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桃花:寻我记(四四)-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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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别是自养了一只白眼的狐狸反咬了自个儿一口呢。”
年素尧再是压不下宁去,瞪了她一眼:“不劳你操心,即便我养了只狐狸,也有本事叫那狐狸在我脚边摇尾巴,哼,不像一只生来便会摇尾巴的癞疤狗,天生就是扶不起的下作物什。”
“你——”李云霞瞪着转身而去的年氏,那一身火红的狐皮外衣竟显着主人的显赫和高贵,纵有再多恼怒,李云霞也只能暗恨自己的出身。
有些东西,不是你一生追求便可得的,握在手间容易,可叫世人肯定却难。李氏的悲哀就在于她太在意自己的出身、追求那生来便凝结一切的出身反深深卑奴了自己。自以为处在“上等人”里,却时刻谨记自己“下等人”的出身,上不上、下不下到落的两边失落。
诚然我们选择不了父母,便不要怨念父母的“无能”,人生一世,怨念除了伤及亲人、卑微自己可能换来一点点的尊严与幸福?
可惜,李氏看不透,便是看透了也放不平。
人人心里都有个刀口,都不是别人一句“看开”便能化皮的白药,即便施针完美地缝合,那些用线串起的肉结也不可能重新完好平滑。不是自己的人生,别人永远无切肤之痛,便是感同深受也很难真正体会缝合处的股股留痛,可成一生习惯的隐痛。
日落夕下。夏桃眼见胤禛把面前自己花了三天做出的繁琐膳食面色无波地吃下。她还在想蝉音,想蝉音为什么不愿意嫁老四,想老四娶了蝉音会有什么不同……
面前一桌子七八道菜式,两三种点心。
“以后不用这么麻烦,本王只要两三道即可。与其花这么心思在这些不过吃进肚的东西,到不如去练练你的字。”
嘟着嘴,夏桃死死盯着老四。虽然会做东西却从不曾如此挖空心思在这厨艺上。兴奋地辛勤劳作却只换来一句否定,这很难叫人不失落和气愤。
夏桃的老爸也是这样的。老妈做了一桌子菜,他偏一句好话不说还挑三捡四寻毛病,不是说“不爱吃”就是道“什么玩意”。明明说两句好话便能叫人高兴,他偏偏直肠子把什么都说出来。
夏桃知道老四是真的不在吃食上花什么心思,这么说不过是道出坚持,可平白用心被淋了一身湿还真是叫人难过的。夏桃也和凡人一般,喜欢受人表扬的快感。
胤禛已经漱了口转到榻上去,见那傻桃一脸子不快,知是惹其不高兴了。可心里的话不说又难过,想再说点什么诸如“做了也没关系”又实在有违自己的坚持,便坐在那里也纠结了起来。
幸好夏桃被她老爸刺激惯了,不几时自叹一声也就过了,自动给大神沏了茶来。
胤禛看着面前的茶,就是不明白她怎么又好得如此快。刚刚已经有些松动要随她去做那些吃的了,这一时又不好再说什么。
左右无事,夏桃又想起蝉音来,时不时便要看上老四一眼。
“你到底想说什么?”胤禛罢了书本,抬头去看总是盯着他的竹桃。
下意识摇了摇头,瞥眼见胤禛还是执着望着她,便下笔只写了两个字。
胤禛看着面前那两个“简体”字,先还是为这简化字皱了皱眉,半天才道:“你有意见?”
意见?对呀?我能有什么意见?
胤禛盯着她重新平滑白润的指间,不怎么在意道:“收蝉音是福晋的意思。这种事不需要爷关心。”
意思就是从头到尾都不关他什么事。
站累了,便一屁股坐在脚凳子上。
福晋为什么一定要蝉音嫁给老四呢?不过是个奴婢,既然奴婢不愿意又何必强求?
打量着腿边脑糊在一起的傻桃,胤禛突然莫明地喜悦却又快速被不乐意替代。
“不过是个丫头,你这里瞎操什么心。过来,给爷捏捏肩子。”
夏桃便老实给大爷“马杀鸡”。突然一想,老四不正是属马而自己属鸡吗?不觉乐得抖动全身止不住架式,见老四回头瞪她,才勉强压回乐劲。可再一寻思,不对呀,应该是“鸡杀马”呀?
一夜无梦无话。
次日寅时起身,便不见傻桃来侍侯。
“竹桃起来便在厨房里忙活,说是要给爷带些吃的。”
直到上了车都未见其。胤禛怀了一肚子不高兴,却见苏培盛由一个草编的大篮子里取出一个裹在绵褥子里的木制食盒,打开来见四个油纸裹着四样巴掌大小的物什和四件包着绵的细长筒子。
苏培盛先取了个筒子拔开盖口,顿时一股热呼的酸香之味入了口鼻:“这是开胃暖汤,竹桃叫人看了一夜的,刚盛入这小竹管里好方便王爷车上用。”
心里暖暖的,胤禛接过来小心喝了,有牛肉的味道,却吃不出牛肉块来,火热的灌入食道中打散了初春未亮前的寒意。
苏培盛见爷喝得开心,便举了一个油纸包:“竹桃说这是方便的汉包堡,用面夹着肉和新鲜果菜,今天这里夹的是烤制的牛肉,只是怕不热了。”
入到胤禛手里还有热度,他看着夹在中间的肉,泛着浓亮亮的油泽,便觉得肚子饥饿而起,有滋有味嚼起这个圆型的东西来。
苏培盛一向知道竹桃在吃食上的花俏,大冷天却能在天亮前的路上就能见到这么火热与形美的吃食还是叫他止不住吞咽了两下口水。
胤禛连吃了两个汉堡,又喝了一筒罗宋汤,最后一丝冬夜的冷意儿消失了,净了净面,看了苏培盛一眼。
“有无给你准备?”
苏培盛愣了愣,把食盒放回草篮里:“托爷的福,奴才也得了个小食盒,没及看呢。”
胤禛点了点头,果然在远些的凳子下见到一个包着帕子的小木盒。
“你也吃罢,入了宫哪里还有时间给你。”
苏培盛谢恩打开木盒,同样是两式,只是那竹筒粗大些、汉堡又小些。打了竹筒闻到的是米香,汉堡里则多是苏公公爱吃的热菜。
胤禛很满意傻桃的分别“待遇”,含笑着养起神来。
虽没王爷吧堡里的大肉块,苏培盛还是喝出了米粥里香咸的肉粒,也止不住牵起了嘴角。
这个竹桃,还真是不一般。
嗒嗒嗒的马蹄在静默的清晨渐去渐远,睡梦里的人还很多,可有些人,却注定劳苦一生。
夏桃同志起早“打发”了一主一奴,重新回了屋里睡个回笼觉去。
离午时,至少还有四个小时,足够她插空补一觉了。
老四身边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太难过。只要侍侯好了老板,果真还是有逍遥日子的。这个理,在什么时候都是存在的。
老四虽然难侍侯却还是有迹可寻。现在的夏桃,已经很能适应这种生活节奏了。
人那,要想寻到一种舒服的生活状态,除了要别人予己方便,还要自个儿真的用心整顿才可。什么舒坦,都不是平白便可得的。这个理,现代职场里沉浮多年的夏桃现在才明白。
越是反感,越难放开,有时候做的不快甚至厌烦,只是因为你从来不曾真正放开心思接受它。
正文 第五十八章 春竹动
似乎一夜间,枝头开始有一茬茬的芽朵儿展耀于春。
无私殿前搭起了白绸,其下放着桌榻几张。
胤祥坐于其下透过白绸看那被挡住的强光:“你这婢子也算奇葩,整日里除了一门心思给四哥您张罗好吃食还想着法的叫你过得舒服。看这白绸子一挡,既是艳阳抚慰又不叫强光眯了眼儿。原只当她是个无心无神的,不想竟是这么贴心主子的。”
皇上巡畿未归,留京的胤禛除了必要的进宫协理便几乎居在园子里处事。见胤祥罢了手边的折子直盯着头顶上的白绸,到也没说什么,只是转头去寻傻桃,见她正歪在不远处一个三围的矮椅沿上窝着眯神。而刘宝儿也抱在腿儿坐于一块方石上打着盹。
这一对打嗑的婢仆倒也相似的偷着乐。
胤祥眼见向来不待见奴才偷懒的四哥啥也没说的继续看折子,不觉转头再看了那竹桃一眼,见她睡得如此安泰到也不觉心慰。
四哥向来学不会“轻松”一词,或许这个有点傻气的竹桃真能指点他一二。只是——
回首看那一门心思处事的四哥,胤祥摇了摇头。
有些东西根深地固,不是一两个年头便能放下的。只是希望,他们都有这个时间去消磨。
夏桃睡醒了竟可能不招眼地扭了扭屈着的一身老骨头,回茶房给二位大爷新上了茶水来,约是下午三点后。
“可曾睡饱了?爷看你居在那里睡得极不痛快,不如叫四哥赏你个长榻,如何?”话虽是对竹桃说的,可胤祥乐呵的目光却盯着四哥。
胤禛瞪了他一眼,再看那傻桃除了不好意思也没什么害怕,被十三调侃又不能不发作,便冷道:“懒得可以,还不去膳房做些十三爷爱吃的。”
夏桃撇撇嘴也不当回事,乖乖领了早醒过来的刘宝儿去了。
这个罚,胤祥也是乐见。
厨房的东西都是齐全的,做个点心也花不了半个时辰。兄弟二人正吃着竹桃上来的葡萄干面包,便见弘时领了侍童进了院。
明日便满八岁的弘时长了不少个儿,下意识拧着眉的样子到真有些肖似老四。
夏桃不知道那些新请的师傅如何,只是弘时却是比过去收敛了许多,不再动不动就给她冷眼色看。可她还是不喜欢这孩子,虽然是个可怜见的,却很难叫人喜欢一个第一眼见便不听话的孩子。
弘时刚下学堂,虽是来给阿玛请安的,也不过是三天一次的被阿玛抽查课业而已。
胤禛“嗯”了一声叫起三子,却对夏桃道:“你去给福晋送些点心。”
夏桃自然乐意着取了食盒也不叫刘宝儿跟着出了院子。老四已经很少叫她与弘时碰着面了,这种安排不可谓不用心。除非他在院子里,弘时不得私入。
胤禛见弘时没再如往昔偏了头去瞪竹桃的背影,稍有安慰,却不只孩子低垂于地的眸里满是愤恨。
春暖绿渐浓,湖上已无冰可走,要去梧桐院除了陆路过竹子院只能行船。
也不知为何,夏桃现总爱躲着竹子院的两位侧福晋,尤其是年氏。
那拉氏屋里冷清了不少。月初鸣音嫁了出去,屋里虽有两个来了数月年纪还小的喜、鹊二音,可新来的总是万分的拘谨,立在那拉氏身边不要说喜闹,就是多一个动作也是不敢。
去来间蝉音并无多少时间可以坐下来同夏桃话聊。
那拉氏午睡毕理了小半时辰的园事,见夏桃来送点心便说正想着吃点什么呢。
喜、鹊二音见福晋待竹桃与别个不同便在心里计较了两分。
正赶着嬷嬷把四阿哥抱来,夏桃便多看了两眼,是个讨喜的可爱孩子,莫怪从小便极得喜爱。
不多时,便有人来禀钮格格来了。
夏桃知道,至今年开始,四阿哥虽还在钮氏的名下,却几乎是在福晋身边养着。钮祜禄要想看一看孩子还要到福晋这里来专门“凑”时间。
绝就绝在胤禛并没有不叫她养,是真真叫她贴身养了数月,可一转身年一过又另请了几个专职的嬷嬷,四阿哥虽还住在钮氏院里,可几位嬷嬷却是分到福晋房里的,自然孩子便多是随嬷嬷白日里住在福晋院里,至于晚上,每日里不到近亥(晚九)嬷嬷们是不送四阿哥回钮氏那里的,致使钮氏要想同亲子玩那么一回还要祈祷孩子没有睡下。
钮氏雅茹即便想到宫里去求德妃,也心知孩子就是给了福晋于制也是应当,再多的不快也只能聪明地选择沉默。
夏桃知道老四为什么这么做。错就错在他最见不得人太会做人了,而这个人是他的女人打得还是他和他儿子的主意。
“你没看出来,钮祜禄格格是德妃娘娘的人吗?”蝉音一句话似乎点醒了夏桃,叫她明白些什么。可如果钮氏是德妃的人,胤禛不是应该对她更好吗?怎么由始至终不见热待反生了子嗣却发冷遇呢?难道果真如历史所说这母子二人有异心?
夏桃琢磨着刚出了院子要上船,便见迎面一人正立在船下直视着自己。
左眼睑不自觉跳了一跳。
二人对视半天,才听那人道:“请把,侧福晋有请。”
夏桃很不想去,可年氏毕竟才是她原来的“主子”,只好随了竹清上了竹子院。
这是夏桃第一次登上竹子院,相较与梧桐院的窄小这里只有一出极大的院落分了两半。
竹清并未把她带进东院,反直上了西面近湖的高台楼阁。那楼阁建在一楼高的基石之上,虽只树了一层亭角并未高过葡萄院里的其他殿宇去却因为竹子院本势低立于其上到也能把整个圆明园收入眼底。
这是个极好的登高之外。
“智者乐水,仁者乐山”,夏桃极喜欢立在高外。每当心情不好,爬上市里那坐不可谓高的舜耕山往下看,当一切收入眼底视野开阔而人物渺小之时,便觉得任何烦恼都渐渐变得不那么真切和复杂了。
古时很少有高楼。夏桃心情豁然散开,不自觉呼出了一口浊气,眼见此时圆明园渐绿的山峦和清透的湖水,很难不感叹大自然的真切。
当亭台楼阁不得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