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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贞观政要-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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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期,或未可保,永锡祚胤,将何望哉?

太宗览疏叹曰:“若不遇公,何由得闻此语?”

太宗尝谓长孙无忌等曰:“朕即位之初,有上书者非一,或言人主必须威权

独任,不得委任群下;或欲耀兵振武,慑服四夷。惟有魏徵劝朕‘偃革兴文,布

德施惠,中国既安,远人自服’。朕从此语,天下大宁,绝域君长,皆来朝贡,

九夷重译,相望於道。凡此等事,皆魏徵之力也。朕任用,岂不得人?”徵拜谢

曰:“陛下圣德自天,留心政术。实以庸短,承受不暇,岂有益於圣明?”

贞观十七年,太宗谓侍臣曰:“传称‘去食存信’,孔子曰:‘民无信不立。’

昔项羽既入咸阳,已制天下,向能力行仁信,谁夺耶?”房玄龄对曰:“仁、义、

礼、智、信,谓之五常,废一不可。能勤行之,甚有裨益。殷纣狎侮五常,武王

夺之,项氏以无信为汉高祖所夺,诚如圣旨。”

卷六 俭约第十八(凡八章)

贞观元年,太宗谓侍臣曰:“自古帝王凡有兴造,必须贵顺物情。昔大禹凿

九山,通九江,用人力极广,而无怨讟者,物情所欲,而众所共有故也。始皇营

建宫室,而人多谤议者,为徇其私欲,不与众共故也。朕今欲造一殿,材木已具,

远想秦皇之事,遂不复作也。古人云:‘不作无益害有益。’‘不见可欲,使民

心不乱。’固知见可欲,其心必乱矣。至如雕镂器物,珠玉服玩,若恣其骄奢,

则危亡之期可立待也。自王公已下,第宅、车服、婚嫁、丧葬,准品秩不合服用

者,宜一切禁断。”由是二十年间,风俗简朴,衣无锦绣,财帛富饶,无饥寒之

弊。

贞观二年,公卿奏曰:“依《礼》,季夏之月,可以居台榭,今夏暑未退,

秋霖方始,宫中卑湿,请营一阁以居之。”太宗曰:“朕有气疾,岂宜下湿?若

遂来请,糜费良多。昔汉文将起露台,而惜十家之产,朕德不逮于汉帝,而所费

过之,岂为人父母之道也?”固请至于再三,竟不许。

贞观四年,太宗谓侍臣曰:“崇饰宫宇,游赏池台,帝王之所欲,百姓之所

不欲。帝王所欲者放逸,百姓所不欲者劳弊。孔子云:‘有一言可以终身行之者,

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劳弊之事,诚不可施於百姓。朕尊为帝王,富

有四海,每事由己,诚能自节,若百姓不欲,必能顺其情也。”魏徵曰:“陛下

本怜百姓,每节己以顺人。臣闻:‘以欲从人者昌,以人乐己者亡。’隋炀帝志

在无厌,惟好奢侈,所司每有供奉营造,小不称意,则有峻罚严刑。上之所好,

下必有甚,竞为无限,遂至灭亡,此非书籍所传,亦陛下目所亲见。为其无道,

故天命陛下代之。陛下若以为足,今日不啻足矣。若以为不足,更万倍过此亦不

足。”太宗曰:“公所奏对甚善!非公,朕安得闻此言?”

贞观十六年,太宗谓侍臣曰:“朕近读刘聪传,聪将为刘后起仪殿,廷

尉陈元达切谏,聪大怒,命斩之。刘后手疏启请,辞情甚切,聪怒乃解,而甚愧

之。人之读书,欲广闻见以自益耳,朕见此事,可以为深诫。比者欲造一殿,仍

构重阁,今於蓝田采木,并已备具。远想聪事,斯作遂止。”

贞观十一年,诏曰:“朕闻死者终也,欲物之反真也;葬者藏也,欲令人之

不得见也。上古垂风,未闻於封树;后世贻则,乃备於棺椁。讥僣侈者,非爱其

厚费;美俭薄者,实贵其无危。是以唐尧,圣帝也,穀林有通树之说;秦穆,明

君也,橐泉无丘陇之处。仲尼,孝子也,防墓不坟;延陵,慈父也,嬴、博可隐。

斯皆怀无穷之虑,成独决之明,乃便体於九泉,非徇名於百代也。洎乎阖闾违礼,

珠玉为凫雁;始皇无度,水银为江海;季孙擅鲁,敛以玙В换隔s专宋,葬以石

椁;莫不因多藏以速祸,由有利而招辱。玄庐既发,致焚如於夜台;黄肠再开,

同暴骸於中野。详思曩事,岂不悲哉!由此观之,奢侈者可以为戒,节俭者可以

为师矣。朕居四海之尊,承百王之弊,未明思化,中宵战惕。虽送往之典,详诸

仪制,失礼之禁,著在刑书,而勋戚之家多流通於习俗,闾阎之内或侈靡而伤风,

以厚葬为奉终,以高坟为行孝,遂使衣衾棺椁,极雕刻之华,灵荩иて鳎罱�

玉之饰。富者越法度以相尚,贫者破资产而不逮,徒伤教义,无益泉壤,为害既

深,宜为惩革。其王公已下,爰及黎庶,自今已后,送葬之具有不依令式者,仰

州府县官明加检察,随状科罪。在京五品已上及勋戚家,仍录奏闻。”

岑文本为中书令,宅卑湿,无帷帐之饰,有劝其营产业者,文本叹曰:“吾

本汉南一布衣耳,竟无汗马之劳,徒以文墨,致位中书令,斯亦极矣。荷俸禄之

重,为惧已多,更得言产业乎?”言者叹息而退。

户部尚书戴胄卒,太宗以其居宅弊陋,祭享无所,令有司特为之造庙。

温彦博为尚书右仆射,家贫无正寝,及薨,殡於旁室。太宗闻而嗟叹,遽命

所司为造,当厚加赙赠。

魏徵宅内,先无正堂,及遇疾,太宗时欲造小殿,而辍其材为徵营构,五日

而就。遣中使赍素褥布被而赐之,以遂其所尚。

卷六 谦让第十九(凡三章)

贞观二年,太宗谓侍臣曰:“人言作天子则得自尊崇,无所畏惧,朕则以为

正合自守谦恭,常怀畏惧。昔舜诚禹曰:‘汝惟不矜,天下莫与汝争能;汝惟不

伐,天下莫与汝争功。’又《易》曰:‘人道恶盈而好谦。’凡为天子,若惟自

尊崇,不守谦恭者,在身傥有不是之事,谁肯犯颜谏奏?朕每思出一言,行一事,

必上畏皇天,下惧群臣。天高听卑,何得不畏?群公卿士,皆见瞻仰,何得不惧?

以此思之,但知常谦常惧,犹恐不称天心及百姓意也。”魏徵曰:“古人云: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愿陛下守此常谦常惧之道,日慎一日,则宗社永固,

无倾覆矣。唐、虞所以太平。实用此法。”

贞观三年,太宗问给事中孔颖达,曰:“《论语》云:‘以能问於不能,以

多问於寡,有若无,实若虚。’何谓也?”颖达对曰:“圣人设教,欲人谦光,

己虽有能,不自矜大,仍就不能之人,求访能事。己之才艺虽多,犹病以为少,

仍就寡少之人更求所益。己之虽有,其状若无,己之虽实,其容若虚。非惟匹庶,

帝王之德,亦当如此。夫帝王内蕴神明,外须玄默,使深不可知。故《易》称

‘以《蒙》养正,以《明夷》莅众’,若其位居尊极,炫耀聪明,以才陵人,饰

非拒谏,则上下情隔,君臣道乖,自古灭亡,莫不由此也。”太宗曰:“《易》

云:‘劳谦,君子有终,吉。’诚如卿言。”诏赐物二百段。

卷六 仁恻第二十(凡四章)

贞观初,太宗谓侍臣曰:“妇人幽闭深宫,情实可愍。隋氏末年,求采无已,

至於离宫别馆,非幸御之所,多聚宫人。此皆竭人财力,朕所不取。且洒扫之馀,

更何所用?今将出之,任求伉俪,非独以省费,兼以息人,亦各得遂其情性。”

於是后宫及掖庭前后所出三千馀人。

贞观二年,关中旱,大饥。太宗谓侍臣曰:“水旱不调,皆为人君失德。朕

德之不修,天当责朕,百姓何罪,而多遭困穷!闻有鬻男女者,朕甚愍焉。”乃

遣御史大夫杜淹巡检,出御府金宝赎之,还其父母。

贞观七年,襄州都督张公谨卒,太宗闻而嗟悼,出次发哀。有司奏言:“准

《阴阳书》云:‘日在辰,不可哭泣。’此亦流俗所忌。”太宗曰:“君臣之义,

同於父子,情发於中,安避辰日?”遂哭之。

贞观十九年,太宗征高丽,次定州,有兵士到者,帝御州城北门楼抚慰之。

有从卒一人病,不能进,诏至床前,问其所苦,仍敕州县医疗之,是以将士莫不

欣然愿从。及大军回次柳城,诏集前后战亡人骸骨,设太牢致祭,亲临,哭之尽

哀,军人无不洒泣。兵士观祭者,归家以言其父母曰:“吾儿之丧,天子哭之,

死无所恨。”太宗征辽东,攻白岩城,右卫大将军李思摩,为流矢所中,帝亲为

吮血,将士莫不感励。

卷六 慎所好第二十一(凡四章)

贞观二年,太宗谓侍臣曰:“古人云:‘君犹器也,人犹水也,方圆在於器,

不在於水。’故尧、舜率天下以仁,而人从之;桀、纣率天下以暴,而人从之。

下之所行,皆从上之所好。至如梁武帝父子志尚浮华,惟好释氏、老氏之教,武

帝末年,频幸同泰寺,亲讲佛经,百寮皆大冠高履,乘车扈从,终日谈论苦空,

未尝以军国典章为意。及侯景率兵向阙,尚书郎已下,多不解乘马,狼狈步走,

死者相继於道路。武帝及简文卒被侯景幽逼而死。孝元帝在于江陵,为万纽于谨

所围,帝犹讲《老子》不辍,百寮皆戎衣以听,俄而城陷,君臣俱被囚絷。庾信

亦叹其如此,及作《哀江南赋》,乃云:‘宰衡以干戈为儿戏,缙绅以清谈为庙

略。’此事亦足为鉴戒。朕今所好者,惟在尧、舜之道,周、孔之教,以为如鸟

有翼,如鱼依水,失之必死,不可暂无耳。”

贞观二年,太宗谓侍臣曰:“神仙事本是虚妄,空有其名。秦始皇非分爱好,

为方士所诈,乃遣童男童女数千人,随其入海求神仙。方士避秦苛虐,因留不归,

始皇犹海侧踟蹰以待之,还至沙丘而死。汉武帝为求神仙,乃将女嫁道术之人,

事既无验,便行诛戮。据此二事,神仙不烦妄求也。”

贞观四年,太宗曰:“隋炀帝性好猜防,专信邪道,大忌胡人,乃至谓胡床

为交床,胡瓜为黄瓜,筑长城以避胡。终被宇文化及使令狐行达杀之。又诛戮李

金才,及诸李殆尽,卒何所益?且君天下者,惟须正身修德而已,此外虚事,不

足在怀。”

贞观七年,工部尚书段纶奏进巧人杨思齐至,太宗令试,纶遣造傀儡戏具。

太宗谓纶曰:“所进巧匠,将供国事,卿令先造此物,是岂百工相戒无作奇巧之

意耶?”乃诏削纶阶级,并禁断此戏。

卷六 慎言语第二十二(凡三章)

贞观二年,太宗谓侍臣曰:“朕每日坐朝,欲出一言,即思此一言於百姓有

利益否,所以不敢多言。”给事中兼知起居事杜正伦进曰:“君举必书,言存左

史。臣职当兼修起居注,不敢不尽愚直。陛下若一言乖於道理,则千载累於圣德,

非止当今损於百姓,愿陛下慎之。”太宗大悦,赐彩百段。

贞观八年,太宗谓侍臣曰:“言语者君子之枢机,谈何容易?凡在众庶,一

言不善,则人记之,成其耻累。况是万乘之主,不可出言有所乖失。其所亏损至

大,岂同匹夫?我常以此为戒。隋炀帝初幸甘泉宫,泉石称意,而怪无萤火,敕

云:‘捉取多少於宫中照夜。’所司遽遣数千人采拾,送五百轝於宫侧。小事尚

尔,况其大乎?”魏徵对曰:“人君居四海之尊,若有亏失,古人以为如日月之

蚀,人皆见之,实如陛下所戒慎。”

贞观十六年,太宗每与公卿言及古道,必诘难往复。散骑常侍刘洎上书谏曰:

“帝王之与凡庶,圣哲之与庸愚,上下相悬,拟伦斯绝。是知以至愚而对至圣,

以极卑而对极尊,徒思自强,不可得也。陛下降恩旨,假慈颜,凝旒以听其言,

虚襟以纳其说,犹恐群下未敢对扬。况动神机,纵天辩,饰辞以折其理,援古以

排其议,欲令凡蔽何阶应答?臣闻皇天以无言为贵,圣人以不言为德,老子称

‘大辩若讷’,庄子称‘至道无文’,此皆不欲烦也。是以齐侯读书,轮扁窃议,

汉皇慕古,张孺陈讥,此亦不欲劳也。且多记则损心,多语则损气,心气内损,

形神外劳,初虽不觉,后必为累。须为社稷自爱,岂为性好自伤乎?窃以今日升

平,皆陛下力行所至,欲其长久,匪由辩博,但当忘彼爱憎,慎兹取舍,每事敦

朴,无非至公,若贞观之初则可矣。至如秦政强辩,失人心於自矜;魏文宏材,

亏众望於虚说。此才辩之累,皎然可知。伏愿略兹雄辩,浩然养气,简彼缃图,

澹焉怡悦,固万寿於南岳,齐百姓於东户,则天下幸甚,皇恩斯毕。”太宗手诏

答曰:“非虑无以临下,非言无以述虑。比有谈论,遂至烦多,轻物骄人,恐由

兹道,形神心气,非此为劳。今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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