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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粉妆楼-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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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言主仆二人在寺中计较。且言沈廷芳同锦上天出了金山寺,早见那镇江府的两个内使,走得雨汗长流。见了沈廷芳,双膝跪下道:“家爷备了中膳,请大少爷坐席,原来少爷在这里玩呢!列位大人立候少爷,请少爷快去。”沈廷芳道:“知道了。”遂同锦上天上了小船,撑到大船旁边,早有水手搭跳板,撑着手,扶了沈廷芳同锦上天进去。知府同米良慌忙起身出来,出来迎接,沈廷芳进内坐下,同用中膳。

一会用过了,镇江府吩咐左右船上奏起乐来。十只龙船绕着大船,或前或后,或左或右,穿花划水,但见五色旌旗乱绕,两边锣鼓齐鸣,十分热闹。沈廷芳大喜,忙令家人备了几十只鸭子,叫两只小船到中间去掼。那些划龙船的水手都是有名的,又见大人来看,都要讨赏,人人施勇,个个逞能,在那青波白浪之间来往不绝,十分好看,把那沈廷芳的眼都看花了。抢完了标,吩咐家人拿出五十两银子,赏了龙舟上的水手。一到晚上,龙船上都点起灯来,真正是万点红星,照着一江碧水。又玩了一会,那知府请沈廷华、沈廷芳、米良等到衙饮宴,都拢船上岸,打道登程,一路上灯球火把,都到镇江府署中去了。正是:

北堂夜夜人如月,南陌朝朝骑如云。

话说沈廷芳、沈廷华、米良、锦上天等进了府中饮宴,无非是珍肴美味,不必细表。饮完了宴,时已三更,知府就留锦上天、沈廷芳、沈廷华等在府中歇宿。

且言锦上天陪沈廷芳在书房歇宿,锦上天道:“大爷,你晓得金山寺柏相公是甚么人?”沈廷芳道:“不过是个书生。”锦上天道:“我看他好像个女子。”沈廷芳道:“又来了,那有女扮男装之事?”锦上天道:“大爷,他两耳有眼,说话低柔,一定是个女子。”沈廷芳笑道:“若果如此,倒便宜我了。祇是要他同行纔好下手。”锦上天道:“大爷莫要惊破了他。祇要他进了长安,诱进相府就好了,路上不便声张。”沈廷芳道:“明早可去约会了他,待我辞过了家兄,同他一路而行纔好。”锦上天道:“这件事在门下身上。”当下两个奸徒商议定了。一宿已过。

次日清晨,沈廷芳即令锦上天到金山寺约会柏玉霜去了,他在府中用过早膳,向沈廷华作别起身。沈廷华道:“贤弟为何就要回去。”沈廷芳道:“惟恐爹爹悬望,故此就要走了。”知府说道:“定要留公子再玩一日纔去。”沈廷芳道:“多谢,多谢。”随即动身。忙得镇江府同米良、沈廷华备了无数的金银绸缎、礼物下程,挑了十数担,差了江船,送沈廷芳起身。那沈廷芳上了大船,来到金山寺前,吩咐道:“泊船上岸。”早有和尚接入客堂,祇见锦上天同柏玉霜迎下阶来。见礼坐下,柏玉霜说道:“多蒙雅爱,怎敢相扰?”沈廷芳道:“不过是便舟一往,这有何妨?不必过谦,就请收拾起身,船已到了。”锦上天又在旁催促说道:“柏兄,你我出门的人,不要拘礼,上路要紧。”柏玉霜见他二人一片热肠,认为好意,祇得同秋红将行李收拾送上船去,称了房钱与和尚,遂同沈廷芳一路动身上船来了。沈廷芳治酒款待,吩咐开船。到晚来,柏玉霜同秋红一床歇宿,祇是和衣而睡;同沈廷芳的床头相接,祇隔了一层舱板。那沈廷芳想着柏玉霜,不得到手。

一日酒后,人都睡了,沈廷芳欲火如焚,按不住爬起来,精赤条条的,竟往柏玉霜房里来,意欲强奸,悄悄的来推那舱板。正在动手,不想柏玉霜大叫一声:“有贼,有贼!”吓得众水手一齐点灯着火、拥进船来照看。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一回 御书楼廷芳横尸 都堂府小姐遭刑

话说沈廷芳正推舱房,却惊醒了柏玉霜,大叫道:“有贼来了!”吓得那些守夜的水手众人,忙忙掌灯进舱来看。慌得沈廷芳忙忙起身往床上就爬,不想心慌爬错了,爬到锦上天床上来。锦上天也醉了,祇认作是贼,反手一掌,却打在沈廷芳脸上。沈廷芳大叫一声,鼻孔里流出血来了,说道:“好打!好打!”那些家人听见公子说道“好打”,祇认做贼打了公子,慌忙拥进舱来,将灯一照,祇见公子满面是血,锦上天扶坐床上。众人一时吓着了急,那里看得分明,把锦上天认做是贼,不由分说,一同上前,捺倒了锦上天,抡起拳头,浑身乱打。祇打得锦上天猪哼鸭叫,乱喊道:“是我,是我!莫打,莫打死人了!”那些家丁听了声音,都吃了一惊,拉起来一看,祇见锦上天被打得头青眼肿,吓得众家人面面相觑。再看沈公子时,满面是血,伏在床上不动。

众家人见打错了,忙忙点火,满船内去照,祇见前后舱门俱是关好。大家吃惊,说道:“贼往那里去了?难道飞去了不成?”锦上天埋怨道:“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不会捉贼,祇会假当真看,抓住了我当贼打了,我打贼一拳,倒被你们放掉了,还来乱打我。”舱里柏玉霜同秋红也起来穿好了衣衫,点灯乱照,说道:“明明有人扭板,为何不见了?”众人忙在一处,唯有沈廷芳明白,祇是不作声,见那锦上天被众人打得头青眼肿,抱着头哼,沈廷芳看见又好笑又好气,忙令家人捧一盆热水,前来洗去了面上血迹,穿好了衣衫,也不睡了,假意拿住了家人骂了一顿,说道:“快快备了汤来吃,陪锦大爷的礼!”闹了一会,早已天明,家人备了早膳。请三位公子吃过之后,船家随即解缆开船,依旧动身趱路。

这柏玉霜自此之后,点灯看书,每夜并不睡了,祇有日间无事略睡一刻。弄得沈廷芳没处下手,着了急,暗同锦上天商议,说道:“怎生才得美女上手纔好!那日闹贼的夜里原是我去扭他舱板响动,谅他必晓得了些,如今夜夜不睡了,怎生是好。”锦上天笑道:“原来如此,累了我白吃一顿打。我原劝过大爷的,不要着紧的,弄惊了他倒是不好,从今以后,切不可动,但当做不知道;等他到了长安,诱他进了府,就稳便了。”沈廷芳无法,祇得忍耐,喝令船家不许歇息,连日连夜的往长安赶路。恰好顺风顺水,行得甚快。

那日到了一个去处,地名叫做巧村,却也是个镇市,离长安还有一百多里。起先都是水路,到了此地,却要弃船登程。那日沈廷芳的坐船,顶了巧村镇的马头住了,吩咐众家人:“不可惊动地方官,惟恐又要耽误工夫,迎迎送送甚是不便。祇与我寻一个好坊子歇宿一宵,明日赶路,要紧。”众人领令,离船登岸,寻了一个大大的宿店,搬了行李下了坊子;然后扶沈廷芳上岸,自有店主人来迎接进去。封了几两银子,赏了船家去了,沈廷芳等进了歇店,天色尚早,自同锦上天出去散步玩耍。

柏玉霜同秋红拣了一个僻静所在,铺了床帐,也到店门口闲步,纔出店门,祇见三条大汉背了行李,也到店里来住宿。柏玉霜听得三个人口音有一个人是淮安的声音,忙回头一看,祇见那人生得眉粗眼大,腰细身长,穿一件绿绸箭袄,挂一口腰刀,面貌颇熟,却是一时想不起名姓来。又见他同来的二人都是彪形大汉:一个白面微须,穿一件元色箭袄,挂一口腰刀;一个是虎头豹眼,白面无须,穿一件白绢箭袄,手提短棍,棍上挂着包袱,三个人进了店,放下行李,见那穿白的叫道:“龙大哥,我们出去望望。”那穿绿袄的应道:“好。”便走将出来,看见柏玉霜便住了脚细望。柏玉霜越发疑心,猛然一想:“是了!方纔听得那人喊他龙大哥,莫非是龙标么?”仔细一看,分毫不差,便叫道:“足下莫非是龙标么?”原来龙标同杨春、金辉,奉军师的将令,到长安探信,后面还有孙彪带领二十名喽兵,也将到了,当下听见柏玉霜叫他,他连忙答应道:“不知足下是谁,小弟一时忘记了。”柏玉霜见他果然是龙标,心中大喜,连忙扭住了龙标的衣袂,说道:“借一步说话。”二人来到后面,柏玉霜道:“龙恩兄,可认得奴柏玉霜么?”龙标大惊道:“原来是小姐,如何在此?闻得你是洪恩兄弟送你上船往长安去的,为甚今日还在这里?”

柏玉霜见问,两泪交流,遂将得病在金山寺的话说了一遍,又问道:“恩兄来此何事?”龙标见问,遂将罗焜被害,救上山寨,落后李定、秦环、程佩都上鸡爪山的话说了,“祇因前日罗灿在仪征,路见不平,救了胡娈姑,打了赵家五虎,自投到官,多亏卢宣救了。罗灿、杨春、金辉并众人的家眷都上了山寨,如今我们奉军师的将令,令俺到长安探信,外面二人,那穿白的,便是金辉;那穿黑的,便是胡奎的表弟杨春。”柏玉霜道:“原来如此,倒多谢众位恩公相救,既如此,就请二位英雄一会有何不可。”龙标道:“不可。那沈廷芳十分奸诈,休使他看破机关,咱们如今即好两下不相认,到了长安再作道理。”柏玉霜道:“言之有理。”说罢,龙标去了,那秋红听见暗暗欢喜。不一时,那沈廷芳同锦上天回来了,吃晚膳,早早安歇。

且言龙标睡在外面,金辉问道:“日间同你说话的那个后生是谁?”龙标道:“不要高声。”悄将柏玉霜的始末恨由,告诉了二人一遍,杨春说道:“原来是罗二嫂了,果然好一表人才!咱们何不接他上山,送与罗焜成其夫妇。”龙标道:“他要上长安见他爹爹的,他如何肯上山去。咱们明日祇是暗暗的随他去讨柏大人的消息便了。”三位英雄商议定了。一宿已过。次日五更起身,收拾停当。早见沈廷芳同锦上天起身,吩咐家人说道:“快快收拾行李,请柏相公用过早膳。”遂即离了镇市,进长安去了。龙标见柏玉霜去后,他也出了歇店,打起行李,暗暗同金辉、杨春等紧紧相随。赶到了黄昏时分,早已到了长安的北门,门上那日正是史忠、王越值日,盘查奸细。那二人听见沈公子回来,忙来迎接,见过了时,站立一旁,那史忠的眼快,见了柏玉霜,忙向前叫道:“柏相公!俺史忠在此。”柏玉霜大喜道:“原来是史教头在此!后面是我的人,我明日来候你。”说罢,进城去了。然后龙标等进城,史忠问道:“你们是柏相公的人么。”龙标顺口应道:“正是。”史忠就放他们进去了。

且言柏玉霜进了城,来与沈廷芳作别道:“多蒙公子盛情,理当到府奉谢纔是。天色晚了,不敢造府,明日清晨到府奉谢罢。”沈廷芳道:“岂有此理。且到舍下歇歇再走。”那锦上天在旁接口道:“柏兄好生见弃,自古同行无疏伴,既到此,那有过门不入之礼!”那柏玉霜祇得令秋红同龙标暗在外等候,遂同沈廷芳进了相府,却好沈太师往米府饮酒去了,沈廷芳引柏玉霜入御书楼上,暗令家人不许放走,便来到后堂,见他母亲去了。

旦言柏玉霜上了御书楼,自有书童倒茶,吃过茶,那锦上天坐了一刻,就下楼去了。看看天黑了,祇见两个丫鬟掌灯上楼,柏玉霜性急要走,两个丫鬟扯住了说道:“公子就来了。”柏玉霜祇得坐下,看那楼上面图书满架,十分齐整,那香几上摆了一座大瓶,瓶中插了一枝玉如意,柏玉霜取出来看,祇见晶莹夺目,果系蓝田至宝。世无甚匹。

正在把玩细看之时时,忽见沈廷芳笑嘻嘻走上楼来,说道:“娘子!小生久知你是女扮男装的一位绝色的佳人,今日从了小生,倒是女貌郎才,天缘作合。”说罢,便来搂抱,柏玉霜见机关已露,大叫一声,说道:“罢了,罢了!我代婆婆报雠便了!”遂拿起那玉如意照定沈廷芳头上打来;沈廷芳出其不意,回避不及,正中天灵盖,打得脑浆迸流,望后便倒,那柏玉霜也往楼下就跳。

不知小姐生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二回 穿山甲遇过天星 祁巧云替柏小姐

话说柏玉霜拿玉如意将沈廷芳打死,自己知道不能免祸,不如坠楼而死,省得出头露丑,遂来到楼口拥身跳下。谁知那锦上天晓得沈廷芳上楼前来调戏,惟恐柏玉霜一时不能从顺,故闪在楼口,暗听风声。忽听沈廷芳“哎”的一声,倒在楼上,锦上天急来救时,正遇柏玉霜坠下楼来,他即抢步向前一把抱住,叫道:“你往那里走!”大叫快来拿人。那些家人正在上前伺候,听得锦上天大叫拿人,慌得众人不知原故,一一前来,看见公子睡在地下,众人大惊,不由分说将柏玉霜擒住,一面报知夫人,一面来看公子。祇见公子天灵打破,脑浆直流,浑身一摸,早已冰冷。那些男男女女,哭哭啼啼,乱在一处。沈夫人闻报,慌忙来到书房,见了公子已死,哭倒在地。众人扶起,夫人叫众人将公子尸首抬过一边,便叫问柏玉霜道:“你是何人?进我相府,将我孩儿打死,是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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