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书-第2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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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唯当弘尚道素,不宜劳役崇饰台榭。且比年以来,转觉众务日奢于往,每所
经营,轻违雅度,实非士女所望于明公。”茂曰:“吾过也,吾过也!”命止作
役。
明年,刘曜遣其将刘咸攻韩璞于冀城,呼延寔攻宁羌护军阴鉴于桑壁。临洮
人翟楷、石琮等逐令长,以县应曜,河西大震。参军马岌劝茂亲征,长史氾祎怒
曰:“亡国之人复欲干乱大事,宜斩岌及安百姓。”岌曰:“氾公书生糟粕,刺
举近才,不惟国家大计。且朝廷旰食有年矣,今大贼自至,不烦远师,遐尔之情,
实系此州,事势不可以不出。且宜立信勇之验,以副秦陇之望。”茂曰:“马生
之言得之矣。”乃出次石头。茂谓参军陈珍曰:“刘曜以乘胜之声握三秦之锐,
缮兵积年,士卒习战,若以精骑奄克南安,席卷河外,长驱而至者,计将何出?”
珍曰:“曜虽乘威怙众,恩德未结于下,又其关东离贰,内患未除,精卒寡少,
多是氐羌乌合之众,终不能近舍关东之难,增陇上之戍,旷日持久与我争衡也。
若二旬不退者,珍请为明公率弊卒数千以擒之。”茂大悦,以珍为平虏护军,率
卒骑一千八百救韩璞。曜阴欲引归,声言要先取陇西,然后回灭桑壁。珍募发氐
羌之众,击曜走之,克复南安。茂深嘉之,拜折冲将军。
未几,茂复大城姑臧,修灵钧台,别驾吴绍谏曰:“伏惟修城筑台,盖是惩
既往之事。愚以为恩德未洽于近侍,虽处层楼,适所以疑诸下,徒见不安之意而
失士民系托之本心,示怯弱之形,乖匡霸之势。遐方异境窥我之龌齱也,必
有乘人之规。尝愿止役省劳,与下休息。而更兴功动众,百姓岂所望于明君哉!”
茂曰:“亡兄怛然失身于物。王公设险,武夫重闭,亦达人之至戒也。且忠臣义
士岂不欲尽节义于亡兄哉?直以危机密发,虽有贲育之勇,无所复施。今事未靖,
不可以拘系常言,以太平之理责人于迍邅之世。”绍无以对。
茂雅有志节,能断大事。凉州大姓贾摹,寔之妻弟也,势倾西土。先是,谣
曰:“手莫头,图凉州。”茂以为信,诱而杀之,于是豪右屏迹,威行凉域。永
昌初,茂使将军韩璞率众取陇西南安之地,以置秦州。
太宁三年卒,临终,执骏手泣曰:“昔吾先人以孝友见称。自汉初以来,世
执忠顺。今虽华夏大乱,皇舆播迁,汝当谨守人臣之节,无或失坠。吾遭扰攘之
运,承先人余德,假摄此州,以全性命,上欲不负晋室,下欲保完百姓。然官非
王命,位由私议,苟以集事,岂荣之哉!气绝之日,白帢入棺,无以朝服,以
彰吾志焉。”年四十八。在位五年。私谥曰成。茂无子,骏嗣位。
骏字公庭,幼而奇伟。建兴四年,封霸城侯。十岁能属文,卓越不羁,而淫
纵过度,常夜微行于邑里,国中化之,及统任,年十八。先是,愍帝使人黄门侍
郎史淑在姑臧,左长史泛祎、右长史马谟等讽淑,令拜骏使持节、大都督、大将
军、凉州牧、领护羌校尉西平公。赦其境内,置左右前后四率官,缮南宫。刘曜
又使人拜骏凉州牧、凉王。
时辛晏兵于枹罕,骏宴群僚于闲豫堂。命窦涛等进讨辛晏。从事刘庆谏曰:
“霸王不以喜怒兴师,不以干没取胜,必须天时人事,然后起也。辛晏父子安忍
凶狂,其亡可待,奈何以饥年大举,猛寒攻城!昔周武回戈以须亡殷之期,曹公
缓袁氏使自毙,何独殿下以旋兵为耻乎!”骏纳之。
遣参军王骘聘于刘曜,曜谓之曰:“贵州必欲追踪窦融,款诚和好,卿能保
之乎?”骘曰:“不能。”曜侍中徐邈曰:“君来和同,而云不能,何也?”骘
曰:“齐桓贯泽之盟,忧心兢兢,诸侯不召自至。葵丘之会,骄而矜诞,叛者九
国。赵国之化,常如今日可也,若政教陵迟,尚未能察迩者之变,况鄙州乎!”
曜顾谓左右曰:“此凉州高士,使乎得人。”礼而遣之。
太宁元年,骏犹称建兴十二年,骏亲耕藉田。寻承元帝崩问,骏大临三日。
会有黄龙见于胥次之嘉泉,右长史氾祎言于骏曰:“案建兴之年,是少帝始起之
号。帝以凶终,理应改易。朝廷越在江南,音问隔绝,宜因龙改号,以章休征。”
不从。初,骏之立也,姑臧谣曰:“鸿从南来雀不惊,谁谓孤雏尾翅生,高举六
翮凤皇鸣。”至是而复收河南之地。
咸和初,骏遣武威太守窦涛、金城太守张阆、武兴太守辛岩、扬烈将军宋辑
等率众东会韩璞,攻讨秦州诸郡。曜遣其将刘胤来距,屯于狄道城。韩璞进度沃
干岭。辛岩曰:“我握众数万,藉氐羌之锐,宜速战以灭之,不可以久,久则变
生。”璞曰:“自夏末以来,太白犯月,辰星逆行,白虹贯日,皆变之大者,不
可以轻动。轻动而不捷,为祸更深。吾将久而毙之。且曜与石勒相攻,胤亦不能
久也。”积七十余日,军粮竭,遣辛岩督运于金城。胤闻之,大悦,谓其将士曰:
“韩璞之众十倍于吾,羌胡皆叛,不为之用。吾粮廪将悬,难以持久。今虏分兵
运粮,可谓天授吾也。若败辛岩,璞等自溃。彼众我寡,宜以死战。战而不捷,
当无匹马得还,宜厉尔戈矛,竭汝智力。”众咸奋。于是率骑三千,袭岩于沃干
岭,败之,璞军遂溃,死者二万余人。面缚归罪,骏曰:“孤之罪也,将军何辱!”
皆赦之。胤乘胜追奔,济河,攻陷令居,入据振武,河西大震。骏遣皇甫该御之,
赦其境内。
会刘曜东讨石生,长安空虚。大蒐讲武,将袭秦雍,理曹郎中索询谏曰:
“曜虽东征,胤犹守本。险阻路遥,为主人甚易,胤若轻骑凭氐羌以距我省,则
奔突难测;辍彼东合而逆战者,则寇我未已。顷年频出,戎马生郊,外有饥羸,
内资虚耗,岂是殿下子物之谓邪!”骏曰:“每患忠言不献,面从背违,吾政教
缺然而莫我匡者。卿尽辞规谏,深副孤之望也。”以羊酒礼之。
西域诸国献汗血马、火浣布、犎牛、孔雀、巨象及诸珍异二百余品。四
域长史李柏请击叛将赵贞,为贞所败。议者以柏造谋致败,请诛之。骏曰:“吾
每以汉世宗之杀王恢,不如秦穆之赦孟明。”竟以减死论,群心咸悦。骏观兵新
乡,狩于北野,因讨轲没虏,破之。下令境中曰:“或鲧殛而禹兴,芮诛而缺进,
唐帝所以殄洪灾,晋侯所以成五霸。法律犯死罪,期亲不得在朝。今尽听之,唯
不宜内参宿卫耳。”于是刑清国富,群僚劝骏称凉王,领秦、凉二州牧,置公卿
百官,如魏武、晋文故事。骏曰:“此非人臣所宜言也。敢有言此者,罪在不赦。”
然境内皆称之为王。群僚又请骏立世子,骏不从。中坚将军宋辑言于骏曰:“礼
急储君者,盖重宗庙之故。周成、汉昭立于繦褓,诚以国嗣不可旷,储宫当素
定也。昔武王始有国,元王作储君。建兴之初,先王在位,殿下正名统,况今社
稷弥崇,圣躬介立,大业遂殷,继贰阙然哉!臣窃以为国有累卵之危,而殿下以
为安逾泰山,非所谓也。”骏纳之,遂立子重华为世子。
先是,骏遣傅颖假道于蜀,通表京师。李雄弗许。骏又遣治中从事张淳称藩
于蜀,托以假道焉。雄大悦。雄又有憾于南氐杨初,淳因说曰:“南氐无状,屡
为边害,宜先讨百顷,次平上珪。二国并势,席卷三秦,东清许洛,扫氛燕赵,
拯二帝梓宫于平阳,反皇舆于洛邑,此英霸之举,千载一时。寡君所以遣下臣冒
险通诚,不远万里者,以陛下义声远播,必能愍寡君勤王之志。天下之善一也,
惟陛下图之。”雄怒,伪许之,将覆淳于东峡。蜀人桥赞密以告淳。淳言于雄曰:
“寡君使小臣行无迹之地、通百蛮之域、万里表诚者,诚以陛下义矜戮力之臣,
能成人之美节故也。若欲杀臣者,当显于都市,宣示众目,云凉州不忘旧义,通
使琅邪,为表忠诚,假途于我,主圣臣明,发觉杀之。当令义声远著,天下畏威。
今盗杀江中,威刑不显,何足以扬休烈,示天下也!”雄大惊曰:“安有此邪!
当相放还河右耳。”雄司隶校尉景骞言于雄曰:“张淳壮士,宜留任之。”雄曰:
“壮士岂为人留,且可以卿意观之。”骞谓淳曰:“卿体大,暑热,可且遣下吏,
少住须凉。”淳曰:“寡君以皇舆幽辱,梓宫未反,天下之耻未雪,苍生之命倒
悬,故遣淳来,表诚大国。所论事重,非下吏能传。若下吏所了者,则淳本亦不
来,虽有火山汤海,无所辞难,岂寒暑之足避哉!”雄曰:“此人矫矫,不可得
用也。”厚礼遣之。谓淳曰:“贵主英名盖世,土险兵盛,何不称帝,自娱一方?”
淳曰:“寡君以乃祖乃父世济忠良,未能雪天人之大耻,解众庶之倒悬,日昃忘
食,枕戈待旦。以琅邪中兴江东,故万里翼戴,将成桓文之事,何言自娱邪!”
雄有惭色,曰:“我乃祖乃父亦是晋臣,往与六郡避难此都,为同盟所推,遂有
今日。琅邪若能中兴大晋于中州者,亦当率众辅之。”淳还至龙鹤,募兵通表,
后皆达京师,朝廷嘉之。
骏议欲严刑峻制,众咸以为宜。参军黄斌进曰:“臣未见其可。”骏问其故。
斌曰:“夫法制所以经纶邦国,笃俗齐物,既立民行,不可洼隆也。若尊者犯令,
则法不行矣。”骏屏机改容曰:“夫法唯上行,制无高下。且微黄君,吾不闻过
矣。黄君可谓忠之至也。”于坐擢为敦煌太守。骏有计略,于是厉操改节,勤修
庶政,总御文武,咸得其用,远近嘉咏,号曰积贤君。自轨据凉州,属天下之乱,
所在征伐,军无宁岁。至骏,境内渐平。又使其将杨宣率众越流沙,伐龟兹、鄯
善,于是西域并降。鄯善王元孟献女,号曰美人,立宾遐观以处之。焉耆前部、
于阗王并遣使贡方物。得玉玺于河,其文曰“执万国,建无极。”
时骏尽有陇西之地,士马强盛,虽称臣于晋,而不行中兴正朔。舞六佾,建
豹尾,所置官僚府寺拟于王者,而微异其名。又分州西界三郡置沙州,东界六郡
置河州。二府官僚莫不称臣。又于姑臧城南筑城,起谦光殿,画以五色,饰以金
玉,穷尽珍巧。殿之四面各起一殿,东曰宜阳青殿,以春三月居之,章服器物皆
依方色;南曰朱阳赤殿,夏三月居之;西曰政刑白殿,秋三月居之;北曰玄武黑
殿,冬三月居之。其傍皆有直省内官寺署,一同方色。及末年,任所游处,不复
依四时而居。
咸和初,惧为刘曜所逼,使将军宋辑、魏纂将徙陇西南安人二千余家于姑臧,
使聘于李雄,修邻好。及曜工攻枹罕,护军辛晏告急,骏使韩璞、辛岩率步骑二
万击之,战于临洮,大为曜军所败,璞等退走,追至令居,骏遂失河南之地。初,
戊己校尉赵贞不附于骏,至是,骏击擒之,以其地为高昌郡。及石勒杀刘曜,骏
因长安乱,复收河南地,至于狄道,置武卫、石门、候和、澊ā⒏仕晌逋突
军,与勒分境。勒遣使拜骏官爵,骏不受,留其使。后惧勒强,遣使称臣于勒,
兼贡方物,遣其使归。
骏境内尝大饥,谷价踊贵,市长谭详请出仓谷与百姓,秋收三倍征之。从事
阴据谏曰:“昔西门豹宰邺,积之于人;解扁莅东封之邑,计三倍。文侯以豹有
罪而可赏,扁有功而可罚。今详欲因人之饥,以要三倍,反裘伤皮,未足喻之。”
骏纳之。
初,建兴中,敦煌计吏耿访到长安,既而遇贼,不得反,奔汉中,因东渡江,
以太兴二年至京都,屡上书,以本州未知中兴,宜遣大使,乞为乡导。时连有内
难,许而未行。至是,始以访守治书御史,拜骏镇西大将军,校尉、刺史、公如
故,选西方人陇西贾陵等十二人配之。访停梁州七年,以驿道不通,召还。访以
诏书付贾陵,托为贾客。到长安,不敢进,以咸和八年始达凉州。骏受诏,遣部
曲督王丰等报谢,并遣陵归,上疏称臣,而不奉正朔,犹称建兴二十一年。九年,
复使访随丰等赍印板进骏大将军。自是每岁使命不绝。后骏遣参军麹护上疏曰:
东西隔塞,逾历年载,夙承圣德,心系本朝。而江吴寂蔑,余波莫及,虽肆
力修涂,同盟靡恤。奉诏之日,悲喜交并,天恩光被,褒崇辉渥,即以臣为大将
军、都督陕西雍秦凉州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