⒃拼哟恕F咴槐鹛逡怨阋煲澹仓匚闹兄Α⒆⒐盼摹⑵孀郑杂兴樱湫砭囱哉撸嗦允椭痪淞接谜撸蛞ぱ伞0嗽徽F以订刊误,凡许君不收之字,注中不应有,又字画脱误者,并校正之。九曰崇古以知古字,如鷐、铩鹬啵溆胁淮幽裾撸斯沤褡郑褡⒃还庞媚场J徊棺忠悦饴┞裕缬伞⑾!⒚狻毜热抛郑哟说蒙呱醵啵橹型崖洌凶游弈福切砝褡貌怪啾鹞痪砀胶蟆
大昭於正史尤精两汉,尝谓注史与注经不同,注经以明理为宗,理寓於训诂,训诂明而理自见。注史以达事为主,事不明,训诂虽精无益也。每怪服虔、应劭之於汉书,裴骃、徐广之於史记,其时去古未远,稗官、载记、碑刻尚多,不能会而通之,考异质疑,徒戋戋於训诂,乃著两汉书辨疑四十卷,於地理、官制皆有所得。又仿其例著三国志辨疑三卷。又以宋熊方所补后汉书年表祗取材范书、陈志,乃於正史外兼取山经、地志、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