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全集-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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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足可独当一面。”
“才根于器,确为良论。”曾国藩笑道,“看来,我这个做哥哥的,还不如润芝对沅甫
了解得深透。你回去告诉润芝,就说我按他的部署,立即调沅甫去安庆。”
“好,我不在宿松久留了,明天就回武昌。”
阎敬铭刚走,又响起敲门声。“这么晚了,还有谁来?”曾国藩心想。
门打开了,进来的是李鸿章。
“恩师,睡不着觉,想跟你老聊聊。”
李鸿章知道曾国藩有个好夜里聊天的习惯。
“什么事害得你睡不好觉,这可是少有。”与曾国藩相反,李鸿章则瞌睡极重。这点,
曾国藩也知道。
“恩师。”李鸿章坐下后,一本正经地说,“我想来想去,这江南大营的溃败,不是坏
事,是好事。”
“你也是这样看的?”曾国藩暗自高兴,李元度、左宗棠、胡林翼都能从江南大营的失
败中看到湘勇的转机,现在李鸿章也持这种看法,他感到自己身边的确有一批识见不凡的人
才。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江南大营前些日子表面上热火朝天,其实已种下了溃败的
祸根。现在全军覆灭的大祸里,又潜伏着战事的转机。”李鸿章两只好看的眼睛闪闪发亮,
显出一种异常机灵的模样。
“将会有什么样的转机呢?”曾国藩问。他既想进一步测量李鸿章对事情的分析能力,
又要凭他的分析来验证自己的判断。
“恩师,我以为皇上从此将会对绿营失去信心,而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湘勇身上。这就是
战事的转机。”
好个乖觉的李老二!曾国藩心里称赞着。他羡慕李文安好福气,生下了一个这么聪颖的
儿子,倘若纪泽能像他一样就好了。
“恩师,门生还有一种预感。”李鸿章把头伸过去,靠拢曾国藩,神秘地说,“何桂清
肯定会被撤职,恩师极有可能总督两江。”
“不要瞎说!”曾国藩小声制止。
“是。门生不会对别人讲,只是自己这样想想罢了。”过一会,李鸿章又说,“恩师,
门生想,湘勇虽水陆俱全,但还有欠缺。”
“缺什么?”
“缺一支马队。”
“哦!”曾国藩点点头,习惯地半眯起眼,靠在椅背上沉思着。很快,半眯的眼睛睁开
了。他想起六弟曾说过,半眯着眼睛看人,使人觉得倨傲,不易接近。要改!今后作了总
督,位高权重,更要注意仪表上的谦恭。李鸿章倒没有注意到这个变化,继续说:“长毛马
队力量不强,但皖北的捻子却擅长骑射,今后平息捻子,非有一支强悍的马队不可。”
“少荃,你考虑得长远。”李鸿章的提醒很重要。皖省属两江的辖境,不能仅仅只想到
目前,还要虑及它今后的长治久安。“你准备一下,过几天到皖北去招募五百剽悍的大汉,
我再派人到口外去买五百匹好马,由你来训练一支马队如何?”
“恩师如此器重,门生一定要把这支马队训练好。”李鸿章大喜过望,再随便扯了几句
闲话,便起身回去了。
睡意给阎、李的谈话全部冲走了,曾国藩干脆不上床睡觉,他觉得有许多事要赶快办
理。环视东南数省,只有自己最有资格任江督一职,看来肃顺说的是实话。从咸丰三年带勇
以来,就巴望着能有这一天的到来。现在,这一天已屈指可数了。这个时候的两江总督,其
实就是与长毛作战的最高统帅,也就是全国军事力量的最高统帅,要站在这个高度上作一番
统筹全局的安排。然而,过去历任两江总督的怡良、何桂清等人,都没有看清自己的位置,
或者看到了,但手中无足够的可直接调配的军队,也当不成真正的统帅。曾国藩是可以充当
这个统帅的。他有自己的嫡系力量——湘勇,他要制定出一个深思熟虑的、切实可行的用兵
计划,大大扩充湘勇,指挥两江的绿营,做一个号令威严、三军敬畏的统帅。想到这里,曾
国藩再一次涌起对肃顺的感激之情。
他要给肃顺写一封极机密的信,派人专程送到北京去。曾国藩抽出一张纸来,又慢慢地
磨着墨。猛然,他记起了肃顺要胡林翼将信给他看的话,心中产生了疑问:为什么肃顺要将
这种绝密的事告诉胡林翼和自己呢?按理,他不应该泄露出来。“肃顺要讨好!”曾国藩心
里说,他开始冷静了。对於这个圣眷甚隆的协揆,曾国藩是清楚的。肃顺精明干练,魄力宏
大,敢于重用汉人,瞧不起满蒙亲贵中的昏愦者。为人骄横跋扈,独断专行。原来与恭王关
系较好,后来仗着皇上的宠幸,连恭王也不放在眼里了。今日的肃顺,不就是历史上的权臣
吗?恭王以及在他身后的满蒙亲贵,在朝廷中势力很大,与他们相比,肃顺势孤力单。皇上
虽说年轻,但据说有痨病,万一有不幸,肃顺岂是恭王的对手!他这样明目张胆地拉拢自
己,安抚胡林翼,是不是心怀叵测?想到这里,曾国藩心中冒出一丝恐惧。凡事预则立,不
预则废。这样的大事,还是以谨慎为好。曾国藩停止磨墨,将纸收到抽屉里。他决定不给肃
顺写感谢信,今后即使真的上谕来了,也只能按规矩办事,给皇上上谢恩折,不能与肃顺有
私下的联系。
曾国藩第二部——野焚
四定下西面进攻的制胜之策——
上谕真的到了宿松:“曾国藩着先行赏加兵部尚书衔,迅速驰往江苏,署理两江总
督。”这个消息很快便传开了,驻扎在宿松的湘勇将官们纷纷前来祝贺,宿松、太湖、望江
等县的县令们,一个个亲自坐轿来,连远驻徽州的左副都御史张芾也打发人飞骑奔来道喜。
凡前来恭贺的人,曾国藩一律不见。他在大营墙上张贴一纸告示:“本署督荷蒙皇恩,任重
道远,无暇应酬,贺喜者到此止步,即刻返回,莫懈职守,本署督已祗受矣。”
因为事先早已知道,曾国藩对这道上谕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欣喜,反而深感临危受命的
重大责任。局面是严峻的:整个苏南,除上海一隅外,已全部落入太平军手里;苏北皖北,
捻军势力大为增长,行踪飘忽不定,州县无法对付;在浙江,李秀成的部队绕过杭州,出没
于浙西一带;江西饶州、广信、建昌、抚州等地,经常被李世贤的人马任意往来;石达开的
二十万人马虽已进入川贵,但随时都可返旆东来,太平军的各路人马,合起来至少还有五六
十万。进入知天命之年的曾国藩,这些天来时常有一种苍凉之感。朝廷在江南大营溃败、四
顾无人的时候,才想起依靠湘勇的力量,就在要依靠的时候,仍不愿干干脆脆把江督授予他
这个湘勇的元勋,而要授给胡林翼。难道说,皇上对他的成见,一直耿耿于怀吗?每当想起
这些,曾国藩便涌出一种强烈的委屈和失意之感。有一天深夜,凝视***,居然信笔写出了
一首这样的五言诗:大叶迟未发,冷风吹我衣。天地气一浊,回头万事非。虚舟无抵忤,恩
怨召杀机。年年绊物累,俯仰邻垢讥。终然学黄鹄,浩荡沧溟飞。写完后,他自己也觉得好
笑:怎么会心灰若此!
他想,无论是对国家,还是对自己,这种思想都要不得。他烧了这首诗,打起精神,考
虑今后的用兵计划。
其实,这些计划,早在江南大营失败前,便和彭玉麟、杨载福、左宗棠、胡林翼、李鸿
章等人磋商过,那时只局限于湘勇及胡林翼所掌管的部分绿营的调配。现在不同了,两江地
方的绿营都可以由自己来节制。当然,绿营还包括多年来和湘勇一起打仗的多隆阿部曾国藩
将前些日子磋商的事理出个头绪来,作出了几点决定:首先,他清楚地认识到,朝廷从浙江
入手,通过苏、常包围江宁的东面进攻的决策,历史和现实都证明是错误的,必须改由西面
进攻的策略,也就是两年前复出时所定下的进军皖中的计划,即从长江上游向江宁包围。长
江在安徽境内有两座重要城镇,一为江北的安庆,一为江南的池州,占住了它们,即打开了
攻破江宁的大门。拿下安庆,这是曾国藩复出后的第一个战略任务,可惜李续宾、曾国华辜
负重任。十天前,经胡林翼提醒,曾国藩已拟定调九弟国荃去安徽。他密函九弟:把围安庆
当作围江宁的演习,训练部属,积累经验,日后好抢夺攻克江宁的首功。曾国荃是个好大喜
功的人,接到大哥的信后,立即出发,一面又派人回湖南再募五千人。
有了攻吉安的经验,他对下安庆充满了信心。曾国藩又把满弟贞干的贞字营扩大到两千
人,也调往安庆。吉字营、贞字营,才是真正的曾家军。安庆方面可以放得心了。池州如何
对付呢?
守池州府的是太平军左军主将定天义韦俊。太平军三下武昌,其中两次的总指挥便是
他。咸丰六年,他在武昌城头亲自指挥打死了罗泽南。曾国藩既对韦俊恨之入骨,又佩服他
是个难得的将才。韦俊是韦昌辉的弟弟,是不是不用武力,而用离间计,使韦俊挟池州投降
呢?对此,曾国藩没有信心。
太平军深受拜上帝教的影响,团结心强,要他们叛教投敌,怕是难办。
另一件大事,是两江总督目前驻节何处?朝廷严命赴江苏,江苏一时固然不能进,但也
不能留在宿松不动,置朝命不理。曾国藩拿出李鸿章献的皖省地图,指划着由宿松向浙江方
向前进的路线。他在祁门县境停住了手指。祁门处于丛山包围之中,一条大道贯穿县城,东
连休宁、徽州,南达江西景德镇,既有天然大山可以屏蔽老营,又可以与浙江、江西互通声
息,是个驻节的好地方。
还有,两江属下的江西、江苏、安徽以及浙江四省的巡抚,是至关重要的大员,必须逐
步地不露声色地替换,他们一定要是可靠的心腹,否则难收指臂之效。可任巡抚的人选,他
心中已有两个:一个是彭玉麟,一个是赣南兵备道沈葆桢。
沈葆桢字幼丹,福建闽侯人,林则徐的女婿,品行才干,都有岳丈之风。尤其重要的
是,他在咸丰五六年间,曾在湘勇营务处供职一年多。以福建人、名臣之戚而与湘勇有如此
渊源,实为难得,既可引为心腹,又可免尽用湘人之嫌。还得再物色两个人,一年半载之内
将现在的江西巡抚耆龄、安徽巡抚翁同书、江苏巡抚薛焕、浙江巡抚王有龄统统换掉。
另外,曾国藩还想到,江苏号为泽国,水师力量必须加强,除外江、内湖水师外,还须
建立淮扬水师,攻取里下河粮米之仓,建太湖水师收复苏州,建宁国水师规复芜湖。
真个是百事丛杂,千头万绪,曾国藩靠着思虑周密和多年来的用兵经验,对已临的和将
临的一系列大事小事,逐一作了细细的思考。待基本就绪后,他亲自草拟了一份谢恩折,并
将收复两江、攻取江宁的用兵计划向皇上作了报告。为了使皇上采纳他的不从东面,而从西
面进攻的策略,他很用心地构思了这样一段文字:自古平江南之贼,必踞上游之势,建瓴而
下,乃能成功。自咸丰三年金陵被陷,向荣、和春等军皆由东面进攻,原欲屏蔽苏浙,因时
制宜,而屡进屡挫,迄不能克金陵,而转失苏、常,非兵力之单薄,实形势之未得也。今东
南决裂,贼焰益张,欲复苏、常,南军须从浙江而入,北军须从金陵而入。欲复金陵,北岸
须先克安庆,南岸则须先攻池州,庶得以上制下之势。若仍从东路入手,内外主客,形势全
失,必至仍蹈覆辙,终无了期。
曾国藩相信,皇上是会批准他这个西面进攻的制胜之策的,万一不同意,他也要据理力
争。在这个重大的决策上,他不能作丝毫的妥协,直至辞去两江总督之职。
谢恩折拟好后,天将放亮,他吩咐王荆七将奏稿送到文书房誊写,便吹熄蜡烛,倒头睡
下了。这一觉直睡到黄昏才醒来。在曾国藩的记忆中,从未有过如此安稳的睡眠。心里高
兴,吃过晚饭后,曾国藩便打发荆七请康福来,今晚要和他围几局。
半年前,曾国藩从吉字营中选拔二百名朴实强壮的勇丁,由朱品隆带着来到他的身边,
充当亲兵营。曾国藩任命康福为亲兵营统领,朱品隆为副。在康福、朱品隆的训练下,亲兵
营人人武艺高强,一以当十,对曾国藩忠心耿耿。
康福带着祖传云子,应召而至,二人兴致勃勃地下起来。
“大人,你老的技艺大大提高了。”当曾国藩将被包围的两枚黑子拾起时,康福笑着说。
“比起那年在洞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