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花楼-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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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礼部范爷,怒气满胸,打虎将气塞喉咙,狄青厉声大骂道:“杨宗保,吾明知你受了朝中大奸臣买嘱,串通了磨盘山强盗,劫去征衣,抹过本官战功,忘却无佞府三字,归附奸臣,辜负圣上洪恩,你虽生臭名万代,吾虽死百世流芳。”这几句话,骂得杨宗保几乎气倒帅堂,二日圆睁,骂道:“大胆狄青,敢将本帅屈枉痛骂,速速将他推出辕门斩首!”狄青道:“且住!若要斩我,须将赞天王、子牙请首级,拿来还我,便由你杀。”元帅道:“你有什么首级拿来,向本帅讨取。”狄青道:“交与焦廷贵拿来,已经你辕门号令,怎说没有?”杨元帅听了,顿觉惊骇,心中有几分明白,忙问左右道:“焦先锋可曾回关?”众将道:“启禀元帅,焦先锋尚未回关。”范爷听了,只是冷笑,杨青道:“既然狄王亲交首级于焦廷贵,须向他讨还,方得分明此事。”正说之间,偶见地下一书,拾起一看,上面写着:“长孙儿宗保展观。”杨青微笑道:“元戎的家书到了。”此书乃是狄青卸甲解袍时跌落下来。
当时杨元帅心中明白,那里按捺得定,只得立起,一手还拿上方宝剑,一手接过家书一瞧,乃祖母来的家书,只因在帅堂上,不便拆了观看,且收藏袖中。明知祖母要包庇狄青,一把上方宝剑,发又发不出,放又放不下,正有些事在两难,便对范爷道:“礼部大人,狄青说焦廷贵拿回两颗首级,不知是真是假,须问焦廷贵才知明白,你道如何?”范仲淹听了,冷笑道:“狄钦差过却限期,罪之一也;失去征衣,罪之二也;冒功抵罪,罪之三也;辱骂元帅,罪之四也。将他处斩还太轻,理该碎尸,立正军法。”这几句言词,说得元帅脸色无光,只得转向西边,呼问杨青道:“狄青失去征衣,原该正罪,但有此大功,可以抵偿,须待焦廷贵国关,方能明白。不知老将军怎样主裁?”杨青道:“死生之权,全在元帅手中,缘何动问起小将来了?倘我劝谏不要斩他,又赔补不起征衣,此事牵连重大。我实不敢担当。”杨元帅满脸通红,只得吩咐刀斧手推转狄青,问道:“狄青你既能收除了赞天王、子牙猜,可将其情由细细言明。”狄青带怒,大呼道:“杨宗保你且听着!”遂将在磨盘山失征衣后,往大狼山杀了二将,交首级干焦廷贵,先回关中报知情由,一一说明。又道:“我立此战功,可以抵偿失征衣之罪,你今贪冒我大功,害我一命,却是何故?”元帅闻言,心中不安,杨青笑道:“妙!妙!两颗人头,三人的功劳,这官司打起来,着实好看。”
元帅即吩咐传进李成父子,二人闻命,齐来进见元帅,只因官卑职小,自然该当跪下。父跪东,子跪西,启道:“卑职李成、李岱,谢帅爷赐宴。”元帅问道:“李成、李岱,这赞天王、子牙猜二将,乃狄青箭射刀伤的,你父子二人为何冒认了他的功劳,该当何罪?”李成见问,惊吓不小,李岱更是慌张无措。李成心想:只道功劳是焦廷贵的,故立心冒认,希图富贵,岂知乃狄王亲功劳。也罢,事已至此,木已成舟,但抵罪不招,要冒到底了。便道:“元帅,实是卑职射杀赞天王,儿子刀伤子牙猜,岂敢冒别人之功,以欺元帅?”元帅道:“狄青,那李成、李岱现在这里,你且与他对质。”狄青道:“既捆绑了本官,杀之何难,何必多言!”元帅吩咐放了捆绑,觉得面无光彩,上方宝剑只得放下。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五回 帅堂上小奸丧胆 山洞中莽将呼援
当时杨元帅收回上方宝剑,呼问:“李成、李岱,狄王亲在此,你与他对质分明。”李成道:“是卑职父子功劳,不消对质了。”元帅又唤狄青道:“狄青,若是你的功劳,为何并无一言,与他对话?”狄青道:“李成父子是何等之人,叫吾堂堂一品,青衣秃首,与他讲话!”杨元帅又吩咐左右还他盔甲。狄青穿好盔甲,怒目横眉大言道:“拿首级回关者,乃焦廷贵,若要弄明此事,须待焦廷贵回关,本官与这李成父子对质,总是无用。”范爷听了点头言道:“钦差大人,如何与冒功的犯人理论,也失了帅堂之威。”杨将军喝道:“将李成父子拿下!”左右刀斧手,答应一声,顿时将李成父子拿下,可笑一念之贪,遂至弄巧成拙。元帅即差孟定国,将李成父子看守,又拨令唤沈达,速往五云汛确查,十三日晚间可有赞天王、子牙猜二人,酒醉踏雪私行。沈达得令,快马加鞭而去。再令精细兵丁查访焦先锋去处。又对范仲淹、杨青道:“二位大人,且与狄钦差做个保人。”范、杨二人道:“事关重大,保人难做。”元帅道:“且做何妨?”言未已,也觉得面目无光,即退下帅堂,进里厢去了。
当时失去征衣的事情,却抛在一边,重在冒功之事,只等焦廷贵回关,就得明白。范仲淹见元帅退堂,笑道:“元帅方才怒气冲冲,只怪狄王亲,却因理上颇偏,又有畲太君书一封,要杀要斩,竟难下手。”杨青道:“方才险些儿气坏我老人家,我观王亲大人,像一位奇男子,说得烈烈铮铮,才思敏捷,只待焦莽夫回来,自有公论。且先到我行中叙话如何?”狄青道:“多谢老将军。”杨青又道:“范大人同往何如?”范爷应允,三人同往。这时关中众文武官员,你一言我一语,喧哗谈论,不关正传,毋容多表。
却说孟定国奉了元帅将令,收管李成父子,上了锁具。李岱叫道:“爹爹,太太平平,安安逸逸,做个小武官,岂不逍遥,因何自寻烦恼?痴心妄想,今日大祸临身,皆由不安天命。”李成叹道:“我儿,这件事情,都是焦廷贵不好,狄钦差功劳,他说是自己之功劳,若说明钦差狄青的战功,我也决不将他弄死,也不敢冒认此功了。”李岱道:“爹爹,明日追究,招也要死,不招也要死,如何是好?”李成道:“我儿,抵当一顿夹棍,即夹断两腿,也招不得的。”
不言李成父子着急,且表元帅进至帅府内堂,拆展祖母来书,从头看完,想道:若是狄青过了几天限期,孙儿敢不从命周全,奈征衣尽失,罪难姑宽,连及孙儿,也有失于捕盗之罪。如若狄青果有战功,还可将功消罪,但不知焦廷贵那里去了,想来定是李成父子希图富贵,谋害焦廷贵,混拿了首级,到来冒功的。倘焦廷贵果遭陷害,这件公案怎生结局?是夜元帅闷闷不乐,也且慢表。
再说副将沈达,奉了元帅将令,带了数十名兵丁,向五云汛而来。焦廷贵一夜昏沉,躺在山洞中,若讲水涧,差不多有二丈深,李成将他抛下去,跌也要跌死了,虽然跌不死,天寒大雪,也要冻死了。只为李成父子走得慌忙,连铁棍一同抛下,恰恰搁在洞旁的丛树上,竟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一夜好睡,已是天明,药力已醒,焦廷贵却忘了昨夜事,手足一伸,大呼:“不好了!那个狗党,将吾身子捆绑了?那个狗王八,要我焦老爷性命!”两手一伸,断了绳索,又将腿上麻绳解下,周围一看,说:“不好了,此方黑暗暗,是什么所在?”又细细想道:昨天要打闷棍,打不着。后同狄钦差往大狼山,一套戏法,射死了赞天王,弄死了子牙猜,番兵大队杀来,自己挑了两颗人头,往三关讨救兵,打从汛上过,有李守备请吃酒,怎吃到这个所在来?是了!定然吃醉而回,却被歹人盗劫了东西,捆绑身躯,抛在山涧里了。想到此处,想往上爬,却是几次爬不到岸上,离岸有二丈多远,难以爬上。山高广大,人迹希少,直到下午时分,方得一樵子经过,只闻山涧中有人叫道:“救人那!我焦老爷要归天了。”那樵夫住步,四下一瞧,道:“奇了!何处声声喊救?”不觉行至涧旁,原来跌下一人,又闻他喊道:“上面那人,拉了焦老爷上来,妙过买乌龟放生。”樵子道:“你是将烧焦的老人么?”焦廷贵喝声:“大胆的戎囊!吾乃三关焦将军,那个不闻我的大名,岂是烧焦的老人!”樵夫笑道:“原来是三关上的焦黑将军,多多有罪了。”焦廷贵又道:“我不过面貌黑色,岂是煨老焦黑的么?不必多言,快些拉我起来,到衙中吃酒。”樵夫听罢,笑道:“原来是个酒徒!”即将绳索放下,焦廷贵两手挽住麻绳,双足蹬着铁棍,幸喜这樵夫气力很大,两手一提,把他吊将起来,大呼道:“像死尸一般的沉重。”焦廷贵上得来,喝道:“不怕得罪我焦将军么?”樵子道:“焦将军,你方才言请我吃酒,休要失信。”焦廷贵道:“你要吃酒,这有何难,且随我来。”樵夫道:“焦将军往那里去?”焦廷贵道:“且到李守备衙中,即有酒吃了。”樵夫道:“我不去的。”焦廷贵道:“何以不往?”樵夫道:“李守备那个儿子李岱,前月来吾家中强奸我妻,被我取一缸尿撒去,他方才奔去了。我今若到他街中,此人岂不记恨前情,定然要报雪此恨了。”焦廷贵道:“如此说来,你一定不去,那么焦将军一人去了。”说罢,踩开脚步,奔走如飞,樵夫见了,发笑不已。
不谈樵夫走去,书接前文,莽汉又来到守备衙中,高声呼喊,有管门的王龙出来一看,道:“焦将军,昨夜那里去了,为何今日又来?”焦廷贵喝道:“来不得的么!快唤这两个官儿来见我!”王龙道:“两位老爷出外去了。”焦廷贵喝道:“狗奴才,无非怕我又要吃酒,虚言相哄。我今不吃酒,只要用膳了。”大步已踏到里边来,当中坐下,双手拍案,喧声大振,呼道:“李成、李岱在那里?”府内仆人免不得禀知沈氏奶奶,奶奶闻言,吃惊不小,说道:“不好了!焦廷贵不死,即死他父子了。”只得吩咐备酒饭出去。奶奶思量要下些毒药,怎奈日间耳目众多,反为不美。
不表沈氏心如火焚,却言副将沈达,一路上查问,没有踪迹,只因李成说是初更已尽的事情,是以汛地众百姓军民都说不知。一程又到守备行中,查问众兵役,也说不知。只有守门王龙猜着,定然老爷害了焦廷贵,拿了人头,往三关上献功,这是胆大如天的行为。如若焦廷贵死了,倒也不妨,今焦廷贵现在,老爷公子俱有伤身之祸了。
慢说王龙自语自惊,且说那沈将军到守备衙中,进府堂内,见了焦廷贵,不觉大惊又喜,呼道:“焦将军,你吃酒好有兴,还不快些回关去!”焦廷贵一见笑道:“沈将军,因何你也到此处来?”沈达为人最是仔细,想事关重大,只有在元帅跟前方好说明,若在此处说知,倘被他颠性发作,恶狠狠弄出不好看来,不若暂瞒了这狂莽酒徒为妙,便道:“焦廷贵,元帅差你催取军衣,到底军衣到否?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