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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曾国藩全集-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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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卓、曹操那种乱世奸雄的禀赋。这事做得神鬼不知,天衣无缝,你怕什么来?曾国藩经过

这样一番心理上的自责自慰后,胆子壮起来:“好!我明天和你同去南昌,一定要把这件事

有个水落石出。”

袁巡捕慌忙鞠躬:“多谢曾大人!”

“大哥!”曾国藩正要叫人收拾行装,准备明日启程,忽见曾国华哭着进了门。

“什么事?”堂堂五尺大汉,居然泪流满面,岂不是脓包一个!曾国藩真的有点看不起

这个六弟了。

“大哥。”曾国华经此一问,哭得更厉害,“父亲大人去世了!”

“你说什么?听谁说的?”曾国藩猛地站起来,双手死劲抓着六弟的肩膀问。

“四哥打发盛三送讣告来了。”

曾国藩手一松,瘫倒在太师椅上,泪水从微闭的双眼中无声地流出来。好一阵子,他才

睁开眼睛,轻轻地吩咐左右:“拿丧服来!”然后转过脸,对袁巡捕说:“国藩遭大不幸,

不能应命前往南昌,请代我多多向文中丞致意,务必请他早日缉拿凶手归案,以慰德大人在

天之灵。”

深夜,曾国藩从悲痛中苏醒过来。他前前后后冷冷静静地想了又想,如果说当年母亲去

世最不是时候的话,那么父亲不早不迟死在这个时刻,真可谓恰到好处。目前局面,处处掣

肘,硬着头皮顶下去,日后会更困难,无故撒手不管,上下又都会不许,不如趁此机会摆脱

这个困境,把这副烂摊子扔给江西,给朝廷一个难堪。这水陆二万湘勇,除开他曾国藩,还

有谁能指挥得下?到时,再与皇上讨价还价不迟。曾国藩的心绪宁静下来,他坐在书案边,

给皇上拟了一个《回籍奔父丧折》:

“微臣服官以来,二十余年未得一日侍养亲闱。前此母丧未周,墨绖襄事;今兹父丧,

未视含殓。而军营数载,又功寡过多,在国为一毫无补之人,在家有百身莫赎之罪。瑞州去

臣家不过十日程途,即日奔丧回籍。”

他想起德音杭布之案,今日之境遇,是越早离开越好,决定不待皇上批复,即封印回

家。

咸丰七年二月二十一日,是个愁云惨淡、天地晦暗的日子。早几天气温和暖些,水边的

杨柳枝已吐出星星点点的嫩牙尖,这几天又被呼啸的北风将生命力凝固了,偶尔可看到的几

朵迎春花,也全部萎落在枯枝下。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鸟儿不敢出来觅食,

全部蜷缩在避风的窝里,企望着艳阳天的到来。吃过中饭后,曾国藩告别前来瑞州送行的彭

玉麟、杨载福和康福等文武官员僚属,以及文俊专程派来吊唁的粮道李桓和瑞州城的知府、

首县等人,带着六弟国华、九弟国荃、仆人荆七踏上回家奔丧的路途。

兄弟三人都不说一句话,默默地骑在马上赶路。曾国藩的心更像满天无边无际的阴云一

样,沉甸甸、紧巴巴的。他望着水瘦山寒、寂寥冷落的田野和马蹄下狭窄干裂、凹凸不平的

千年古道,陷入了深深的悲哀之中。这悲哀不是为了父亲的死。父亲寿过六十八岁,己身功

名虽仅只一秀才,但儿子为他请得一品诰封和皇上的三次赏赐,整个湘乡县,没有第二人有

如此殊荣。做父亲的可以瞑目,做儿子的也对得起了。曾国藩悲哀的是他自己出山以来的处

境。

从咸丰二年十二月出山以来,五年过去了,其中的艰难辛苦、屈辱创伤之多,正如眼前

的锦江水一样,倾不完,吐不尽。锦江水尚可以向人世间倾吐,自己肚子里这一腔苦水,向

谁去倾吐呢?——“好汉打脱牙和血吞”,他也不愿向别人倾吐。望着不见一只航船的枯浅

的锦江,他眼中出现了水面平静的湘江和波涛起伏的长江。这两条曾被他深情吟咏过的江

河,差点儿吞没了他的躯体。两次投江,羞辱难洗,多少年后都将成为子孙后世的笑柄。满

腔热血,一颗忠心为了收复皇上的江山,捍卫孔孟名教的尊严,却落得个皇上猜疑,地方排

挤,四面碰壁,八方龃龉,几陷于通国不容的境地。这几年除了痛苦,得到了什么呢?论官

职,依旧只是个侍郎。江忠源带勇,从署理知县升到了巡抚。胡林翼带勇,也从道员升到了

巡抚。这倒也罢了。还有许多像陶恩培,文俊、耆龄一类人,心地又坏,才质又庸劣,也一

个个加官晋爵,手握重权。天下事真是太不公平了。但是,想想自己,他又不禁摇头叹气。

论功劳,武昌、汉阳、蕲州、田镇,收复了又丢失,最后还是别人再夺回的。来江西两年

多,九江、湖口至今未下,长毛仍控制七府四十余州县,有何功劳可言!难道说长毛不能

灭,大清不能兴吗?难道说今生就只配做一个书生,不能做李泌、裴度吗?

不远处的田塍上,一个农民牵了一头羸弱的水牛在走着。

看着这头疲惫不堪的牛,曾国藩突然想起了衡州出兵那天,用来血祭的那头牛。水牛渐

渐地消失在薄暮中,看不见了。曾国藩低头看着自己,猛然发现,这几年来,自己明显地瘦

弱了。还不到五十岁,何以衰老得如此之快!脑子里又浮现了石鼓嘴下的那头牛,它即将断

气,痛苦地抽搐着,两只榛色的眼球鼓鼓地望着苍天。曾国藩奇怪地觉得,那头牛仿佛就是

他!

天色更暗,北风更紧,黄昏来临了。四周的山河、田地、房屋、道路慢慢模糊起来。出

路在哪里?前途在哪里?曾国藩无法预卜,只觉得眼前天昏地暗,心情万般苍凉。他现在什

么都不想了,也不要了,仅仅巴望着早点回到荷叶塘。他太疲倦了,他要在父亲的墓旁静静

地休息一段时期,然后,再将这几年所经历的一切,作一番细细的回顾。

(《血祭》卷终)



第一章 进军皖中

曾国藩第二部——野焚

一丑道人给曾国藩谈医道:岐黄可医身病,黄老可医心病——

入夏以来,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近半个月,湘中一带又刮起了火南风。这风像是从一

座巨大的火炉中喷出似的,吹在人的身上,直如火燎炭烤般地难受。山溪沟渠中的水,全被

它卷走了,连常年行船的涓水河,也因水浅而断了航。禾田开了坼。几寸宽的坼缝里,四脚

蛇在爬进爬出。已扬花的禾苗,因缺水而显得格外的枯黄干瘪。什么都是蔫蔫搭搭、半死不

活的,连狗都懒得多叫一声,成天将肚皮贴在地上,吐出血红的舌头喘粗气。人们在摇头叹

息。上了年纪的人都说,三十年没有见过这样恶毒的火南风了,这是连年战乱不休,互相残

杀,引起了天心震怒。火南风是上天对世人的惩罚啊!

午后,天气更加燥热,一向最能吃苦的荷叶塘农夫,这时也忍受不了烈日的无情炙烤,

都躲在茅屋里不敢出来。四野静悄悄的,只有一声递一声尖厉单调的蝉鸣,从粉墙外的柳树

叶上,传进黄金堂两边厢房里,合着屋子里混浊不清的老年男子的哼哼声,使这一带的空气

益发显得滞闷难耐。

黄金堂东西两边共有十多间厢房,它是曾府中最好的住屋,东边住着曾国藩一家人,西

边住着曾国荃一家人。去年秋天,曾国华应李续宾之邀去了湖北,紧接着曾国荃也重返吉安

战场。这几天里,曾国荃的妻子熊氏就要临产了。两个月前,纪泽的妻子贺氏在黄金堂难产

死去。贺家坳的张师公说黄金堂有鬼,贺氏是被那鬼捉去当了替身,贺氏也要在此找替身。

熊氏很害怕,一心想请张师公进来捉鬼,但又怕大伯骂。因为曾国藩素来恪遵祖父星冈公家

教,不准巫师进门。

妯娌们商量后,决定请张师公在曾国藩午睡时进府来做道场。

吃过午饭后,看着曾国藩睡下了,张师公带了一个小徒弟,偷偷地进了黄金堂,将熊氏

卧房关好,在里面点起蜡烛线香,穿上法衣,仗着一把桃木剑,作起法来。一切都是轻轻

地:轻轻地跳跃,轻轻地念咒,轻轻地敲锣。看看道场快要完了,谁知小徒弟一不慎,将搁

放在柜顶上的一面锣碰了下来。在这安静的午后,这一面锣掉在铺着青砖的地上,犹如放炮

打雷,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

“什么鬼名堂!”正在东边厢房里睡觉的曾国藩被惊醒了,他愤怒地坐起来,大声喊

叫。西边厢房里,欧阳夫人、熊氏、伍氏几妯娌吓得不敢做声。欧阳夫人忙跑过来,气喘嘘

嘘地说:“没什么,一面破锣摔下来了。”

“锣为何摔下来?”曾国藩望着夫人脸色发白,神色惊慌,觉得奇怪。

“是老黄猫弄下来的。”欧阳夫人急中生智。

曾国藩走出东厢房,来到正厅。只见西边房门紧闭,门缝里隐隐约约透出一丝烟气来。

曾国藩怒气冲冲地走过去,一脚将门踢开,身穿法衣的张师公和他精心布置的道场,立刻毫

无遮拦地展现在曾国藩的面前。曾国藩这一气非同小可。他冲上前去,一把抓住张师公,破

口大骂:“你是哪个?狗胆包天,敢在我家胡作非为!”

干瘦的张师公早吓得魂不附体,双膝跪在曾国藩面前,哀求道:“曾大人,小人不是私

自闯进来的,是九太太要我来的呀!曾大人,你老饶命,饶命!”

张师公连连磕头,小徒弟看着这个凶神恶煞般的曾大人,早吓得哇哇大哭起来。熊氏也

嘤嘤哭着,挺着大肚子,走到曾国藩身边:“大伯,都是我的不好,是我叫他来的。大伯,

你就骂我打我吧!”

“你们这批蠢猪!”曾国藩瞟了一眼熊氏,又环视着站在一旁的欧阳夫人、伍氏,“祖

父在生时,是怎么教训的?这两年,我们兄弟在江西不顺利,都是让你们这批贱人把师公巫

婆引进黄金堂来弄坏的。厚二!”曾国藩高叫满弟曾国葆的乳名,曾国葆慌慌张张地跑来。

“把这个鸟师公给我赶出去!什么乌七八糟的道场!”说罢,铁青着脸回到了东厢房。

坐在竹床上,出了半天粗气后,曾国藩的情绪慢慢平息下来。回家守父丧以来,他不断

地回忆这些年带兵打仗的往事,每一次回忆,都给他增加了一分痛苦。一年多里,他便一直

在痛苦中度过。比起六年前初回荷叶塘时,曾国藩已判若两人。头发、胡须都开始花白了,

精力锐减,气势不足,使他成天忧心忡忡。尤其令他不可理解的是,两眼昏花到看方寸大小

的字都要戴老花眼镜的地步。他哀叹,尚不满五十岁,怎么会如此衰老颓废!他甚至恐惧地

想到了死。但他绝对不甘心。假若这时真的死去,他曾国藩千年万载都不会瞑目,他那缕屈

抑不伸的怨魂,日日夜夜都会绕着高嵋山岫,飘在涓水河上,永远不会化开。是的,曾国藩

怎么想得通呢?这些年来,为了皇上的江山,他真可谓赴汤蹈火、出生入死,到头来,江西

的局面一筹莫展,不仅粮饷难筹,连他本人和整个湘勇都受到猜忌。天下不公不平的事,还

有过于此吗?

去年回家不久,他收到了湖南巡抚衙门转来的上谕:赏假三个月,假满后仍回江西督办

军务。他深知江西军务的难办,估计无人可以代替自己,遂援大学士贾桢的先例,请皇上同

意他在籍终制。皇上不允。曾国藩心中暗自高兴,对付长毛,皇上到底还是知道缺他不可,

于是趁机向皇上要督抚实权。说非如此,则勇不能带,仗不能打。谁知此时,何桂清正任两

江总督,他利用两江的富庶,倾尽全力支持江南大营,雄心勃勃地要夺得攻下江宁的首功。

江南大营在源源不断的银子的鼓励下,打了几场胜仗,形势对清廷有利。咸丰帝便顺水推

舟,开了他的兵部侍郎缺,命他在籍守制。曾国藩见到这道上谕后,冷得心里直打颤,隐隐

觉得自己好比一个弃妇似的,孤零零,冷冰冰。

后来,湘勇捷报频传。先是收复薪水、广济、黄梅、小池口,接着水师外江内湖会合,

夺取了湖口,打下了梅家洲。

四月,又一举攻克九江城,林启容的一万七千名太平军全军覆没。为此,官文、胡林翼

赏加太子少保衔,李续宾赏加巡抚衔,杨载福实授水师提督,彭玉麟授按察使衔,均赏穿黄

马褂。消息传来,曾国藩又喜又愧。喜的是自己亲手创建的湘勇,建立了如此辉煌的战功;

惭愧的是自己过去自视太高了。这一年多来不在前线,湘勇水陆两支人马在胡林翼、李续

宾、杨载福、彭玉麟的指挥下,反而打得更好。看来,对付长毛的能人多得很。

于是,曾国藩又添三分痛苦:照这样下去,湘勇很有可能在一年半载中便打下江宁;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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