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五代史-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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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痛笞刺面。德珫闻之,白父曰:“书生无礼,有府县御史台,非军务治也。
公卿如此,盖欲彰大人之过。”宏肇深以为然,即破械放之。后之识者尤嘉德
珫之为人焉。
宏肇弟福,比在荥阳别墅,闻祸,匿于民间。周太祖即位,累迁闲厩使。仕
皇朝,历诸卫将军。(《宋史·李崇矩传》:史宏肇为先锋都校,闻崇矩名,召
署亲吏。乾祐初,宏肇总禁兵,兼京城巡检,多残杀军民,左右稍稍引去,惟崇
矩事之益谨。及宏肇诛,独得免。周祖与宏肇素厚善,即位,访求宏肇亲旧,得
崇矩,谓之曰:“我与史公受汉厚恩,戮力同心,共奖王室,为奸邪所构,史公
卒罹大祸,我亦仅免。汝史家故吏也,为我求其近属,我将恤之。”崇矩上其母
弟福。崇矩素主其家,尽籍财产以付福,周祖嘉之。)
杨邠,魏州冠氏人也。少以吏给事使府,后唐租庸使孔谦,即其妻之世父也。
谦领度支,补勾押官,历孟、华、郓三州粮料使。高祖为邺都留守,用为左都押
衙,高祖镇太原,益加亲委。汉国建,迁检校太保、权枢密使。汴、洛平,正拜
枢密使、检校太傅。及高祖大渐,与苏逢吉、史宏肇等同受顾命,辅立嗣君。隐
帝即位,宰臣李涛上章,请出邠与周太祖为藩镇,邠等泣诉于太后,由是罢涛而
相邠,加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同平章事,仍兼枢密使。时中书除吏太多,讹谬
者众。及邠居相位,帝一以委之,凡南衙奏事,中书除命,先委邠斟酌,如不出
邠意,至于一簿一掾,亦不听从。邠虽长于吏事,不识大体,常言:“为国家者,
但得帑藏丰盈,甲兵强盛,至于文章礼乐,并是虚事,何足介意也。”平河中,
邠加右仆射。邠既专国政,触事苛细,条理烦碎。前资官不得于外方居止,自京
师至诸州府,行人往来,并须给公凭。所由司求请公凭者,朝夕填咽,旬日之间,
民情大扰,行路拥塞,邠乃止其事。时史宏肇恣行惨酷,杀戮日众,都人士庶,
相目于路,邠但称宏肇之善。太后弟武德使李业求为宣徽使,隐帝与太后重违之,
私访于邠,邠以朝廷内使,迁拜有序,不可超居,遂止。隐帝所爱耿夫人,欲立
为后,邠亦以为太速。夫人卒,隐帝欲以后礼葬,邠又止之,隐帝意不悦,左右
有承间进甘言者,隐帝益怒之。(案:此下疑有阙文。)邠缮甲兵,实帑廪,俾
国用不阙,边鄙粗宁,亦其功也。(《宣和书谱》云:邠末年留意缙绅,延客门
下,知经史有用,乃课吏传写。)
王章,大名南乐人也。少为吏,给事使府。同光初,隶枢密院,后归本郡,
累职至都孔目官。后唐清泰末,屯驻捧圣都虞候张令昭作乱,逐节度使刘延皓,
自称留后,章以本职为令昭役使。末帝遣范延光讨平之,搜索叛党甚急。章之妻
即白文珂之女也,文珂与副招讨李敬周善,以章为托。及攻下逆城,敬周匿之,
载于橐驼褚中,窜至洛下,匿于敬周之私第。及末帝败,章为省职,历沔阳粮料
使。高祖典侍卫亲军,诏为都孔目官,从至河东,专委钱谷。国初,授三司使、
检校太傅,从征杜重威于邺下。明年,高祖崩,隐帝即位,加检校太尉、同平章
事。居无何,蒲、雍、岐三镇畔。是时,契丹去汴之后,国家新造,物力未充。
章与周太祖、史宏肇、杨邠等尽心王室,知无不为,罢不急之务,惜无用之费,
收聚财赋,专事西征,军旅所资,供馈无乏。及三叛平,赐与之外,国有余积。
然以专于权利,剥下过当,敛怨归上,物论非之。旧制,秋夏苗租,民税一斛,
别输二升,谓之“雀鼠耗”。乾祐中,输一斛者,别令输二斗,目之为“省耗”。
百姓苦之。又,官库出纳缗钱,皆以八十为陌,至是民输者如旧,官给者以七十
七为陌,遂为常式。(《归田录》:用钱之法,自五代以来,以七十七为百,谓
之“省陌”。今市井交易,又克其五,谓之“依除”。)民有诉田者,虽无十数
户,章必命全州覆视,幸其广有苗额,以增邦赋,曾未数年,民力大困。章与杨
邠不喜儒士,郡官所请月俸,皆取不堪资军者给之,谓之“闲杂物”,命所司高
估其价,估定更添,谓之“抬估”,章亦不满其意,随事更令更添估。章急于财
赋,峻于刑法,民有犯盐矾酒曲之令,虽丝毫滴沥,尽处极刑。吏缘为奸,民不
堪命。
章与杨邠同郡,尤为亲爱,其奖用进拔者,莫非乡旧。常轻视文臣,曰:
“此等若与一把算子,未知颠倒,何益于事!”后因私第开宴席,召宾客,史宏
肇、苏逢吉乘醉喧诟而罢。章自是忽忽不乐,潜求外任。邠与宏肇深沮其意。而
私第数有怪异,章愈怀忧恐。乾祐三年冬,与史宏肇、杨邠等遇害,夷其族。妻
白氏,祸前数月而卒。无子,惟一女,适户部员外郎张贻肃,羸疾逾年,扶病就
戮。
李洪建,太后母弟也。事高祖为牙将,高祖即位,累历军校,遥领防御使。
史宏肇等被诛,以洪建为权侍卫马步军都虞候。及邺兵南渡,命洪建诛王殷之族,
洪建不即行之,但遣人监守其家,仍令给馔,竟免屠戮。周太祖入京城,洪建被
执,王殷感洪建之恩,累祈周太祖乞免其死,不从,遂杀之。洪建弟业。
业,昆仲凡六人,业处其季,故太后尤怜之。高祖置之麾下,及即位,累迁
武德使,出入禁中。业恃太后之亲,稍至骄纵。隐帝嗣位,尤深倚爱,兼掌内帑,
四方进贡二宫费委之出纳。业喜趋权利,无所顾避,执政大臣不敢禁诘。会宣徽
使阙,业意欲之,太后亦令人微露风旨于执政。时杨邠、史宏肇等难之,业由是
积怨,萧墙之变,自此而作。杨、史既诛,业权领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北郊兵败,
业自取金宝怀之,策马西奔。行至陕郊,其节度使洪信,即其长兄也,不敢匿于
家。业将奔太原,至绛州境,为盗所杀,尽夺而去。
阎晋卿者,忻州人也。家世富豪,少仕并门,历职至客将,高祖在镇,颇见
信用。乾祐中,历阁门使,判四方馆。未几,关西乱,郭从义讨赵思绾于京兆,
晋卿偏师以攻贼垒。(《宋史·李韬传》:周祖征三叛,韬从白文珂攻河中,兵
傅其城。文珂夜诣周祖议犒军,留韬城下。时营栅未备,李守贞乘虚来袭,营中
忽见火发,知贼骤至,惶怖失据。客省使阎晋卿率左右数十人,遇韬于月城侧,
谓韬曰:“事急矣。城中人悉被黄纸甲,为火光所照,色俱白,此殊易辨,奈军
士无斗志何!”韬愤怒曰:“岂有食君禄而不为国致死耶!”即援槊而进,军中
死士十余辈,随韬犯贼锋。蒲有猛将,跃马持戈拟韬,韬刺之,洞胸而坠,又连
杀数十人,蒲军遂溃,因击大破之。)贼平,为内客省使,丁父忧,起复前职。
时宣徽使阙,晋卿以职次事望,合当其任,既而久稽拜命,晋卿颇怨执政。会李
业等谋杀杨、史,诏晋卿谋之。晋卿退诣宏肇,将告其事,宏肇不见。晋卿忧事
不果,夜悬高祖御容于中堂,泣祷于前,迟明戎服入朝。内难既作,以晋卿权侍
卫马军都指挥使。北郊兵败,晋卿乃自杀于家。
聂文进,井州人。少给事于高祖帐下,高祖镇太原,甚见委用,职至兵马押
司官。高祖入汴,授枢密院承旨,历领军、屯卫大将军,迁右卫大将军,仍领旧
职。遇周太祖出征,稍至骄横,久未迁改,深所怨望,与李业辈构成变乱。史宏
肇等遇害之前夕,文进与同党预作宣诏,制置朝廷之事,凡关文字,并出文进之
手。明日难作,文进点阅兵籍,征发军众,指挥取舍,以为己任,内外咨禀,前
后填咽。太祖在邺被构,初谓文进不预其事,验其事迹,方知文进乱阶之首也,
大诟詈之。太祖过封丘,帝次于北郊,文进告太后曰:“臣在此,请宫中勿忧。”
兵散之后,文进召同党痛饮,歌笑自若。迟明,帝遇祸,文进奔窜,为军士所追,
枭其首。
后赞,为飞龙使。赞母本倡家也,与父同郡,往来其家,生赞。从职四方,
父未尝离郡,赞既长,疑其所生。及为内职,不欲父之来,寓书以致其意。父自
郡至京师,直抵其第,赞不得已而奉之。乾祐末,宰相杨祐、侍卫亲军使史宏肇
执权,赞以久次未迁,颇怀怨望,乃与枢密承旨聂文进等构变。及难作,赞与同
党更侍帝侧,剖判戎事,且防间言。北郊兵败,赞窜归兖州,慕容彦超执之以献,
有司鞫赞伏罪,周太祖命诛之。
郭允明者,小名窦十,河东人也。幼隶河东制置使范徽柔,被诛,允明遂为
高祖厮养,服勤既久,颇得高祖之欢心。高祖镇太原,稍历牙职,及即位,累迁
至翰林茶酒使兼鞍辔库使。隐帝嗣位,尤见亲狎,每恃宠骄纵,略无礼敬。与相
州节度使郭谨以同宗之故,颇交结。谨在镇,允明常赍御酒以遗之,不以僣上犯
禁为意。其他轻率,悉皆类此,执政大臣颇姑息之。尝奉使荆南,车服导从,有
同节度使将,州县邮驿,奔驰畏慑,节度使高保融承迎不暇。允明潜使人步度城
壁之高庳、池隍之广隘,以动荆人,冀得重贿。乾祐末,兼飞龙使。未几,与李
业辈构变,杨邠等诸子,允明亲刃之于朝堂西庑下。王章女婿户部员外郎张贻肃,
血流逆注,闻者哀之。及北郊之败,允明迫帝就民舍,手行弑逆,寻亦自杀。
刘铢,陕州人也。少事梁邵王朱友诲为牙将。晋天福中,高祖为侍卫亲军都
指挥使,与铢有旧,乃表为内职。高祖出镇并门,用为左都押牙。铢性惨毒好杀,
高祖以为勇断类己,深委遇之。国初,授永兴军节度使,从定汴、洛、移镇青州,
加同平章事。隐帝即位,加检校太师、兼侍中。铢立法深峻,令行禁止,吏民有
过,不问轻重,未尝贷免。每亲事,小有忤旨,即令倒曳而出,至数百步外方止,
肤体无完者。每杖人,遣双杖对下,谓之“合欢杖”;或杖人如其岁数,谓之“
随年杖”。在任擅行赋敛,每秋苗一亩率钱三千,夏苗一亩钱二千,以备公用,
部内畏之,胁肩重迹。乾祐中,淄、青大蝗,铢下令捕蝗,略无遗漏,田苗无害。
先是,滨海郡邑,皆有两浙回易务,厚取民利,自置刑禁,追摄王民,前后长吏
利其厚赂,不能禁止。铢即告所部,不得与吴越征负,擅行追摄,浙人惕息,莫
敢干命。朝廷惧铢之刚戾难制,因前浙州刺史郭琼自海州用兵还,过青州,遂留
之,即以府彦卿代铢,铢即时受代。(《隆平集·郭琼传》云:刘铢守平卢,称
疾不朝,隐帝疑其叛,诏琼领兵屯青州。铢将害之,张宴伏兵幕下,琼无惧色,
铢亦不敢发。琼为言去就祸福,铢趋召。)离镇之日,有私盐数屋,杂以粪秽,
填塞诸井,以土平之。彦卿发其事以闻,铢奉朝请久之,每潜戟手于史宏肇、杨
邠第。会李业辈同诛宏肇等,铢喜,谓业辈曰:“君等可谓偻罗儿矣。”寻以铢
权知开封府事,周太祖亲族及王峻家,并为铢所害。周太祖入京城,执之下狱。
铢谓妻曰:“我则死矣,君应与人为婢耳!”妻曰:“明公所为如是,雅合为之。”
周太祖遣人让铢曰:“昔日与公常同事汉室,宁无故人之情,家属屠灭,公虽奉
君命,加之酷毒,一何忍哉!公家亦有妻子,还顾念否?”铢但称死罪。遂启太
后,并一子诛之,而释其妻。周太祖践阼,诏赐铢妻陕州庄宅各一区。(《五代
史阙文》:汉隐帝朝,铢为开封尹,周祖自邺起兵,铢尽诛周祖之家子孙妇女十
数人,极其惨毒。及隐帝遇害,周祖以汉太后令,收铢下狱,使人责之。铢对曰:
“某为汉家戮叛族耳,不知其他。”周祖怒,遂杀之。)
史臣曰:臣观汉之亡也,岂系于天命哉!盖委用不得其人,听断不符于理故
也。且如宏肇之淫刑,杨邠之秕政,李业、晋卿之设计,文进、允明之狂且,虽
使成王为君,周公作相,亦不能保宗社之安,延岁月之命,况隐帝、逢吉之徒,
其能免乎!《易》曰:“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必乱邦也。”当乾祐
之末也,何斯言之验欤!惟刘铢之忍酷,又安能逭于一死乎!
卷一百八(汉书) 列传五
李崧,深州饶阳人。父舜卿,本州录事参军。崧幼而聪敏,十余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