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为欲望解解毒-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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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也就是妈妈死的那一年,春天,她单位的领导换了,原来的厂长因为到了退休年龄,便又新调来了一个,没想到那家伙是个十足的好色之徒,上任后没几天,他就开始对妈妈动了歪心思,借谈工作之名对妈妈动手动脚,又许诺只要顺从了他就可以让妈妈做财务部主任,可妈妈根本不理他,软硬不吃,又隔了一段时间,他又想了个办法,把妈妈的工作调换了,不让她再做会计,把她调到了单位的宣传接待处,其实也就是跟着他陪上面来的领导吃吃喝喝参观旅游什么的,妈妈不想做,他说不做就下岗,没办法,妈妈只好硬着头皮干起了那样的工作,所以就常常看到她回到家里后唉声叹气,还偷偷掉眼泪,有时听见她和爸爸说,很多男人挺坏的,借着酒劲故意在她面前大说特说荤段子,还不时地趁机在她身上这里摸一把那里掐一把,爸爸听了当然也很气愤,就劝她别干了,干脆辞职算了,可她说,现在工作这么难找,有一份工作不容易,能做就尽量做吧,到别的地方也不见得就会好,就算要辞职,也得先找好了新的工作,这边才能辞。”
“于是就继续做?”
“是啊,继续做,后来出了事爸爸就后悔了,他说当初他要是坚持让妈妈辞职,后来肯定就不会出那样的事,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那是一个春天的雨夜,夜已经很深了,我从睡梦中被惊醒了,是妈妈的哭声和爸爸愤怒的声音,一开始我以为是他们俩吵架,他俩很少吵架的,听了一会儿才似懂非懂,好像妈妈被什么人给欺负了,爸爸要去找那人拼命,妈妈死死抱住他哭,我吓得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后来才知道,是妈妈被强~奸了,强~奸她的人就是单位里的那个领导,晚上在酒店应酬完,他说开车送妈妈,妈妈起初没愿意,可是天晚了又下着雨,等了半天也没一辆出租车是空的,只好上了他的车,没想到在半路上,他就做出了那样禽兽不如的事。”
我默然无语,低着头。是啊,禽兽不如,我和杰,对小水,我们不也做出了那样禽兽不如的事吗?
“那天夜里,爸爸和妈妈似乎一夜都未睡,他们相拥而泣,第二天,妈妈没有去上班,爸爸也请了假,他们一起去了公安局,报了案,几天后,那个禽兽不如的家伙终于被抓了起来,但是,作为受害者的妈妈,却因此而成了更大的受害者,首先,是那个家伙的老婆,竟然倒打了一耙,跑到我们家里来无理取闹,大骂我的妈妈是狐狸精,故意勾引她的老公,想借此往上爬,她老公倒成了好人了?因为他没有满足我妈妈的要求,所以我妈妈就告他强~奸,那女人又说是我妈妈害了她老公现在做了牢,她要和我妈妈拼了,便冲上来对我妈妈又抓又打,又哭又闹,撕破了妈妈的衣服,扯乱了妈妈的头发,妈妈又羞又气,几乎虚脱,直到爸爸报了警警察赶来,那个可恶的女人才住了手,然而,经过她这么一闹,妈妈无论在单位里还是在我们住的地方,都立刻成了另类,所有的人不但躲着妈妈不理妈妈,还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那个女人却还不肯善罢甘休,还在四处散布谣言,用最下流的最不堪入耳的语言描述妈妈是如何如何勾引她老公,让她老公一时糊涂上了当,然后妈妈又是如何如何提出了种种的要求,她老公正人君子般地断然拒绝没有答应,然后妈妈又是如何如何地去告她老公,于是,一时间满城风雨,谣言到处流传,再加上某些人变态的加工和添油加醋,就更加的不堪入耳面目全非,我的善良而可怜的妈妈,终于承受不了了,她彻底地崩溃了,她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终日以泪洗面、、、、、、”小水说到这里,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她低下头,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又抬起头来,看着天空。
此刻天空已完全黑透,那半片月也亮了起来,细碎的星星撒缀在它的周围。
我紧紧地握着小水的手。
我能真切地感知到她心里的悲伤。
第五章 幽魅江南(4)
小水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又接着说道:“终于,在一个下雨天的下午,当我放学后回到家;用钥匙打开门,看到了那令我永远也难以忘记的一幕------”
“之前,没有任何征兆吗?”我问。
“没有,一点没有,”小水说,“她辞了职,并且很快就找到了新的工作,虽然不甚满意,但总比闷在家里好,爸爸也支持她去,于是妈妈又像往常一样天天去上班了,精神状态也就渐渐好了起来,过了一段时间,连我也觉得她已经跨过了那段心理危机,变得像从前一样,又是我美丽温柔亲切的妈妈了,然而,那天,她却突然地自杀了。”
小水顿了顿,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才又接着说:“那天的雨,不知怎么下得那么大,又是风又是雨的,我虽然带着伞,可还是浑身上下都被淋得湿透了,我匆匆忙忙地跑回家,用钥匙打开门,进了屋,放下伞和书包,走进卧室,准备去取干衣服来换,那时已经是傍晚了,又因为下雨,光线有点暗,我想打开灯,可手还没摸到开关,却见妈妈站在屋里,她背对着我,她站在有点接近靠窗的位置,头向右边微微地倾斜,似乎是在瞅着窗外的什么东西,我轻轻地喊了一声:‘妈’。可是她没有理我,我以为她没听见,就又加重了声音说了一句:‘妈,你在那儿看什么呢?’可她还是没有理我,我就有些纳闷儿,我想妈妈在那儿干什么呢?怎么不理我?我就顾不上开灯,一边又喊了一声‘妈’,一边走过去,还没走到她跟前,就发现妈妈的个子好像比平时高了一些,就像是站在什么小板凳上似的,我走到她近前,仔细一看,顿时整个人就呆住了,就懵了,心仿佛一下子坠入了无底深渊,只见一根绳子从屋顶直直地垂下来,套在了妈妈的脖子上,那绳子绷得笔直笔直的,而妈妈的身体也是绷得笔直笔直的,她垂挂在那里,两只脚尖朝向地面,脚尖离地面约有二三十厘米的距离,她穿着一件浅灰色的上衣和黑色的裤子,头发原本应该是梳得整整齐齐的,因为在我的记忆里妈妈的头发从来都是梳得整整齐齐的,但那时,却是松散而纷乱的,还有脸,是的,按说是我不该看的,可是我不敢去看却又不得不看,我那时早已没有了意识可以控制自己,一切都像是被某种力量所左右了,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我几乎都已认不出来是我的妈妈了,那张原本美丽精致的脸,此刻早已因为临死时的痛苦而扭曲,那漂亮的五官都几乎错位,我无法形容我当时的那种恐惧和心悸,我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垂挂在那儿的妈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我想去走上前将妈妈抱下来,我想去打120、110,我想跑出去叫人来救妈妈,可是,我的身体却一动不动,似乎它已经不属于我自己,我的手我的腿我的喉咙,都不听使唤,我的嗓子发干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我站在那儿,一直站在那儿,一动也不能动,犹如僵死了一般,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了下来,直到黑透,直到爸爸下班回来,我仍站在那无边的黑暗里,穿着一身湿淋淋的衣服、、、、、、”
小水的叙述让我的心也一点一点地揪紧,也让我几近窒息,我无法想像,一个十岁的小女孩,穿着一身湿淋淋的衣服,一直站在那黑暗阴冷的地方,几个小时,面对着她上吊自杀的妈妈,那种经历和情景,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无法承受和无法忘记的。
“此后的一连几天,”小水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就像个死人一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双眼也一动不动地直直地盯着屋顶,仿佛那儿也随时会垂下来一条笔直的那样的绳子,套住我的脖子,将我扯上去,我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也不吃不喝,后来,只好到医院里打点滴,”小水转过脸来,看着我,“再后来,爸爸卖了那所房子,我们搬到了这里来住,似乎要远离那过去的一切,但是,有些事情,就像烙印一样,烙在心里,烙在记忆里,是永远也无法抹去的,我表面看上去像是好好人似的,和别的孩子没什么两样,其实内心里和灵魂深处,还是有区别的,我常常会做恶梦,梦到那根绳子,笔直笔直地从屋顶延伸下来,套住了我的脖子,任凭我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又常常会梦到妈妈,先是美丽的完整的,然后又是扭曲的残缺不全的,她走到我面前来,对我说,‘小水,你到妈妈这里来吧,妈妈想你,你怎么也不来看妈妈?’然后是惊醒,哭泣,这样的恶梦,一直伴随着我一天天地长大,所以,可以说,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我就是一个不是完全健全的人,外表看上去,我是一个开朗活泼的阳光女孩,可是我心底深处的那些阴冷、潮湿、黑暗和惊惧,却是没有人可以知晓可以理解和可以体会的,我只有独自一个人默默地承受,这么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压力所压迫着,有时几乎难以呼吸,我的神经和身子,也无时无刻不是紧紧地这么绷着,我没有办法放松下来,我知道我只要稍一放松,我的整个人就会垮掉,就会崩溃,就会彻底地完了,但是有时候我又想,总是这么绷着也不是个事儿,难道就这样绷着过一辈子?这是不大可能的吧?那么,总有那么一天,或早或迟,总会有那么一天的,我就会真的绷不住了,然后,头脑里的某个地方,‘砰’地一声,断掉了,就像电线里的保险丝,然后,我的整个人生也就会瞬间熄灭,顷刻间坠入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世界中去,再也回不来了,再也无法回来了、、、、、、”
小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终于停顿下来,她抬起头,尽力地将脸朝向天空,仰望着,仰望着,似乎是那夜空中会有什么可以来拯救她,又似乎是想在那茫茫宇宙中寻找一个可以让她放松下来可以让她好好活下去的支点,星光和月光映照着她姣美的面庞,她精致的下巴和洁白光滑的颈项,如同完美的大理石雕塑、、、、、、
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她的内心,她内心里的那个世界,也许是任何人也无法企及无法理解的。
一瞬间,我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我自己、我对她的爱、我对她的承诺,都仿佛是如此的弱小无力,我可以做她黑暗世界里的太阳吗?我可以照亮她的生活吗?我可以成为她放松的支点吗?我不知道。但我只有尽力去做,尽我的一切努力,不管结果如何,只要努力了就不会留下太多的后悔吧。
第五章 幽魅江南(5)
于是,我说:“小水,也许,现在,我还不能完全地理解你,还不能让我的心灵和思想与你的完全对接,因为,我不是一个特别聪明和有智慧的人,任何事情也都需要一个过程,我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我会成为一个可以理解你的人,而且,我希望,我能够成为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和最后一个理解你的人,成为这个世界上唯一对你理解得最彻底的人,我会努力的,小水,也请你支持我。”
可是,小水却摇摇头,说:“我的故事,还没有这么简单,虽然,我也希望像你所说的那样,我们相互理解,相互陪伴,一直走下去,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可是,可是我如果说出了下面的事,你真的就不会有一点点的介意吗?你真的还会对我这样好吗?”
我的心里一紧,我已猜出来她将要说什么,虽然我并不介意,虽然我还因此而对她更添怜爱、同情和愧疚,但是,我却不希望从她的嘴里说出那件事来,于是,我阻止她:“那就不要说吧,过去的事何必再提?”
她却说:“你介意了?”
我忙摇头:“不是。”
“那为何不让我说?”
“如果是痛苦的记忆,我不想让你再回味一次。”
“可是,如果不让你知道,我会如鲠在喉,而且,也觉得对你太不公平了。”
我无言以对,我找不出出让她不说的理由,也害怕我的坚持会惹她生气,只好点头:“那,好吧。”
我们继续沿着石板路往前走。
小水的声音再次响起,随着她微颤的轻柔的嗓音的叙述,我却觉得比刚才听她说她妈妈的经历更加让我紧张,也许,是因为这次的事件中的受害者是小水吧,而我,也在其中扮演了一个可恶而又可耻的角色。
“妈妈死后,爸爸一直未娶,他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我的身上了,”小水说道,“终于我长大了,上了大学,离开家的那一天,爸爸送我,一直送到学校,当他把我安顿好后和我挥别的那一刻,我好像忽然第一次发现爸爸已经老了,他的眼角已爬满皱纹,他挺拔的身躯已稍显佝偻,那一瞬间,我觉得爸爸是如此的亲切和可怜,妈妈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如今,他唯一的深爱的女儿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