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全集-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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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不愿意看到肃顺垮台,这对他、对湘军都是不利的。他微笑着对王辏г怂担骸八�
中堂于你有知遇之恩,你应该指点他一下,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帮他的忙。”
“肃中堂这个弱点我说过多次,但没有引起他的重视。这次我特地从济宁日夜兼程赶到
安庆,就是想请大人为国家,为肃中堂,也为湘军办一件事。”王辏г丝仪械厮怠�
“我为他办什么事?”曾国藩意识到此事非比一般。
“大人。”王辏г苏苏碜樱运厝丈偌难纤嗵榷俗谝巫由希谐鏊环钏�
熟虑的计划来,“当今天下形势,处在一触即发之时。肃中堂等辅政八大臣,如同卧危楼,
游浪尖,随时都有灭顶之灾。以晚生看来,肃中堂一旦下台,则中国局面将无人可收拾。那
时,发捻乱于内,夷人侵于外,我大清二百年江山岌岌可危。大行皇帝辞世以来,朝廷嘉奖
之隆,赏赐之厚,宫保为第一人。可见无论是两宫皇太后,还是辅政八大臣,在对宫保的依
畀上是一致的。故晚生环顾朝野,今日能救我大清者,唯有宫保一人而已。现在皇太后不甘
于览奏钤印之虚位,要垂帘干预国是。御史明奏,太后机心,依晚生之见,均不足以制服肃
中堂等。一则祖制重于泰山,二则肃中堂乃大行皇帝托孤大臣,上谕煌煌,阖朝共知。
但皇太后会走出一步棋来,这步棋为大行皇帝之失误,而肃中堂又失察,那便是与京师
恭王联络,叔嫂合谋,政变于宫闱。”
曾国藩神情悚然起来,他暗自佩服王辏г硕跃质瓶吹蒙钔福治龅镁佟�
“本来,”王辏г嘶怀闪似交旱目谄趵砭坏厮迪氯ィ按笮谢实塾Ω美渭侵芄�
成王的古训,效法本朝多尔衮辅顺治爷的先例,任命恭王为摄政王,将幼子托付与他,再嘱
咐肃中堂尽心协助恭王。这样尽管新主冲龄,政局会确保稳定。大行皇帝已去,自然不能再
苛论,当今之计,只有宫保自请入觐,申明祖制,说明不能行两宫垂帘听政的道理,再与肃
中堂一起谒见恭王,务请恭王以社稷为重,泯灭前嫌,辅佐新主。这样,上有贤明至亲之摄
政王,下有干练威断之肃中堂,外有手握重兵之曾宫保,大清朝廷即使遭遇暴风骤雨之袭
击、天崩地裂之灾祸,也可上下同心,朝野协力,共度危难,稳如磐石。如此,大人对国家
的贡献,将远胜攻取一城一地,千年青史,将永标大人忠贞为国之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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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谓远谋深算,处心积虑,但他毕竟是个年轻的书生,阅世尚浅。以肃顺之性情,他要执掌
国家大权,岂会自请恭王当摄政王?说不定大行皇帝没有要恭王摄政,正是出自肃顺的主
意!与肃顺谋此事,无异与虎谋皮,自讨苦吃。再说,肃顺跋扈,积怨甚多,恭王愿不愿意
与他共事,也很难讲。若自请入觐申明祖制,肃顺、恭王两边讨不讨得好尚不可预卜,先得
罪了两个皇太后,却是肯定的事。以慈禧太后之为人,得罪她岂有好处!现在是太后、顾命
大臣、恭王三方在明争暗斗,三个方面不管谁胜,都必定要依靠自己,何必要介入这中间
呢!在安庆静观时局变化,以不变应万变,乃是目前的最佳态度。主意打定,曾国藩笑着
说:“壬秋,你的想法很好,但我一个外臣,岂能干预朝政?再说前线军事瞬息万变,也不
允许我离开。”
曾国藩的断然拒绝,如同寒冬中一盆冷水劈头浇到王辏г松砩希⑹蹦枘璐畲畹模胩�
说不出话来。但王辏г瞬⒉凰佬模ǘㄉ窈螅滞谐龅诙黾撇撸骸按笕耍慊辜堑孟谭�
四年正月,在衡州出兵前夕,晚生对大人讲的那番话吗?”
怎么可能不记得呢?当年王辏г四欠荡牵钩醮脑奶俊O衷冢�
已久历沙场,连克名城,对胡、左、彭的暗示规劝,他处之泰然,王辏г四欠埃两裣肫�
来,也不过如此。曾国藩似有似无地点点头。
“若大人觉得晚生刚才所说的不妥当的话,大人可在安庆首举义旗,为万民作主。以大
人今日之德望之实力,晚生可以担保,不仅天下响应,四方影从,就连肃中堂也会心悦诚服
地拥戴。”说到这里,王辏г送低档乜戳艘谎墼患踩蛔诎缸辣撸妥磐罚�
无其事地以手蘸茶水在桌面上划着。王辏г税邓迹赫饣乜赡芏牧恕K酥赂哒牵骸八嘀刑�
常说,满人糊涂不通,不能为国家出力,惟知要钱,国家遇有大疑难事,非重用汉人不可,
尤其敬仰大人……”
“大人,折差送来重要信件。”荆七进来,打断了王辏г说幕啊�
“好,我就来。”曾国藩起身,对王辏г怂担澳憷吹谜谩T缂柑欤睬斐抢镆桓鲂�
曹的秀才,自称是曹子建的后人,送了一页子建的手书给我。你是行家,帮我鉴定一下,看
是不是真迹。”
待曾国藩出了门,王辏г俗叩桨缸辣撸患詹乓圆璐吹淖稚形锤桑邢缚�
时,竟是一长串“狂妄,狂妄,狂妄!”王辏г艘∫⊥罚旖潜叻撼鲆凰靠嘈Γ耐酚砍鲆�
股悲凉。
曾国藩第二部——野焚
五离国制期满还差两天,彭玉麟领来一个年轻女子——
原来,折差送来的是军机处抄的廷寄,对苗沛霖攻占寿州一事咨询曾国藩,剿,还是抚?
都是胜保坏了大事!看完廷寄后,曾国藩在心里狠狠骂道。这几年,苗沛霖在皖北招兵
买马,广建圩寨,不臣之心充分暴露,但胜保欲挟以自重,一直庇护着他。上月,寿州邑绅
孙家泰、徐立壮奏苗跋扈。苗大怒,发兵攻下寿州,挟制正在寿州城内的前皖抚翁同书。胜
保向朝廷告急,他惧怕事情闹大,不可收拾,请求安抚苗。
“对苗沛霖决不能安抚,必须趁此机会宣布他背叛朝廷的大逆之罪,彻底消灭,以除隐
患。”曾国藩对赵烈文说,“惠甫,你就按这个意思拟一份奏稿。”
“假若朝廷接受大人的意见,派湘军剿苗沛霖呢?”赵烈文一贯遇事想得深远。
“湘军不能分兵,要集中力量打金陵。苗沛霖今日之所以敢于与朝廷分庭抗礼,实是袁
甲三、翁同书等人养痈贻患,理应由他们收拾乱局。你写明:“请皇上责成胜保、翁同书讨
伐苗沛霖,收复寿州。”让他们去混战吧!曾国藩心里得意地笑着。
王辏г嗽诎睬熳×思柑欤俨桓崞鸸拢跃趺蝗ぃ粝隆拔医バ探#�
真为看山来”的诗句,带着曾国藩送给他的程仪,回湘潭云湖桥看他的老母妻儿去了。他刚
离安庆,京师便传来惊天动地的消息:两宫皇太后联合恭王,废去了顾命八大臣,载垣、端
华自尽,肃顺弃市,恭亲王任议政王,两宫垂帘听政,从明年起改国号为同治。
曾国藩为自己的谨慎稳重而暗自庆幸。王辏г嗽虼哟擞牍俪「姹穑ㄐ闹轮救プ鏊拿�
山事业,刻意寻访奇才,决心将自己满腹帝王之学传与弟子,留待后人。
紧接着,从京师频频寄来上谕:“钦差大臣两江总督曾国藩统辖江苏、安徽、江西三省
并浙江全省军务,所有四省巡抚提镇以下各官悉归节制。”“曾国藩以两江总督协办大学
士。”“曾国藩节制四省,昨又简授协办大学士,其敷乃腹心,弼予郅治,朕实有厚望
焉。”接到这一封封上谕,曾国藩受宠若惊。他自己尚不知道,之所以有这一系列隆重圣
眷,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肃顺垮台后家被抄,从家里抄出几大捆书信。由于肃顺炙手可热的权势和有意笼络,各
省督抚、带兵的将军都统,个个都与他书信往来密切,且信中极尽谄媚言辞,而唯一没有在
肃府留下字迹的只有曾国藩。这件事使两宫皇太后和恭王大为感叹,故而引为腹心。曾国藩
有感于依畀太重,一再恳请辞去节制四省之职,朝廷则一再不允。他只得挑起这付重担,日
夜与文武僚属商议归复金陵大计。偏偏癣疾又一次大发,弄得他苦恼不堪。
这天午后,曾国藩强打精神批阅文书,忽然觉得眼前一亮,彭玉麟带着一个年轻女子走
进来。
“涤丈,你老看看这个妹子如何?”彭玉麟笑吟吟地指着低头站在一旁的女子问。这以
前,彭玉麟已带来过三个女人,曾国藩都不满意,或嫌其粗俗,或嫌其丑陋。这个女子一进
来,便给他一种好感:身材匀称,步履端庄,那副羞答答的样子,既显得安详,又有几分迷
人。
“把头抬起来。”曾国藩轻轻地命令。那女子把头抬了一下,觉得对面的老头眼光很阴
冷,又赶紧低垂。曾国藩见她虽算不上美丽,却也五官端正,尤其是眉眼之间那股平和之气
很令他满意。“叫什么名字?”
“小女子名叫陈春燕。”
嗓音清亮,曾国藩听了很舒服,又问:“今年多大了?”
“二十二岁。”
“听你的口音,像是湖北人?”
“小女子家住湖北咸宁。”陈春燕大大方方,口齿清楚,完全不像以前那几个,要么是
吓得手足失措,要么是扭扭捏捏,半天答不出一句话。曾国藩心中欢喜。
“家中还有哪些人?”
“有母亲、哥嫂和一个小妹妹。”
“父亲呢?”曾国藩问。
“父亲前几年病死了。”陈春燕的语调中明显地带着悲伤。
“是个有孝心的女子。”曾国藩心里想,又问:“你父亲生前做什么事?”
“是个穷困的读书人,一生教蒙童糊口。”
听说是读书人的女儿,曾国藩更高兴:“那你也认得字吗?”
“小女子也略为识得几个字。”
“雪琴,谢谢你了!”
“涤丈收下了!”彭玉麟如释重负,欢喜地说:“明天我带大家来向涤丈讨喜酒喝。”
“慢点,慢点!”曾国藩叫住彭玉麟,问:“百日国制未满吧?”
“今天刚好百日,你老就放心让陈春燕侍候吧!”彭玉麟笑着边说边出了门。曾国藩伸
出指头点点掐掐,便将春燕留下来了。
夜晚,疲劳一天的曾国藩回到卧室,发觉房间大变了样: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桌上文
书整理得整整齐齐,床上铺垫摆得清清白白。
春燕提着一大桶热水上来,轻柔地说:“请大人洗脚。”
“你怎么知道我有这个习惯?”曾国藩吃惊地问。
“小女子问过彭大人,他说大人有睡觉前烫脚的习惯。彭大人还说,大人临睡前要吃点
甜软的东西,如稀饭、鸡蛋汤,平日喜欢吃鱼,吃新鲜蔬菜,吃湘乡土制的盐姜、干菜,饭
后还喜欢散步。”
“你真细心。”曾国藩拉着春燕的手,亲热地望着她。春燕感到,曾国藩眼中射出的是
柔和温馨的眼神,完全不像白天的冷峻阴森,人也显得年轻些。
“春燕,我是个衰弱的老头子,全身都长满了蛇皮癣,你跟我睡觉怕吗?”
“大人是人人敬慕的英雄,小女子能服侍大人,这是小女子的福气。”
春燕的答话使曾国藩大为高兴,他觉得已消失多年的脉脉温情又悄悄地生发了,一边抚
摸着春燕细腻的手心,一边和蔼地说:“春燕,你今日作了我的妾,便是我曾家的人了。我
要把家里的事情跟你说说。”
曾国藩将脚浸泡在热水中,慢慢地对春燕说起了他的家庭,从高祖讲到妻子:“欧阳氏
是我的结发妻子。在娘家时,父亲凝祉先生给她取的名字叫秉钰。十八岁时,从衡阳嫁到我
家,那时我二十三岁。她是个命好福大的人。过门第二年,我便中了举人。也就在这一年,
她给我生了大儿子祯第。过了几年,我又中进士点翰林。道光二十年,她带着儿子来到京
师。湖南到北京三千多里,儿子又小,一路辛苦颠簸,也多亏了她。”
曾国藩说到这里,想起此时正在荷叶塘老家的欧阳夫人,突然对她产生一种又是感激又
是负疚的心情。春燕也在思考着:想不到这个带兵打仗的大人物,对妻子竟是这样一往情深
哩!
“夫人多次来信,要我在外面讨个妾,说粗手粗脚的荆七,如何能代替得了心思细致的
女人!每次我都拒绝了她的好意。我明天要写封信告诉她,说我接受了她的劝告,纳了一个
端庄温和的小妾,请她放心。”
春燕感觉到,自己丰软的手被曾国藩干瘦的手抓得紧紧的。她的心在怦怦跳动。“端庄
温和”四个字,使她略有一丝幸福的感觉。
“你放心,夫人不会欺负你的。”曾国藩的声调变得轻轻细细的、温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