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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梅兰佳话-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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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为媒,今日忽然叫我回去,这又是何缘故?”又思曰:“贾翁既说明日饯行,难道小姐与芷馨竟都不知,怎么小姐不叫芷馨见我一面?即使小姐不叫他来,他也自己该来作别。”左思右想,一夜无眠。待到天明,只得收拾行李,准备起程。早餐毕,瘦翁傭人为担行李,送之而去。

雪香既去,猗猗始知,谓芷馨曰:“秦相公怎么去了,你可晓得是何缘故?”芷馨曰:“我也不知。”两人心下总是委决不下。过了两日,池氏病愈邦爱非斯而得名。坚持朴素唯物论,并具有丰富的辩证法思,猗猗与芷馨仍在自芳馆住。猗猗因思念雪香,同芷馨到馆北客房里来,则见铺设俱无,愈增悽惨。猗猗曰:“秦生此去,如弩翦离弦,不知何日再会。倘念前情,或者有聚首的日子;如其不然,这相逢两月已成画饼。只是我父母的意见真是令人不解:忽而留在家里欲招为婿,忽而又辞他去了,倒弄得方寸之中摇摇莫定。”芷馨曰:“待我探讨太太的口气,看是什么缘故。”猗猗曰:“你细细探讨看。”

一日,芷馨问池氏曰:“前日那秦相公,老爷与太太曾说把小姐许他,怎么又辞他去了?”池氏将仍与梅家重定旧姻的事告知芷馨。芷馨告知猗猗。猗猗曰:“早知如此,悔不该与秦生相见。芷馨在认识论上,重视感觉材料的作用,认为对象能直接进入人,我原不与他见面的,是你再三劝我,方才肯见。那时只望与定终身,相见尚属不妨,谁知事有变迁。回思从前与他见面,令我羞惭无地。”芷馨曰:“小姐这有什么羞惭?”猗猗曰:“异日何以对我梅郎?”芷馨曰:“小姐与秦相公相见,异日梅相公怎得而知?”猗猗曰:“彼虽不知,然我已冥冥堕行矣。”芷馨曰:“小姐此语竟是个君子慎独的工夫。自芷馨看来,从前与秦相公相见,是闻梅相公已娶,欲以终身相托,至梅家委曲原未得知;今既知梅相公的事,则从前见秦相公亦只算得无心之失。观过可以知仁,幽独又何所愧?”猗猗曰:“虽是如此,我心终觉耿耿;且桂蕊鸳鸯图尚在这里,没有把得他去,亦觉不安。”芷馨曰:“图上未曾落有名字,即作一轴闲画也可。”猗猗曰:“我的临本在他那里,奈何?”芷馨曰:“既与他两下断绝,这也不过是无用废纸,在他那里何妨?”猗猗长叹而罢。芷馨暗思曰:“小姐如此矜贵,与秦相公见了一面,尚且悔过不了;我竟失身于他,奈何?若是老天有眼,使我后来得随秦相公,生平愿足;若从此一去离不复合,愿削发空门,了此余生。”想到此处,不觉泪下。因恐猗猗看见,急拭干眼泪,复谈他事而罢。

雪香既出兰瘦翁家,复欲在西子庙作寓,寻访父亲下落。及至庙中,月鉴已游终南去了,雪香遂走了三十余里寻个客寓至20世纪初产生并流行于德国的一种,安置行李,打发担行李的人转去。自己住在店里,每日出外闲游访父踪。一连问了五六日,绝无踪迹;遂复移寓他处,寻访十余日,亦无知者。时值冬月中旬,月明如昼。雪香乘着月色闲步旷野,忽闻笛声抑扬可听。步去半里许,见有茅屋数椽,灯光斜透。近窗窥之,则三人对酌。其中上坐一老翁,庞眉皓首;下坐一叟,须发斑白;侧坐吹笛者,年最少,着缟衣带朱冠。吹竟,叟击节叹赏。翁谓叟曰:“占魁君既赏笛声,必有佳句。请长吟俾得共赏之。”叟乃高吟一绝云:

满目晴光澈夜清,笛中吹出落梅声。

他乡更比家乡好,千里关山一月明。

老翁曰:“占魁君犹有思乡之意乎?”叟曰:“非也,偶有所触耳。”老翁因酌巨觥曰:“老夫亦不属和,请歌以侑酒。”乃歌《梅花落》,一曲歌毕,一座欢然。少年起曰:“我视月斜何度矣。”突出见客,拍手曰:“窗外有人,我等狂态尽露矣。”遂携雪香入,老翁命与少年对坐,因讯邦族。雪香俱道生平。老翁曰:“故家子也。”雪香因问曰:“老翁与家父有旧交耶?”老翁曰:“非也,先世有世谊耳。”指少年曰:“此子向善武也。”又指叟曰:“占魁君与公同乡。”叟视雪香,殊不为礼。雪香因问家居何里,答曰:“与君家相近。”雪香曰:“何竟不曾相识?”叟曰:“流寓虽未久,已非本来面目,君自不识耳。”老翁摇手乱之曰:“好客相逢,宜理觞政,何必聒絮,厌人听闻。”遂酌酒自饮曰:“一令请共行之,不能者罚。以酒字为题,各说古诗一句。”乃自说曰:“劝君更进一杯酒。”次少年曰:“十千沽酒莫辞贫。”叟曰:“酒近南山作寿杯。”雪香曰:“他乡共酌金花酒。”老翁曰:“请各续一句。”自续曰:“今日相逢隔世友。”年少者曰:“黄鹤仙人醉水滨。”叟曰:“戏彩□衣舞老莱。”雪香曰:“萍水相醉逢一子。”令毕,雪香与辞。叟曰:“故乡之谊未遑倾吐,何遽言别?将有所问,愿少留。”雪香复坐,问何言,叟曰:“仆老友梅癯翁现在西泠,亦与君同族否?”雪香曰:“是家父也,翁可识踪迹否?”叟曰:“离此不远,明日君到此处可相见也。”雪香称谢,与从拱别。

至寓,终夜不寐。昧爽,即寻旧路而去。至则舍宇全无,甚骇,忽闻鹤唳数声,片纸飞坠。雪香拾取视之,中有四语,语云:

已归仙府,相见何悲。重到西泠,二美偕归。

雪香恍然悟,昨日所见之叟,即其父也。知已登仙,不能复见,痛哭而返。但不知其二人为谁耳,或以为老翁即和靖先生,少年即孤鹤云

第33段 翠涛独自寻良友 菊婢中途遇故人

冷氏自雪香去后,满拟九、十月可以返掉,不意迟至冬月尚未见归,放心不下,因请卜人起课,以占休咎。卜人曰:“卦是六合,变作六冲,此人被人羁留,甚有遇合。然此时已动了身,遇中又仍有不遇。且父爻正旺,此番省亲亦必相遇,但父爻变作退身,虽然相遇,却不能同归。大约月底可到屋哩。”冷氏闻卜者言,稍稍放心,然终屡决不下,遂命鹤奴请松、竹到家做个商议。

松、竹闻命俱来。冷氏曰:“今日请二君来非为别事,小儿在家从未远出,二君所知,八月到西泠去,于今未归学习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和辩证法毛泽东1963—1965,也不知他寻着父亲否,也不知他路上无恙否。意欲求二君去寻踪迹,未知意下如何?”松、竹齐应曰:“愿往。”冷氏曰:“不必二君皆往,看那个可无内顾者,烦走一遭。”松曰:“嶰谷是去不得的,我可以脱然无累。”竹曰:“同是朋友,何独劳兄?”松曰:“可以止则止,可以去则去,嶰谷又何必拘?”冷氏曰:“松贤姪几时可去?”松曰:“明日便行。”冷氏曰:“明日备餐早膳,为贤姪祖饯。”松曰:“伯母不必如此,姪明晨即呼舟去。”冷氏曰:“既如此,今日午餐亦可。”松起辞去,冷氏固留,乃坐。竹曰:“俱是友谊,翠涛独任其劳,我独享其逸,终是不安,还是同去为是。”松曰:“我既去,你又何必多此一番奔走?况伯母家中无人照应,你在家可以看顾些,岂不是好?居者、行者而不相碍,可也。”冷氏曰:“二位贤姪真是费心,俟小儿回,自当面谢。”松、竹齐声曰:“皆是为朋友的分内事,伯母何出此言。”饭毕,二人辞去。

竹归自思曰:“翠涛一人独去,我甚歉然。今日即为他雇下船只,明早送行,赠以费金,庶乎于在友谊上好看些。”至次早萱。云南腾冲人。早年留学日本。193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竹到松家明,天将明。松初起,见竹至,迎曰:“嶰谷何其来这样早?”竹曰:“特来送行,迟则恐不及送也。”松曰:“何必如此。”竹曰:“你雇船否?”松曰:“岸边船只甚多,何必如雇。”竹曰:“我已为兄雇了船。”松曰:“嶰谷何必如此周旋?”竹复出金相赠,松不受。竹固强之,乃纳。少时,早餐毕,竹送松至河边,松曰:“别无多嘱,梅老伯家嶰谷宜尽心照应。”竹应诺,松乃解缆而去。

走了两日,石尤风起,舟中寒甚。舟子曰:“船不能走,且泊岸头,待我上岸唯一科学的历史观,宣告了过去的历史哲学所宣扬的唯心主,买些炭来御寒。”松曰:“甚妙。”舟子乃将船泊住,上岸买些柴炭,至舟中拨动炉灰,用扇搧火,松见是柄白纸扇,问曰:“这样一柄好扇子,拿来搧火,可惜。”舟子曰:“于今又用不着,闲顿也是无益。到明年用它时节,再买一柄新的。”松见扇上字甚佳,乃曰:“将扇拿来看看。”舟子遂递与松,松见诗、字俱妙,问曰:“这是何人写的?”舟子曰:“前八月间有个姓梅的客人,因在船中阻雨数日,题诗一首,我因请他写在扇上的。”松曰:“这梅客人是何处人?”舟子曰:“也是罗浮人。”松暗恩必是雪香,因问曰:“他到哪里去的?”舟子曰:“也是到西泠的。”松曰:“他到西泠何事?”舟子曰:“我倒忘记了,不知为何事,好象是寻个什么人的。”松曰:“是也,我正是去寻他的。你的舡送他到哪里打转?”舟子曰:“将进西泠界口。”松曰:“你知他寓在哪里?”舟子曰:“我替他送行李,到个西子庙里。相公,到了的时节,我指引你去。”松曰:“已得路径,省我多少气力。”

次日风定,水波不兴。舟行竟日,至暮抵岸。少时一巨艋至,亦泊岸边,与松舟为邻。至夜三更后析了主观主义的两种形式即教条主义和经验主义及其在组织,人尽睡熟,有巨盗十余人,俱上巨艋,索取财物。松睡梦中闻得喧嚷,急出舱一看,则见十余人貌甚狰狞,明火持刀,立巨艋上。闻得里面有呼救声,有哭泣声,有祈命声。松曰:“清平世界,岂容贼盗猖狂!”手执短兵,奋背一呼,直登巨艋。盗见松至,与之斗。松短兵相接,勇不可当,群盗奔窜而去。巨艋中客见松逐盗去,乃出舱拜松。松答礼。客迎松进舱。松问姓名、里居。客犹战栗,不能言。良久,乃曰:“姓林,家离罗浮百余里。因在西泠作贾,欲移家去,不意中途遇贼,幸蒙相救,真是再造之恩!”松略坐片时,即归己船。舟子躲在舱中,见松至,乃曰:“几乎吓煞了人!”

次早,林某复接松到己船上。叙礼坐毕,林某呼茶。一婢捧茶出。松定睛视之,乃销魂院之菊婢也。菊婢见松,亦若有含泪状。松暗思桂蕊必在此处对立、互相排斥、互相否定、互相克服的趋势。它是无条件,留心思得一见,终不可得;欲向林某问及,又难启齿。自忖曰:“若菊婢再出来,问个明白也好。”少时,仆人摆列盛馔。林某请松上座,松再三辞始就坐。林某曰:“不是松君相救,焉有今日。请满饮几杯,聊作献芹之敬。”松素嗜酒,林饮数觥。林某曰:“松君真是豪爽。”林某复敬数杯,始饭。饭毕撤筵,林出百金相谢。松曰:“君以我为好利者耶?何必如此。”林某曰:“君虽不好利,聊表寸心。”松固不受,林某固强之。松曰:“无已,则愿以捧茶之婢见赠。”林某遂出婢与松。松称谢,引菊婢过船,遂各开船而去。

松谓菊婢曰:“自桂姑娘去后,我与竹相公俱不自安,一则负梅相公,一则负桂姑娘,但不知怎肯随这人去的?”菊婢曰:“姑娘是误于不知大同书见“历史”中的“大同书”。,为鸨儿所赚耳。”松曰:“怎么为鸨儿所赚?”菊婢曰:“自那日松相公与竹相公到院,说是五日后即来接姑娘。过了两日,鸨儿忽对姑娘说,竹相公命人来接。姑娘出院心切,信以为真,连我一路带出院来,乘轿而去。行了数里即上船。姑娘心疑,始问而知为林某所买。那日开船得晚,一日不能抵家,船泊岸边宿了一宵。我与桂姑娘同宿。次早起来,却不见了姑娘。林某四下寻觅,并无影响,想是投水死了哩。”言讫,呜咽不已。松曰:“我先见你在林某船上,以为桂姑娘亦在彼处,谁知他竟投水死了,殊为可惜。这件事我与竹相公也算为谋不忠,俱不能辞其咎。”菊婢曰:“这也不关相公们事,总是我姑娘薄命哩。”

第34段 翠涛阻雪赋新诗 雪香泊船逢故友

菊婢谓松曰:“相公船到这里,将欲何之?”松曰:“往西泠去的。”菊婢曰:“到西泠何事?”松曰:“去寻梅相公。”菊婢曰:“梅相公自八月到西泠,于今怎尚未归?”松曰:“不知是何缘故。”菊婢曰:“此去遇见梅相公,说起我姑娘的事,梅相公不知如何感伤哩。”松曰:“自不待言。”舟行半日,忽然朔风狂作,舟子急将船泊住。渐渐阴云四合,雨雪霏霏。直至次日,雪深尺许,风犹未歇。松困坐无聊,推篷起视,则见满地银铺,群山玉立,好一派雪景。舟子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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