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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跳出陷阱-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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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一个用冰棍棒和硬纸板做成的鸟笼。她天天看着小麻雀在笼子里跳上跳下,既不怕它飞出去也不用担心挂在墙上的鸟笼会被她熟睡时压扁。但是有一天,她手提鸟笼站在院子,在一群小朋友羡慕的围观之下,用几粒米饭逗喂小麻雀,没想到竟被狠狠地啄了一下。可能是那天的麻雀特别饿,抑或是胆量有所增长,啄得她非常疼。她被这突如其来的进攻和难以忍受的疼痛惊得手足无措,“呀”的一声松掉了鸟笼。鸟笼即刻落地,摔得七零八落,呈现在眼前的只有散乱的冰棍棒和两张暗灰色的粘着鸟粪的纸板。这时,小麻雀已经机敏地飞到了对面的屋檐,唧唧喳喳地环顾着四周,选择着将要飞去的方向。此时此刻,也许只有像那只麻雀一样,以攻为守才是唯一可能奏效的办法。

她佯装无任何察觉,依旧按原有的节奏喝水,只是每一次吸入口中的茶水减少了许多。必须将这种姿势多延续一段时间,不露声色地仔细观察,看看自己究竟处于何种境况。

餐厅里的顾客更加稀少,连同她和白秘书在内只有四张餐桌尚未撤去餐具。左前方是一张同样的小桌,坐着一男一女。男的身体粗壮、魁武,上唇有一道黑硬的胡须,咀嚼时下颌部以及额头两侧的肌肉时隐时现,上下有力,似乎将瓷质筷托放进嘴里,他都可以迅速嚼碎,然后一咽而下。女的则玲珑小巧,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细嚼慢咽的同时,随着每一个细小的动作,整个身体都流动着可以融化一切的柔情。这对男女似乎正沉醉在忘情的烈焰之中。

左后方,是一张大餐桌,坐着一圈衣冠不整的年轻人,他们正比着往肚子里灌啤酒。一扎一扎浮着白沫的淡茶色液体,随着一声声口令,以最快的速度泻入他们高高撅起的口腔。喉咙忙不迭地发出起劲的“咕咚、咕咚”声和混杂着胀嗝的喘气声。

细琢磨一下,那对男女离她较远,中间还隔着一张大餐桌。尽管那位忘情的壮年男子因为发达的肌肉看上去很凶猛,又因为上唇的一抹胡须增加了几分粗野,但可以排除在威胁之外。因为此时的他,双眼正添加着欲火,巴不得这只有女人才会沉湎于此的浪漫晚餐早一些结束,快些步入真枪实干的私人空间。看起来这俩人似乎与自己无关。那些酒徒却离她很近,与她最短的距离不过两米。他们个个年轻力壮手脚敏捷,只要白秘书一声令下,随时都有可能突然扔下酒杯一涌而上,不费吹灰之力将她一举拿获。现在唯一稍稍有点余地的是,她这张餐桌是在餐厅的边上,准备下班的小姐们将一把把椅子收拢在桌子下面,在墙与餐桌之间形成了一溜长长的通道,并且一直延续到餐厅的大门。

记得在一部电影里看到这样一个情节:一个人为了对付一群流氓的追杀,也是在一家餐厅,眼看着对方围成一圈,步步逼近,主人公急中生智,突然端起饮料,拧下离他很近的一盏装饰灯,将一大杯液体倒向灯座。餐厅刹时漆黑一片,等明亮恢复时,早有准备的他已经溜之大吉。现在,餐桌旁边的立柱下方也有灯,而且是好几个。于是,她将身体移到餐桌靠墙这一边的椅子上,为下一步动作争取便利,同时那帮酒徒的位置也就转到了她的左前方。面对着他们总比侧对着他们要好一些。

她装作系鞋带的样子,弯下身,伸长胳膊,手指摸向离她最近的一盏奶白色灯泡。动手之前,她先翘起眼角,从桌子下面迅速扫视一下此刻的状态。

酒徒们仍在狂饮猛灌,一只只光脚丫担在椅子上,或得意地抖动或享受着手指对它们忙里偷闲的搔挠;那对情人依然沉浸在缠绵之中,而且越来越腻,汗毛粗长的糙腿与细腻光洁的玉肢在桌子下面互相蹭磨着,女人的一只小脚鸟儿般地安卧在男人的大腿上。整个餐厅无任何变化。

机不可失,有时胜败就在眨眼之间。她急切地收拢五指,握住灯泡就拧。然而,电影里的细节在这里出现了偏差,使她大感上当。此时的灯泡烫得灼人,根本搭不上手,指尖刚一触及未等旋拧,便不由自主地抽缩了回来。

方胜男无计可施了,宛如一根可以将她救出井底的绳索突然发生了断裂,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条纸糊的冥品。怎么办?如果此时撒腿就跑,沿着墙边的通道直奔大门,那他们会跑得更快,即使先于他们冲出门外,估计也无济于事,最终被他们追而擒之的结果仍不会改变。

方胜男心急如焚,片刻的呆愣之后,硬是从自己的脑袋里抠出了新的希望:虽然电影上的细节出现了问题,但电路见水之后会发生短路却是颠扑不破的真理。现在的电闸已经告别了保险丝的年代,都安装着具有漏电保护功能的空气开关,非常灵敏。记得有一次用电水壶烧水,忘了时间,结果家里的空气开关便跳了闸。原因是水开之后冒出的热气使厨房里充满了水雾,这些水雾遇冷之后变成水珠浸入了插座。记得上面标明的漏电限度只有三百毫安。那么此刻,尽管灯泡烫得拧不下来,但如果用茶杯砸下去,卸灯泡和倒水的动作不就合而为一了吗!而且,将更加简单、迅速!

没错!今天说啥也能完成这个比动作片上还要出色的智慧!

事不宜迟,她端起茶壶很快将茶杯加满,然后将椅子向后轻轻挪一挪,拉开一点自己与灯泡之间的距离。这样,既可加大动作的力度又可适当避开短路之后可能会迸出的电火花。一切准备就绪,将目光转向白秘书,做行动之前的最后一次观察。

不看还好,一看竟使她大惊失色——那个半老徐娘不见了!

怎么回事?莫非她已经发出了捉拿信号,而她自己藏到了一边?方胜男迅速盯向那帮酒徒。

“小方!”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如同一声炸雷直逼她的脊梁,与此同时一只肥厚的手掌也稳稳地落在了她的肩头。

第六十一章第六十一章
方胜男半天不敢扭过头去看一眼。不知白秘书是在什么时候悄没声地摸探了过来,而且已经立在了她的身后。

白秘书无声地笑笑。因为笑而冲过来的气息打在方胜男的脖颈上,冷飕飕,好似出自一个阴暗的山洞。

“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你?”白秘书小跨一步,坐在方胜男先前坐过的椅子上。手掌依旧压在方胜男的肩头,似乎那是一个须臾不可离开的支点,或者是根本不可放弃的要害。

方胜男半天才呼出一口气来,慌乱地将盛有满满一杯茶水的杯子搁回到餐桌。

白秘书笑了,然而她此时的笑容没有一丁点狰狞的成分,反而看上去很和蔼。从这张笑脸上找不出丝毫的虚伪和暗藏于心的歹毒,方胜男更加毛骨悚然。心想,任剐任杀快着点,别这么装模作样地折磨人。

“这么巧,我是来这儿带儿子看病的,把你给碰见了。”白秘书像往常那样热情地说。可掬的笑容依然荡漾在容光四射的脸上。

方胜男惊魂未定,没有言语。她既不知道白秘书有个儿子,也不知道有啥病,更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到这个偏僻的渔村来找大夫。

“你见过的呀,肯定见过的,你不知道?”白秘书的笑容停顿了,代之而来的是疑问的眼神和一脸的暗淡,声调也顿时变得很低,“天天在一楼大厅转悠的那个。”

“哦,那是你的儿子?”方胜男应付一句。

海顺大厦的一楼大厅里的确有那么一个人,年龄看上去不到二十岁,经常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走来走去,常常双手紧握拖布专爱擦拭清洁工一般不易擦到的地方,跟一些犄角旮旯死命地较劲。有时像冲锋打仗一样,大汗淋漓地忙完了这一头即刻又跑到另一头接着挥汗如雨,直到有人叫他一声“儒鹏”,或者冲他喊一声“ok”,他才会停下来,对人笑笑,用袖子蹭蹭额头和脖子上汗水,然后扛起拖布挺直腰板,一二一地走到电梯门口,将肩上的东西立在身旁,来一个标准的立正,守于电梯的一侧。如果有人走过来,他便伸出最方便的那根食指点一下触摸式按钮。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立正的姿势始终保持不变,也绝不偏过头去看按钮,但无论站在左、右哪一侧,每一次都会准确无误。更有趣的是他的面部表情,竟然是一脸的旁若无人、目不斜视,直对前方的玻璃大门。有一次方胜男乘电梯的时候,门口没有他,但抬起手刚要伸向按钮,门却自动打开了,开启的门里伸出一张笑眯眯的脸,直通通地盯着她呲牙:“哈哈哈,哈哈哈……”方胜男吓了一大跳,待回过神来正迟疑着该不该进去,他又摁亮了三楼的按钮,微微弯下腰,做出一个请进的动作,开口道:“迟到了,方小姐,我知道您在三楼。哈哈哈……就是三楼,我知道。”说完,一步跨出电梯,笑声也戛然而止,旁若无人和目不斜视的表情随即回到了脸上,似乎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那天,方胜男走进了写字间心里还“扑嗵、扑嗵”地乱跳。事后想问问,一个声望不小的公司怎么雇了一个八成人,但后来因为别的事打扰,也就没再提起。细想起来,好像白秘书每次到他跟前都会慈祥地笑笑,他也转过眼珠,温顺地看看白秘书。真没有想到,他竟然是白秘书的儿子。

白秘书点点头,似笑非笑地咧咧嘴:“你真不知道呀?”

“真不知道。多大了?”方胜男问。

“二十四啦!”白秘书回答着,又像在自言自语,“倒不显老,看起来就像十八九。”从她的目光里,方胜男看到了一个母亲的隐痛还有无奈。白秘书继续道:“这不,听人说夕明湾来了一个专治神经性行为障碍的,就向公司请了假,过来看看,下午刚到。大夫说要留他一个晚上,观察观察,试试轻重,明天才好下结论,能治还是不能治。”

“那您应该陪着儿子呀,一人呆这儿干吗?”方胜男丝毫不敢被她的母爱所感染,更不敢受其迷惑,冷眼问道。

白秘书解释道:“人家不让陪床,尤其不能让亲属在身边,要陪也得过了今儿这一宿。这不,把他安顿好,到这儿吃了个饭,买了单刚要走,就见你进来了。”

“这么说,是碰巧喽?”

“是啊,我还以为看错了呢。心想你不是跟孟经理去电子城了嘛,结果还真就是你。”白秘书似乎并不在乎方胜男的冷淡还有敌视,热情饱满地说,声调又回到了原有的高度。她的嗓门跟她肥胖的体形一样难以令人愉悦,此时填满了整个餐厅。

担担面和小菜上来了,方胜男稍加客气便只管低头享用。她不想跟这个女人再说什么,吃饭正好是最佳的回避方式,无论接下来发生何事、何情,吃饱肚子应该是最最紧要的。这段时间以来,方胜男已经变得做什么事都多了几分理性。

第六十二章第六十二章
方胜男吃得很慢,心里不停地琢磨着下一步的应对之策,反正不甘心就这样被这胖女人带到姓郝的面前邀功,更不愿就此认输。白秘书非常有耐心,好像料到了一根根面条不会很快进入方胜男嘴里似的,索性细细地摆起了她儿子的事情。她说她儿子叫曹儒鹏,起名的时候她爱人可费了老劲,这个字典那个词典翻来找去,就差动用《辞海》了。她说她和她爱人老曹三十岁时才有的孩子,当时一看是个带把的,真是高兴得不得了,可说啥也没想到,那动了几天的脑筋才定下来的名字竟然跟他儿子就像两极一样,永远沾不上边。她说她跟老曹是小学一直到高中的同学,一起插了队,一起回的城,一想起呆呆傻傻的儿子,她这个做妻子的心里总是觉得对不住即是发小又是丈夫的老曹。她说她儿子小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很正常,而且还特聪明,八岁那年因为淘气从一道两米多高的墙上掉了下来,磕了后脑勺,才摔成了这样,智商也就一直停留在了那个年龄。她想申请个指标再生一个,老曹就是不同意,说她这么大年纪了,怕她身体受不了,落下病根。

白秘书的絮叨方胜男根本就不往耳朵里装。心想,跟我扯你儿子、扯你老曹干什么?她越发细嚼慢咽,为的是多一些思考的时间。然而下面的话却使她不得不留意了起来,而且越听越细,甚至连一些“咦、哟、呀、唉”之类的语气助词都不愿错过。

“说起来呀,我这儿子多亏了郝董。郝董可是个好人。没有他,我儿子上哪儿能找上个吃饭的地方哟!他跟我们是同插一个大队的知青难友,他在一队,我们俩在二队,两队邻着,常做着伴儿来回跑上二十多里路看电影。黑黑的山道不好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很危险。郝董胆子大,人也热情,总是在前面给大家引路。他爸爸是‘右派’,妈妈是‘反革命’,他人又好打抱不平,只要有看不过的事儿就坐不住。为这,他穿了队干部不少的小鞋,吃了不少亏。我们俩的家庭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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