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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郭公案-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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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爷得了和尚供招,遂判曰:审得和尚窦意寂,心淹色欲,不思色即是空,惟欲空中觅色。同众僧入刘家功果,独昧心恋黄氏娇娆,斋罢散归,潜匿房室,俟黄入寝,邪药行淫。纵己一时之私快,污黄氏万世之清贞。妇父无知,嫁叔奸嫂。若非阴灵见梦,则尚勇终毙杖下,而烈妇卒冒恶名矣。似此淫僧,即时处斩。安礼不合妄告,黄皓容纵贼徒,俱各以笞。取供。

改契霸占田产

严州府淳安县小门,有一叶姓的,约有三百人家。叶一材,二子,长叶其盛,次叶其芳,俱府学生员。父各分食田租,田有三百余亩。盛早死,妻朱氏守制,育有遗腹子叶之蕃。城南有宦豪郑明卿,做濉州通判,其子郑雍,素性贪狼。但有人田地相连,即起心谋占,百计骗来。适有朱氏,有腴田一十五亩,落于郑雍田心,累欲谋占无计。一日,一佃户到家,遂私整酒,与他商议:“要占叶秀才之田,只假做你少我银子,锁你在此。

霎时我请叶公到此饮酒,那时还打你,你便叫叶相公救尔。到那中间,你说情愿写田还我,只推不会写字,我自有说。”二人商量定了,即安排酒肴,着人请叶其芳来家饮酒。

不多时间,叶秀才已到。郑雍殷勤接礼。饮酒之中,叶其芳举头一看,见一人锁在后庭柱上啼哭。叶问曰:“亲长为甚锁住此人?”郑雍曰:“不堪告诉。”只听得那人连忙叫叶相公救救性命。叶又曰:“此人果为何事?”郑曰:“小亲付田二十余亩与他耕种,经今三年,租谷一粒不还,上门去取,他倒躲开,再不能奈他何!今适来到此过,被我拿住,锁在此间。明日带他入县,看他怎么还我租谷?”叶即问那人曰:“尔实欠了几多租谷?”其人曰:“实欠他八十余桶。”叶曰:“你家有甚通得的,写还郑相公也罢。”其人曰:“小人只有十数亩落在郑相公田心,情愿肯写赔他。只是不会写字,托相公金言,保小人归去,托人写得契来纳。”郑曰:“放了你,你倒又走去了,哪里复去寻你?”其人曰:“又要我还租,又不放人归去,教我把命来还?”郑见他口强,又上前连打几下。叶劝曰:“打亦无益,我代你写张文契何如?”其人曰:“相公若肯积此阴功,小人后世不忘。”郑即取得纸笔来,已先教了那人名姓、都图。叶问曰:“你姓什名谁?什么都图?”其人曰:“小人念来,乞相公代写。”

立文契人华可牛,系淳安县四十一图民。今有承受祖产民田一段,计种一十五亩。官报秋粮,民米一十石。坐落土名长埂垅,东西四至,皆至郑雍田界。今因无银完粮,情愿托中出卖到同都郑名下,前去管业耕作。当日三人面议,卖得时值价银一百二十五两,正其价,两相交付讫。

所作交易,系是二厢情愿,并无逼勒成交。其田与亲房内外人等,并无干涉,亦无重互交易情弊。如有来历不明,尽系出卖人一力承当,不涉买主之事。今欲有凭,立此文契一纸,永远为照。

立契人华可牛中见人牛一力代书人叶其芳万历甲戌二年八月日叶其芳代他写了文契,郑雍放了那人之锁,叫他打了手印,遂放他回去。那人拜了叶秀才救他之恩,竟自去了。叶亦酒醉,亦相别而归。

时移日易,看看过了一十八年,朱氏已死,朱氏之兄朱汝芳亦死。叶其芳年老在家,不理闲事。值逢其年大造,郑雍执文契,改却华可牛为叶阿朱,牛一力改作朱汝芳。遂叫家人数十,把叶之蕃之田在他田内者,一时俱耕过来。其叶家佃户,连忙去报田主。叶之蕃年已二十余岁,入在县学,听得郑雍占他之田,即具状往县。时有吴公廷光掌县印。即告曰:告状人叶之蕃,系淳安县生员,告为平白占业事。父蓄腴田一十五亩,嵌落宦霸郑雍田心,佃户方三佃种,生员一向收租无异。突今三月初十,豪喝虎仆一群,赶逐佃人,一并耕占,诈称先人出卖,地方周杰见证。田各有主,法无白占。假契横凶,有业不得为主。恳天诛恶劈诬,国赋有归。上告。

郑雍见叶之蕃已告在县,即将文契打点,做了诉状,来到县中,亦去诉。状曰:诉状人郑雍,系淳安南隅民籍,诉为清理田粮事。万历二年,将银一百二十五两,买到叶阿朱民田一十五亩,亲舅朱汝芳作中,亲叔叶其芳写契,经今一十八年,收租无异。今因大造过粮,叶之蕃自恃学霸,执粮不过,反捏平白占产。明买明卖,文契血证。母舅虽亡,亲叔尚在。

乞爷斧断。庶使业价不致两空。上诉。

吴爷见了诉词,即出牌拘原、被告来审。叶之蕃青衣小帽,上堂诉曰:“小的父虽早丧,先母治家,颇有薄田三百余亩。

食用粗饶,卖田作甚原故?既是先母卖田,彼时就该起业,怎么直到如今一十八年,方来过产?”郑雍辩曰:“当时叶其盛与小的姑表兄弟,后因死早,朱氏治家,四方田租未能全收。

官府征粮甚紧,朱氏托亲兄朱汝芳来说,又托亲叔来说,小的念是亲情,故此与他买田。况文契是他家中亲叔代书自写来的。

累年方三佃种,小的只未过粮。今遇两解造册,小的只得起业过粮,怎么叫做白骗?”吴爷叫取上文契来看,果是陈的。吴爷又问叶秀才:“尔叔之字,尔可认得否?”叶之蕃曰:“此字虽是叔字,其实叔未曾卖,其中必有缘故。”吴爷叫捉得叶其芳来,便见明白。即差民壮杜闻,出牌去拘叶其芳来审。杜闻来到叶宅,适其芳病危,不能说话,杜闻只得转衙回复。吴爷曰:“既无对理,且各回去,俟我再审。”适逢郭爷同牛大巡上严州,叶之蕃即具状,入分巡郭爷处告来。告曰:告状人叶之蕃,系淳安县东隅生员。告为欺死占产事。

先母治家,衣食饶足,无由变产完粮。祸因田嵌虎豪郑雍田腹,节次贪谋,假捏卖契在外,装成圈套,俟母、舅俱死,恃无对证,即统群仆,强耕食田。哭思母既无卖,彼焉有买?死虽无言,佃人可证。恳天烛恶追田,不遭白骗。

郭爷接了状词,从头一看,乃问叶之蕃曰:“尔母果卖田与他未曾?”蕃曰:“先人遗田三百余亩,家赡颇足。只因有田一十五亩落在郑雍田腹,一向谋占未遂。今日先母死去,母舅亡过,叔今又死,故生此骗心。万望老爷作主,庶使田不遭他白骗。”

郭爷即出牌,拘郑雍、方三等俱到分司。郭爷问曰:“叶秀才母亲先年果卖田与你不曾?”郑雍曰:“文契可证。是他母舅作中,亲叔代书。前日县中问诘,叔尚无恙,自知理亏,诈病不来对理。”郭爷叫将文契呈上来。郭爷将文契前后一看,又叫取叶其芳往日家中字迹来对,果俱一样。心中心道:“文契又真,字迹又同,这是什么缘故?不道是叔与母舅盗卖他田?”

郭爷又问曰:“尔叔与舅果皆家赀优裕否?”叶之蕃曰:“小的敌分家财,他更饶裕。母舅钱粮尚百,乡称富户。就是先母当时要银使用,亦只从舅借便足矣!何必卖田?”郭爷听说,再把文契从头再看,又在日光下一照,果然识出诈来。遂将郑雍大骂曰:“你这欺心奴才!这叶阿朱是你改的,这朱汝芳是你改的,尔看叶字一勾两点,阿字耳朵,朱字撇捺与勾,与汝字、芳字白明浓淡,墨迹新旧加写,因此去县告这假状。欺死瞒生,意图白赖。你且说你曾向方三说起田租也未?”喝将粗板把郑雍重打三十,责令尽供。郑雍情知昧心,遂供:不合捏写文契,改换名姓,白占田产,欺瞒生死。所供是实。郭爷取了供状,即援笔判曰:审得郑雍,以豪宦胄子,播恶乡邦。每肆贪婪,占人田产。明欺叶之蕃寡母、稚子,串合山人,捏写文契,致哄亲叔代书。始华可牛而终改叶阿朱,始牛一力而终改朱汝芳。似此移山作海,纸上栽桑。瞰其舅、叔俱故,其芳年老,对证无人,遂行占据,不思昧己天诛,讵识改涂难掩,日照诈形,方三血证。此等机心,渐不可长。拟判满徒,赎谷一百,田还业主,众释宁家。

兄弟争产讦告

叙州府宜宾县李德裕,登进士榜,初授南昌县知县,继升都察院浙江道御史,后至山东参政。历官多年,家资富足。正妻孔氏,生子名千藩,十五岁已入叙州府学。孔氏每示以父所遗之银,千藩知得,遂私取去纹银一百余两。庶妾纪氏,生子千宣,禀质聪慧,年十五岁,入宜宾县学。父甚爱惜之。由是,日夜积聚好银万有余两,付千宣。盖因千藩前偷去纹银百两余,故此多积,付于幼子,恐后长子更利害也。德裕在日,常写分关二张,将产业、田宅,凭宗族亲长,一一眼同,均分与二子管业。德裕既丧之后,千藩要分父手所积之余。纪氏曰:“家业俱是父手分定,当初一一公派,今日安得因父不存,遂来占弟之家业乎?”千藩曰:“父在只分田产,未曾分出银子,况父当时做了多少年官,掌了多少年家,岂无数十万银来分我乎?”

纪氏曰:“父平生积银数万,与大娘共埋地中,俱是你取去了。

如今哪有一分纹银在?”千藩曰:“我纳一前程,不过去一千两。自后积了这许多年,其银何可算数?必要拿来均分,千宣安得独占?”纪氏不听其言,千藩大怒,遂将纪氏骂曰:“我为嫡子,尔为庶子,嫡子不得承受父银,庶子乃敢坐占,天地间有此理乎?我必去告官府,与你讨个明白!”遂作状,往按察司去告:告状人李千藩,系宜宾县籍,告为弟占兄财事。故父家资十有余万,前后积银不止十万。身居嫡子,弱冠纳粟,授任汝宁经历,未涉家务。父宠幼妾,偏爱幼子,先年分关止开田业,余银俱存,议定后分。不料,父陡病故,恶弟心狠,独吞银两,毫不见分。以弟压兄,以庶欺嫡。乞吊父帐,查明出入数目,明算均分,庶使肥瘠得匀。上告。

王爷一见千藩状词,知其必以嫡欺庶,遂准了状子。千宣见哥子告状,亦具一状来诉:诉状人李千宣,系宜宾县生员告为辖弱强占事。鳄兄千藩,素恃嫡长,贪纵残毒,欺凌庶孽。父共嫡母,埋银数处,通计近万有奇。父没母私指示,鳄兄翻皆取去,毫无所分。身亦父出,兄独吞银,嫡强银尽兜去,弟弱毫厘不沾。乞天怜悯,各断均分,亡父瞑目。哀哀上诉。

王爷准了诉词,遂拘原、被告审问。千藩曰:“吾父在日,私宠幼妾,溺爱少子,当时分居止分田产,所积银两,一毫未分。今弟一一占去,反说我私掘银。父虽死去,二母同居一房,欲掘从何下手?掘银有何证见?”千宣曰:“当时分家时,小人住在新居,父与二母同兄住居。祖屋所积之银,随身不离,岂有身与长子同居,而银又藏幼子之房屋乎?兄私取银,邻里皆知,何为无证?”王爷遂问干证乐和、傅达。达受千藩嘱托,和受千宣嘱托,两下言语俱不得理。王爷又见二子,皆李公胤嗣,难以动刑。两下争竞,遂至经告无已。

及王公亮转迁入京待命,郭公自浙而来莅任。千藩、千宣兄弟又来讦告。郭爷曰:“你兄弟争财多年,我已晓得。尔是非明白,今当为尔判决,永杜争端。尔兄弟可将父手分关及家中各项簿帐,所置器皿物件,诸般锁钥,并两家亲丁,不论男女、老小、婢仆,俱要到司一审,时刻即放回去,便可绝尔数年之争。”千藩、千宣依命。各抬家眷人口见官,各以分关、锁钥、田庄、记籍、簿书,一一递上。郭爷乃问千藩曰:“我观尔兄弟分关田地诸般,件件相当,无有不平。尔独苦苦告弟,必是为弟多得了银子。”千藩曰:“故父遗银,’弟独藏去,情理难堪,故屡来奔告。”郭爷曰:“尔弟得银,尽藏于家乎?抑寄在人家?”千藩曰:“弟银俱在家中。”郭爷曰:“吾尽追弟银与尔,肯罢讼乎?”千藩曰:“若得弟银,再不敢缠告。”郭爷又问千宣曰:“尔之告兄,必说兄骗银甚多,心中不忿。”千宣曰:“父所埋银,皆为兄得,小人甚不甘心,故此来告。”郭爷曰:“吾取尔兄之银,尽数典尔,肯歇否?”千宣曰:“若取兄银出来,小人永不敢争!”

郭爷已知两人心事,遂大骂曰:“尔这两兄弟,狼心狗肺,不念手足同胞,兄说弟得银多,弟疑兄多得银,今我公断,今以千宣分关等项,悉付千藩,即刻入弟之宅,管弟之业;以千藩分关等项,悉付与千宣,即刻入兄之宅,管兄之业。若有半言反悔,我即提本籍没尔家财,家属尽流口外。”断罢,遂差十数牢子,押住千藩、千宣,各自换易。

谁知二家妇女都只思恋自家器物,都不肯换。大家哭诉于郭爷之前曰:“小人兄弟不才,激恼老爷。今蒙更相换易,诚至公至明,无一点偏私,小人无不听从。但小人家中妇女,用惯自家旧物,住惯自家旧屋,今后永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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