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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豆棚闲话-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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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众人齐近前来折解,对着朱龙道:『想是你醉后误认了人?』朱龙一口咬定不差。众人俱晓得他的旧规,任他结扭做一堆,没人劝解。少刻,只见黄雄走来道:『朱哥,这个后生是我的兄弟,千万看我分上,放了手罢!』刘豹实要与他并力打闹一场,到为黄雄说了这话,只得放手。旁边又有几个人将话儿矬着刘豹道:『你在营中吃粮,难道朱哥也不曾认得?适纔即有些得罪你处,你也不该就举手回拳。虽朱哥不受你打,你也是得罪的了。』刘豹听了这话愈加气忿,却不知众人为何护庇着他。黄雄道:『刘兄弟,你不要动气!如今好歹陪他一个礼儿,且到铺中坐着。你快回去收拾几钱银子来,若一时不便,就是衣服到印子铺里押几钱来亦可。』刘豹听了此言,爽利口也不开,眼见得身无半文,凭他发付便了。

黄雄道:『想你身边没得摆布,不然把一月份粮,顶与别人,胡乱消缴罢了。』众人俱如此说。刘豹是初入营头的,不知其中有何忌讳。大家俱让着他,没奈何只得将月粮指名揭了六钱银子与他,按日加一起利,不两日间月粮属之乌有。刘豹仔细打听,原来朱龙乃是本官的舅子,又是宗室出身,所以人人让他一分。但是不寻别人,偏偏寻着刘豹,恰好又遇着黄雄解劝陪礼,这明是黄雄怀着歹心,故意使他颠倒破费,不容他身边积攒一些。后来刘豹猜破,也就怀个念头算计黄雄。日日晚头到他房里说话,早间同他出门,情意甚笃。一日黄雄感冒风寒,本官处告假在家,那马放出城外吃草。

刘豹觑个落空,只说『明日有弟兄央我到兵道衙门过队,要借黄哥号衣鞋带一用。』黄雄正在烦躁之际,就应允了,并那壁上挂的方箭撒袋也除在手里。一面将鞍辔悄悄运出城外,不到天亮,就在城外把马备上。一两个辔头,走了七八十里,到了三河县邦均店地方,在个黑树林里闪着。不多时,只见一个骨瘦老者骑一匹大叫驴,身下坐着一个被囊,觉得有些沉重。

刘豹认道是个乡间财主,囊中有货。一马跃出,装着西人声气喝道:『下来快送些盘缠与老子!』那老者不慌不忙,拿着鞭梢指道:『盘缠到也够你用了。但我年纪七旬有余,不要惊吓,待我慢慢下了牲口,你自过来取去。我两臂软弱,实提不起来。』

刘豹信是实言,果然在马上侧着身子向驴背取那被囊。不料老者一手做个千金下坠之势,把他拉倒在地,鞭干中抽出一把锋利尖刀,指着骂道:『乳臭庸奴!老汉在渔阳道上往返五十余年,不知结果多少毛贼!将视我为鸡皮老翁可啖那!』言未毕,即欲将刀挖那两眼,刘豹大声哀告道:『小子有眼不识!原不敢作此行藏,只因八十老母抱病临危,无计策救,勉强行之。

不意冒渎天威,乞求饶恕!』老汉道:『龌龊小子,不足污我之刀!只剁你两指以警将来。』彼时刘豹正在危急之际,只见林内又一马跃出。马上坐着一位雄纠大汉,黑面紫髯,说道:『老翁处之非过,但他为着母病一语似属可矜。若去两指,则终身不复赎矣!』袖中出银五两为老汉寿,即请问老汉姓名。

老汉以一笑谢之,不受其金,亦不言其姓名。止将营马烙印马尾刀割下来,马亦负痛奔回原路,老汉上驴,昂然而去。刘豹起来拜谢大汉,大汉道:『我有空马在后,你快犄上,少迟便有番役至矣。』刘豹着忙,坐了空马紧紧随着大汉而行。大汉道:『我辈驰骋于邯郸道上,已念余年。凡有举动,必先从发脚处踹听着实,窥其护从,尾其后者;沿途又有四五人扮作商旅,三十里一换,或五十里一换,同其歇宿,使之不疑;然后于中途一矢加之,无不应弦,拱手从命。若如此冒昧向前,未有不败者也。今已到柏乡县,与渔阳隔绝千里,谅没有人知觉。』

遂引入一荒僻古寺佛座之下,取出元宝四锭、碎银十两与之潜归。但云:『汝善藏之,母病尚可药也。』刘豹脱下里衣包裹好了。正待叩谢,清问姓名,大汉骑上马,牵着空的,一溜烟不别而去。刘豹得了元宝,俏悄的变易做村庄下人,也不敢回到蓟州居住,直到永平府迁安县地方。始初代人耕种,过一二年渐渐置起田地。自知侥幸全身,改过前非,做个庄家百姓。

就近娶了一妻,将就过活不题。却说那营马被老汉割去尾印,飞奔回营。邦均店地方得知此事,具一报单,各衙门登时知道。

蓟镇总督即批守道查报。那老者拿了马尾烙印也到道里报了。

实时查出,乃是黄雄的马。黄雄却在病中,推个不知,只说刘豹借去骑的。那刘豹又拿不着,黄雄也推不去,只得代他认罪。

申详总督,把黄雄依律问罪,立刻枭示。这也是黄雄立心不善,反累其身的报应了。再说那刘豹避居迁安地方,做个守分百姓,也是改过自新的人,上天也该恕他一分。那知这年遇着大旱,苗地俱如…背裂开,秋成无望。只要唤些长年汉子开垦一番,还有指望。不期人工忙促,没处寻觅,忽然镇上遇着十余个凤阳府点来筑修边墙的班军完工回去,原是空闲身子。刘豹叫他趁工几日,照例算钱,那一伙班军也就应允。不两日,地上开垦完了,都到家中等算工银。

刘豹一时手头不凑,把厨灶下埋着当日剩下两个元宝,悄悄乘着月夜掘出,将些炭火烧红,錾凿开来。不意那些班军听见錾银的声,爬起屋檐,望见大锭,众人就起心拥将进去,一罟而取,不知去向。刘豹也只得叹几口气,正所谓『得之易,失之易』也。不题。却说班军得了这两大锭,喜喜欣欣从真保等府将到汴梁地方,众人却要照股分用。无计布摆,大胆走到铁铺錾开,却遇着一班捕役,挨身进去问道:『凿开要亏折四五钱,何不到我铺中换些碎银,分使两便?』众人就携了元宝,跟着捕人,走到一个大宅子内。接取元宝一看,认出字号,大声叫道:『拿贼,拿贼!』倏忽走出二三十人,把这伙班军锁链起来。原来这元宝乃是三年前江西差官解的金花银两,在汴梁城外被大盗劫去,至今贻害地方官民,赔补未完。狱中虽捉了几起大盗,却不是这案内人犯。至今捕役监禁,三日一比,却无原赃。今日锭上印凿分明,有何疑案?一伙送到大梁守道衙门,那些班军大声喊冤道:『我们俱是筑修边墙班军领来的盐菜银两。』官道:『你们虽是班军盐菜钱粮,彼处零星分结,那有大锭的?况且这宗钱粮尚未解到,如何有得发出?』用起刑来,然后将那迁安刘豹家中劫来情节一一招出。守道就申文抚院,抚院即移文蓟督衙门,差人登时押往河南质对。

刘豹将从前试马及大汉相赠之言从头诉说,一一备入文内,沿途拨兵护解。行至顺德府地方,忽然遇着大汉半醉单骑而来,刘豹上前泣诉始末。众人听了,就晓得是劫元宝的大盗,向来四下追缉,无处踪迹着他。内中一人乖巧,满口称赞:『好个豪侠!萍水相逢,能救人性命,反又赠他银子。今日他自己运蹇,到此败露。你这种高义甚是可敬!』众人要请他店上叙情,大汉推托。一人乘其空隙,用力将那马腿一砍,倒坠下地。一齐用力上前就把大汉绑了。地方人道:『你们虽拿住他,却要谨慎。倘有风声漏泄,不上三十里就有追骑抢夺,连你们性命亦不可保!』一人道:『我们有个处法,此贼害人多矣,不便远解。若绑缚少松,就要脱去。将他颠倒绑在马上,用小刀把他谷道锤割出来,再用绳子拴在树上,把马一鞭挥去,马跑肠出,我们岂不放心快意!』众道:『有理,有理!』如是而行,割下头来,丢弃五六里之外,始终无人知觉。

然后把刘豹解到汴梁,一一承认。问了不待时的死罪,方结这五六年劫鞘公案。那前边错拿的,已死过了一半,其余因其无赃,尽行释放。可见天地间非为之事,万无没有报应之理,刘豹少年盂浪,正当危急,忽遇李大汉片言排解,怜其母病一言,即赠之金,令其速遁。藏之五六年,厨灶之下,神鬼不知,可谓密矣。偏偏遇着凤阳班军,乃于夜半錾银声一朝漏泄。李大汉二十年邯郸道上恶孽多端,偏在救人施惠之际,却好途中遇着刘豹起解而来,毕命于群解之手。前边黄雄设心不善,早受冤诛。天道报施之巧,真如芥子落在针孔,毫忽不差。可见人处于困穷之时,不可听信歹人言语。一念之差,终身只在那条在线,任你乖巧伶俐,躲闪不过,只争在迟早之间。天上算人,好似傀儡套子,撮弄很得好不花簇哩。众人道:『我们坐在豆棚下,却象立在圈子外头,冷眼看那世情,不减桃源另一洞天也!』

总评古来天下之乱,大半是盗贼起于饥寒。有牧民之责者,咸思量弭盗。铅椠家揣摩窗下,谁不把弭盗寻些策料?也有说得是的,或剿袭前人,或按时创论,非不凿凿可听。然问策答策,不过看做制科故事,孰肯举行。及至探丸满市,萑苻震惊,乃始束手无策。坐视其溃裂,而莫可谁何。甚至开门揖盗,降死比比,却悔从来讲求弭盗有何相干。嗟乎!此迂儒懈弛之祸也。到不如道人此则原委警切,可醒愚人,可悟强横。大盗无不欧刀,王章犹然星日。真是一篇弭盗古论也!

第十一则 党都司死枭生首

《食物志》云:扁豆二月下种,蔓生延缠,叶大如杯,圆而有尖;其花状如小蛾,有翅尾之形,其荚凡十余样,或长,或圆,或如猪耳,或如刀镰,或如龙爪,或如虎爪,种种不同。

皆累累成枝,白露后结实繁衍。嫩时可充蔬食菜料,老则收子煮食。子有黑、白、赤、斑四色。惟白者可入药料,其味甘温无毒,主治和中下气,补五脏,止呕逆,消暑气,暖脾胃,除温热,疗霍乱泄痢不止,解河豚酒毒及一切草木之毒。只此一种,具此多功,如何人家不种他?还有一件妙处,天下瓜茄小莱有宜南不宜北的,宜东不宜西的,惟扁豆这种天下俱有。那猪耳、刀镰、虎爪三种,生来厚实阔大,煮吃有味。惟龙爪一品,其形似乎厚实,其中却自空的,望去表里照见,吃去淡而无味,止生于苏州地方,别处却无。偶然说起,人也不信,今日我们闲话之际,如有解得这个原故,也好补在食物《本草》之内,备人参考。内一人道:『这也是照着地土风气长就来的。

天下人俱存厚道,所以长来的豆荚亦厚实有味。惟有苏州风气浇薄,人生的眉毛尚且说他空心,地上长的豆荚越发该空虚了。』

众人道:『姑苏也是天下名邦,古来挺生豪杰,发祥甚多。理学名儒,接踵不少。怎见得他风气浇薄?毕竟有几件异乎常情、出人意想之事,向我们一一指说。倘遇着苏州人嘴头刻薄,我们也要整备在肚里尖酸答他!』那人道:『苏州风俗全是一团虚讳,一时也说不荆只就那拳头大一座虎丘山,便有许多作怪。

阊门外,山塘桥到虎丘名为七里,除了一半大小生意人家,过了半塘桥,那一带沿河临水住的,俱是靠着虎丘山上养活,不知多多少少扯空砑光的人。即使开着几扇板门,卖些杂货或是吃食,远远望去挨次铺排,到也热闹齐整。仔细看来,俗语说得甚好:翰材院文章,武库内刀枪,太医院药方,都是有名无实的。一半是骗外路的客料,一半是哄孩子的东西。不要说别处人叫他空头,就是本地有几个士夫才子,当初也就做了几首《竹枝词》或是打油诗,数落得也觉有趣。我还记得儿首,从着半塘桥堍下那些小小人家,渐渐说到斟酌桥头铺面上去:路出山塘景渐佳,河桥杨柳暗藏鸦。

欲知春色存多少,请看门前茉莉花。

古董摊

清幽雅致曲栏杆,物件多般摆作摊。

内屋半间茶灶小,梅花竹笪避人看。

清客店(并无他物,止有茶具炉瓶。手掌大一间房儿,却又分作两截,候人闲坐,兜揽嫖赌)外边开店内书房,茶具花盆小榻。

香盒炉瓶排竹几,单条半假董其昌。

茶馆(兼面饼)

茶坊面饼硬如砖,咸不咸兮甜不甜。

只有燕齐秦晋老,一盘完了一盘添。

酒馆(红裙当垆)

酒店新开在半塘,当垆娇样晃娘娘。

引来游客多轻薄,半醉犹然索酒尝。

小菜店(种种俱是梅酱酸醋,易糖捣碎拌成)虎丘攒盒最为低,好事犹称此处奇。

切碎捣齑人不识,不加酸醋定加饴。

蹄肚麻酥

向说麻酥虎阜山,又闻金肚壮而鲜。

近来两件都尝遍,硬肚粗酥杀鬼馋。

海味店

虾鲞先年出虎丘,风鱼近日亦同侔。

鲫鱼酱出多风味,子鲚…皮用滚油。

茶叶

虎丘茶价重当时,真假从来不易知。

只说本山其实妙,原来仍旧是天池。

席店

满…五尺共开机,老实张家是我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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