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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雨衣-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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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名字,就学她爸爸用混的。

而且雨子的〃子〃既然无啥了不起的意义,那麽小雨的〃小〃也不该太特别。

“小雨——嗯——小雨——”

AmeKo歪着头,很仔细地思考着。

“Hai!Wa…Da…Si…Wa小雨Des,Ha…Zi…Me…Ma…Si…Te,Do…Zo,Yo…Ro…Si…Ku。”

她突然很兴奋地站起来,然後对我行了一个90度鞠躬礼,微笑地说着。

我们似乎都想到了第一次见面时的窘状,不禁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AmeKo,那我的名字在日文该怎麽念呢?”

“蔡念Sai,智念Chi,弘念KoWu。所以是Sai…Chi…KoWu。”

蔡念Sai?很像是台语〃屎〃的发音。

没想到〃蔡〃在台语念起来不好听,在国语念起来难听,

在日语念起来更是恐怖。



第13页

十三

“Hai!Wa…Da…Si…WaSai…Chi…KoWuDes,Ha…Zi…Me…Ma…Si…Te,Do…Zo,Yo…Ro…Si…Ku。”来而无往非礼也,所以这次轮到我向她行90度鞠躬礼。

AmeKo又开心地笑了。

而我突然发觉,我很喜欢看她微笑时所露出的那两颗虎牙。

渐渐地,我喜欢上AmeKo。

少说了两个字,我是说我喜欢上AmeKo的课。

她当学生时很认真,当老师时更认真。

有时我很想告诉她,我只要懂平假名还有普通的会话就可以了。

但AmeKo讲课时的专注和细心,让我不得不全神贯注地应付日文课。

“Wa…Da…Si…WaSei…Ko…Wu…Dai…Ka…KuNoKa…Ku…Sei。”

AmeKo叫我把〃我是成功大学的学生〃念一遍。

“蔡桑,〃学〃要念Ga…Ku,Ga是浊音,不能念成Ka…Ku。”

AmeKo用嘴型夸张地念出Ga的音,刚好露出虎牙。

“我知道我为什麽Ga会念不好的原因了,因为我没虎牙。”

“呵呵,上课要专心,别开玩笑。”

“你知道吗?我教的是大坂腔的日语,与东京腔不太一样。”

“是吗?我懂了。那我教你的算是台湾腔的台语。”

“我跟你说真的Ne。所以你要记得你学的是大坂腔的日语哦!”

AmeKo很认真地交待着,好像这是一件马虎不得的事。

甚至告诉我大坂人说谢谢是O…Ki…Ni,而非A…Ri…Ga…Do。

其实只要有日本人听得懂我讲的日语,我就偷笑了,谁还管腔调!

当AmeKo的老师也是件很好玩的事,因为她常会问许多很难沟通的问题。

“蔡桑,荔枝是什麽?”AmeKo知道杨贵妃最喜欢吃荔枝,於是问我。

“一种水果啊!”不然我还能说什麽?

“长怎样呢?英文叫什麽?”

“现在不是荔枝产期,没办法请你吃。至於英文嘛,也许叫milkchicken。”

“milkchicken?”

“你鸡啊!”

我觉得很好笑,不管AmeKo的一脸茫然,自得其乐地大笑着。

“那麽〃去势〃呢?”

“去世就是死掉的意思。”

“不不,我是说这个〃去势〃——”AmeKo在纸上写了下来。

“这个喔!嗯——有点难以启齿。”

“是吗?是不是〃大势已去〃的意思?”

“哈哈哈——对对对。去了势以後,的确是大势已去。”

与板仓老师相比,我这个蔡老师实在应该汗颜。

虽然雨子在台南,但台南的冬天并未因此而多雨。

台南冬天的乾燥温暖是我喜欢台南的主要原因,不过我现在却期待着下雨。

正如AmeKo一样。

一直等到11月底的某个星期二清晨,天空才开始飘了一些雨。

那天AmeKo来上课时,还背了一个红色背包,我很纳闷。

我记得那时我正在教她李商隐的《夜雨寄北》: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我的窗户虽然面朝北方,不算西窗,但此时窗外却正淅哩哔啦地下起雨来。

像是听到声响的猎犬,AmeKo跃身而起,直奔窗边。

“Man…Zai!Man…Zai!(万岁)”

AmeKo高举双手,情绪有点亢奋,像收到芭比娃娃的小女孩。

“Mo…Mo…Ta…Ro桑,Mo…Mo…Ta…Ro桑——”

AmeKo唱起歌来,边唱边拍手。

“咳咳——AmeKo同学,现在是上课时间。”

“是吗?”AmeKo将她的手表凑到我面前:

“现在是8点1分,轮到我是老师了。Man…Zai!Man…Zai!”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我只好拿出日语读本。

“今天我们不上课,我教你唱日文歌。就教刚刚我唱的〃桃太郎〃好了。”

“但我今天对日文的动词应用,有强烈的学习欲望,期待听到老师的教诲。”

我可不想学日文歌,只好装作一付很想上课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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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蔡桑,你真爱开玩笑,你哪有那麽用功。呵呵呵——”

AmeKo一眼就看出我在牵拖,又格格地笑着:

“唱日文歌对学日文有很大的帮助,这叫〃寓教於乐〃。”

“你那叫假公济私吧。”

“呵呵——”AmeKo坐回桌边:

“我唱一句,你跟着唱。这首歌很简单,很容易学的。”

雨衣(三)

於是,桃太郎成了我会的第一首日文歌。

教完了桃太郎後,AmeKo拿出她的红色背包。

“这是什麽?”我指着背包外面用橘色线绑着的东西。

“这是我考大学时在东京明治神宫求来的平安符,祈求学业平安顺利。”

AmeKo小心地解开了橘色的绳结,把平安符递给我看。

符的正中写上〃明治神宫〃,右边有〃合格〃二字,左边则为〃成就〃。

“有效吗?”

“很有效哦!等我回国时,我送给你。它一定能保佑你早日顺利毕业。”

“那我宁愿不能顺利毕业。”

AmeKo好像没有听懂我的言外之意,继续打开了红色背包。

“这是我的Re…In…Ko…To,raincoat的意思。中文叫?”

AmeKo写下几个片假名字母表示这是日文中的外来语。

“雨衣。这很简单啊!你怎麽不会?”

“我猜也是。但我曾看到一个笑话说寿衣并不是祝寿的衣服,所以我想下雨时的衣服也未必叫雨衣呀!”

“大姊,您多虑了。”我笑了一笑。

“这是我念高校时买的,”AmeKo看着她的紫红色雨衣,很兴奋地说:

“我很喜欢哦!每当下雨时,我最喜欢穿这件雨衣到处乱逛。”

“为什麽不撑雨伞呢?这样不是比较方便?”

“撑伞就不能体会到雨点打在身上的感觉了,下雨可是老天的恩赐呢。”

“下雨时很不方便,怎会叫老天的恩赐?”

“呵呵,我也不晓得。我只知道听到雨声我就觉得很幸福了。”

AmeKo双手插腰,挺起胸膛:

“而且我叫雨子呀!不喜欢雨天的话,岂不有损威名?”

“可是雨快停了,怎麽办?”

“没关系。只要有下雨,我就很高兴了。”

AmeKo把头伸出窗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雨是没有国界的,大坂的雨跟台南的雨同样都令人神清气爽。你觉得呢?”

AmeKo转过头来询问我。

“嗯。”我点点头。

没有国界的,岂止是雨。人跟人间的微妙感情,应该也是吧!

为了贯彻板仓老师的〃寓教於乐〃理论,我到唱片行买了卷录音带。

所有的歌对我而言都是陌生,因此我也不知道要挑哪卷。

正要闭着眼睛随便摸出一卷之际,发现一卷日文歌录音带里,

竟然还有邓丽君的〃爱人〃与欧阳菲菲的〃Loveisover〃。

我买了它,三不五时拿来听,虽然歌曲略嫌悲调,久听却顺耳。

後来,我跟AmeKo间的距离好像没有了,不管是种族文化还是语言。

九点下完课後,我都会邀她看一会电视。

“寓教於乐嘛!”我学着她说话的语气。

“假公济私吧。”她也学我说话的样子。

有时我还会问她肚子饿不饿,然後泡碗面给她吃。

AmeKo说她很喜欢台湾泡面的味道,不像日本的泡面略嫌太甜。

那一阵子,台视在每星期二晚上10点会播出日剧【东京爱情故事】。

AmeKo很喜欢看,每当看到完治与莉香的对话用中文发音,

她就会一直笑一直笑。

那时我的眼光就会偷偷从电视萤幕上,转移至她唇边的虎牙。

所以即使我也看了那出日剧好多集,我仍然搞不懂那是出浪漫文艺剧?

或是幽默爆笑剧?因为我只记得AmeKo的笑声。

还有,如果叫雨子就会喜欢穿雨衣,那麽剧中人物一定都是风子。

因为他们常穿风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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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耶诞夜适逢周末,信杰又在住处办个聚会,虞姬也邀了AmeKo、和田与井上。

那其实是我第一次看见和田与井上,之後因为AmeKo的关系才熟悉起来。

当然我对她们微醺时的豪放惊愕不已。

还有一个日本男孩也跟着来,不过我一直不知道他是靠哪个裙带关系来的。

他说他叫矢野浩二。

“Wa…Da…Si…WaTa…Ko(章鱼)Des——”

他喝了一些酒後,嘟起嘴巴,并夸张地上下扭动双手,学着章鱼游泳。

虞姬、和田与井上笑得不支倒地,AmeKo却只是应酬似地微笑。

“我喝醉了的呀!我要找东西吃的呀!哪里有吃的呀!”

〃的呀〃了半天,可见他讲中文时的蹩脚。

如果我是他的中文老师,我一定切腹。

他先将嘟起的嘴巴靠近和田,和田笑着轻轻把他推开。

然後靠近井上,井上也是笑着跑开。

但他却跳过虞姬,直接进逼AmeKo。

看他还知道避过虞姬这个三铁高手,免得被虞姬轻轻一推导致重度伤残,

我才明白这混蛋摆明了借酒装疯。

AmeKo不敢出手推开他,又不好意思跑开,只得手足无措地在原地勉强闪躲。

“Wa…Da…Si…Wa渔夫Des——”

我拿起一个抱枕充当渔网。

“我喝醉了的呀!我要抓章鱼的呀!哪里有章鱼的呀!”

我走到他身旁,毫不客气地就拿抱枕往他头上砸落。

谁说这只章鱼喝醉?他闪躲的步伐轻灵得很,倒像个练家子。

“你——”他有点发火,瞪视着我。

“我已经喝醉了的呀!让章鱼跑掉了的呀!”我假装摇摇晃晃。

“哈哈哈——还是章鱼比较聪明。”信杰赶紧笑了几声:

“喝醉的渔夫,就别出海抓鱼嘛!”信杰又轻轻推了推我。

“章鱼桑,我们再喝一杯。”

陈盈彰也马上补了一句。

“你刚刚是怎麽了?矢野好歹也是客人。”

我假装到阳台透透气,信杰跟了出来,小声地说着。

“他叫矢野吗?我以为是野屎。”我口气不太高兴。

“是不是只因为他对AmeKo不敬?”

“不是。我只是看他不爽而已。”我有点强辩。

“智弘——”信杰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跟AmeKo保持距离吧!”

“还需要保持距离吗?难道日本跟台湾的距离还不够远?”我负气地说着。

原来我跟AmeKo虽然可以克服无形的种族、文化、语言等距离,

但有形的距离,却依然存在。

信杰又进到房间後,AmeKo就溜了出来,站在我身旁。

然而我们并未交谈,只是并肩享受着阳台上拂面而来的夜风。

过了一会,也许我们都觉得对方为何不说话?於是同时转过头去。

目光相对时,AmeKo眨眨眼睛,我便笑了起来。

“蔡桑,谢谢你刚刚帮我解危。”

“不客气。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这句懂吗?”

“呵呵,我不太懂。请蔡桑教导。”

“意思就是当你碰到不要脸的章鱼时,就可以把他当〃猪只〃来教训。”

“呵呵,蔡桑,你这样乱教,我当真怎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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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後来矢野浩二仍会藉机纠缠着AmeKo,不过AmeKo没给他任何机会。

和田有次看不过去,劝AmeKo说:

“同样是在台湾的日本留学生,彼此联络一下感情也很正常呀。”

“我偷偷告诉你哦——”AmeKo忍住了笑:

“蔡桑说矢野是猪只,一定要诛之。”说完後,AmeKo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会被这个中文老师带坏。”和田虽这麽说,但还是陪AmeKo一起笑。

1995年的农历春节来得特别早,1月31日便是大年初一。

小年夜那天,我一大早就该回家。临行前,拨了通电话给AmeKo。

“AmeKo,我要回家过年了,先跟你拜个早年。”

“那你什麽时候回台南?”

“起码也要一个多礼拜吧!”

“啊?好久哦。”

“嗯,的确好久。”

自认识AmeKo以来,从未有过如此长的分离时间,

我感觉就像用同手同脚在走路般地不自然。

大年初二清晨,天空飘起细雨,我不禁想起了AmeKo。

AmeKo在台南好吗?这种下着小雨的天气,她一定很兴奋。

做学生的我,该打个电话向老师拜年吧!

“你好,我是板仓。请问找哪位?”

“AmeKo,恭禧发财!”

“你——你是蔡桑?”

“Hai!HappyNewYear!ITAKURA桑。”

“蔡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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