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活质量-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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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用手比画着,五块!
开口想骂,我他妈进来已经买了二十块的票。想一想,还是忍了。五块就五块,不能丢人现眼。当年他爹泡了一回池子,回去炫耀多少年,要是再像他这样蒸一蒸,让人搓一搓,还不知道会牛成什么样子呢!
洗完了,弄干净了,往外面的床上一躺,动都不想动了。看见有人趴着让人舒舒服服地按摩,终于是不敢喊了。再怎么少说,让人拿捏一下恐怕又得十块钱。
正想睡去,突然看见有三个人裹了毛巾翻扑克牌,一下子又来了精神。在他们东许村,他打牌可是高手,脑袋瓜转得快,能算出别人手里的牌,老是赢家。许小虎也学着他们,裹了毛巾凑过去看,那几个人也不烦。原来是玩“斗地主”,输一次五块。
这是许小虎的拿手好戏,就忍不住隔三差五地给人家指点。有一个就让他说,老弟,玩会儿吧?
许小虎犹豫了一下,毕竟这是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儿,况且一次五块钱也让他看着眼晕。
哎呀,输了不就是五毛钱嘛!那人将他的军。
到底是他妈的城里人,那瓷瓷实实的五块钱,楞说成是五毛钱。
许小虎看他们的水平也不怎么的,心一横,真的就大大趔趔地坐下了,上手就连赢了两盘。乐了。他妈的这来钱还挺容易的!
再来就没有那么顺了,偶尔也赢上一盘,没多大功夫,五六十块钱就出去了。
许小虎犹豫了一下,毕竟是六十块钱啊!想想昨天晚上扔的那五十块倒霉钱,觉得这个城里到处都是陷阱。那俩人看出了他的心思,说,老弟啊,玩不起就算了吧!这可不能愣充大款。这话许小虎可不愿意听,他看了那俩人一眼,不屑地说,这样来不过瘾,要干我们一回就下一块!在这事儿上,他开窍快,顺着就把十块说成了一块。俩人互相看了一下,乐了。一块就一块,陪你玩儿痛快!开始许小虎手气还真不错,果然翻过来了,不大一会儿功夫,连续收回来三十块。
再往下,可就没他的戏了。他的运气再也不来了,呼啦一下,差不多二百块钱就没有了。越是这样,他就越急着捞回来;越是急,越是输得惨。他的眼睛越来越红,脸色越来越白,直到输得再也掏不出十块钱来,他才傻眼儿了。可怎么回家去,车票钱都没有了!
其实赌场上的人还是很仁义的,如果他开口向他们要个票钱,那两个人是会给他的。但是他拉不下那脸儿,大话也说出去了,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挺住,不能让人看不起。有一刻他差一点没有把他的姑姑姑父拉出来赌上,他是要让他们知道他在阳城可不是个让人瞧不起的主。现在让他回头向他们开口讨钱,像个乡下瘪三似的,他才不干呢。
许小虎出了浴池的门,把口袋里最后两块钱买了烧饼吃了,他这一天还是早上吃点东西,肚子早就饿了。一口气吃了四个烧饼夹老咸菜。吃完了才开始犯愁,这天都快黑了,他把回去的钱给弄没了,让他到哪里去?
许小虎踟躇了半天,只好往姑姑家走去。其实,为他在这座城市里潇洒壮胆子的不是他口袋里的钱,而是他的姑姑。
许小虎把姑姑家楼前的草地都给踩烂了,他像一头困兽,窜来窜去无谓地消耗着自己的精力和体力。那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姑姑家是亮着灯的,有人。可许小虎不敢上去。有人从楼里进来或者出去,都匆匆忙忙的好像有急事追着似的,没有人看他。偶而有一个人朝他瞟上一眼,立刻就警惕起来,甚至站下看了他一会,然后匆匆进去了,好像对他产生了怀疑。许小虎低头看了一下,想到可能是手里拿着为爷爷奶奶买的那把锤子,让人家起疑了。他苦笑了一下,心想,我他妈是不是像个撬门的小偷啊?
他觉得他不能再等了,不论姑姑会怎么样,他必须得上去了。
许小虎的心剧烈地跳着,他还从来没有这么蹑手蹑脚地走过路,深怕惊动了谁。姑姑家住三楼,他觉得明明还没有走上几个台阶,却一下子就到了。鼓了勇气要敲门,里面却不知道在干什么,咕咚响了一下。许小虎以为有人要出来,拔腿就往楼下跑。边跑边扭头往上看着,刚走到一楼的楼梯,猛地撞在一个人身上。那人伸手去抓许小虎,并张大了嘴巴要喊。许小虎想都没有想,抡起手里的敲骨锤打了过去。
那个人倒在地上嘴巴还是张开着的,那声音却始终没有发出来。许小虎看看地上的人,还有从脑袋上慢慢流出的血,他突然之间清醒起来。他就那样站了足足有半分钟。
我敲人脑袋干什么?我又不是抢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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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包的这个念头一出现,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直到这时他才看到这个人手里是提着一个小手包的。他意识到只有这个包,能把他从目前的困境中解脱出来,就立刻伸手去抓那包。那人的手却死死地抓住包不放,他是硬把那手给掰开的。幸亏是掰开了,如果掰不开,他也许会找个东西去砸,不惜把那只手敲断。那一刻他完全是疯掉了。
许小虎没有在城里停留,他不敢去车站,直接往城外奔去。电影录像看得多了,他可是知道那些公安的厉害,他们往往出不了一顿饭的功夫,就能把犯罪分子给抓住,五花大绑地塞上警车。他不能在城里等着被他们抓,他得跑,跑到城外他们也许就没有办法了。许小虎万幸,他就那样惊恐万状地奔跑,手里还死死地抓着一个显然不属于他的小包。他没有碰上巡警,他甚至没有碰上警惕性高的城市居民。对于一桩突如其来的罪案而言,这个不设防的城市显得是这样宽容。
许小虎是在农民的麦秸垛里过的夜。他不知跑了多久才看到这些麦秸垛,他到了那里就像是到了自己的家。他把头拱在麦秸垛里哇哇地大哭起来,他觉得他是受尽了委屈。他死命地用鼻子去嗅那新鲜的麦秸,把脸贴在那麦秸上,那一刻他就把麦秸垛当成了他的爹娘。那清香的气味儿像是他娘的体香,也像是他爷爷奶奶他爹身上经年不散的土腥味儿。他哭够了,在它们怀里稳稳地睡了一觉。
醒来天光已经大亮,麦秸垛被初升的太阳镀得金黄。刚种了秋,小苗儿才露了个嫩绿的头,田野里是一片的寂静。刚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许小虎还以为自己是在梦境里,看到了手腕上挂着的那个包,才让他警醒过来。他四下里看了看,直到觉得安全了,才抖索着手把包打开。里面只是一堆文件纸,和一包烟,一个打火机。他又想哭,却在那文件纸里发现一个牛皮纸的信封来。信封里面是整齐的一沓人民币。摒着呼吸数了,一共有八百多块,这才看清楚了信封上写着工资、煤气、医疗费,独生子女费之类的东西。许小虎看不明白,他因而也不能明白,这信封里装的是一个人一月的工资。
许小虎把包埋在麦秸垛里,把钱分开装了,弄干净身上的草,到大路上拦了一辆往他们县里去的客车。在县城换了一次车,回到家天已经擦黑。许小虎突然沮丧地想起来一件事情,他把给爷爷买的挠痒筢,还有给奶奶买的敲骨锤,给忘到麦秸垛里了。
许小虎回家就躺下了,一连昏睡了三天。他发烧,说胡话。他不停地说,不是我!不是我!把大家吓得一惊一炸的。爷爷说是受了惊。奶奶说,肯定是把魂儿丢到城里了。城里人都住在水泥盒子里,挨不着地气儿,不丢魂儿就怪了!奶奶坚定地迈着细碎的小步来到村口,朝着他回来时的方向悠扬地叫了起来:
虎儿,回家!
虎儿,回家来吧!
虎儿,回家来啊!
这头睡虎终于被他的奶奶唤醒了。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给姑姑打一个电话。
许小虎骑着车子跑到乡上,那时刻他觉得自己再也不是一个被人看不起的孩子,他已经是个顶天立地敢作敢当的男子汉了。
许彩霞那天由于心情不好,没头没脑地把侄子给撵走了,侄子走后她立刻就后悔了。孩子大老远地来了,且不说心疼自己家的骨肉,就是为了怕孩子回去学话她都后悔得不得了。丈夫王祈隆一直没有回家来,其实第二天晚上就是那许小虎回去,她也不会再怎么责备他了。许彩霞心里正不塌实,侄子却打来电话。接到电话,她心里热乎乎的,这孩子还真懂事,反倒来安慰她了。
姑啊,我回来几天了,家里都好,你放心就是了。
小虎啊,可别生姑的气,我这也是为你好。这城里可真是不安全。
怎么了姑?出什么事了吗?
还说呢,就在我们楼道里,前几天就有一个人被抢劫犯敲了脑袋。
听到“抢劫犯”这个字眼,许小虎觉得异常刺耳,停顿了一会才问:
那人死了吗?
还好命大,没死。现在还在医院里住着。你可再不要出来跑了。
我知道了姑。我没事不会到你那里去了。
许小虎真的没再到城里去,在家里稳稳地住了两个多月。那钱除了给了爷爷一百,他动都没有动一下。牌也不打了,像个乖孩子一样,扎扎实实地帮家里干了两个月的农活。家里人还挺纳闷,怎么去了一趟阳城回来就学好了?
进入腊月,爷爷的哮喘病犯了,让小虎再到姑姑家去一趟买些药。许小虎去了,根本没有到姑姑家里去。奔了药店买了药,直接去馆子吃了东西,就又去了那家浴池。仍然有几个人在里面玩牌,面孔像是认识的又像是不认识的。管他呢!爷爷再也不会发憷了!许小虎很老练地进去洗了蒸了,让人给搓了按了,裹了毛巾凑到打牌的跟前,说,借光,谁给让个地儿让我也输一把!
他很谦虚,说的是输一把,而不是赢一把。
许小虎一口气把口袋里的钱输得只剩一张车票钱。然后穿了衣服,拿了给爷爷买的药回家去了。一个星期后许小虎又去了阳城,去时他腰里多了一样东西,一把做工很精致的小钢锤。
阳城那一阵子大乱,一个腊月没过去,就有七个人被人敲了脑袋。最多的抢走八千多元,最少的才二十多元。到处都在流传说城里流窜过来一个敲人脑袋的犯罪团伙。公安机关立即展开侦察,经证实是同一犯罪团伙干的,作案工具作案手段都是一样的,把人击昏,然后只抢钱不抢物。这伙犯罪分子作案手段非常狡猾,作案这么多起在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证据,疑是一个组织严密、有犯罪前科的智能犯罪团伙所为。一时间,阳城市民人心惶惶,天黑一点都不敢出门了,好像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人敲了脑袋。整个城市流言四起,人人自危。各个居民区都贴了安民告示,要求大家提高警惕,晚上更要加强防范。许彩霞再出去美容洗发,包都不敢背了,只拿一点钱装在口袋里。市长王祈隆专门在公安局现场办公,大发了一通脾气。市里一年拨出治安经费几百万,上千人的警力,连这么个简单的案子都破不了,怎么向全市人民交代?马上就要过春节了,公安局长必须立下军令状,破不了案就引咎辞职。想尽千方百计也一定要让全市人民过上一个安定、祥和的节日!
市长在公安局现场办公的情况,通过新闻媒体向市民进行了宣传。这同时也引起了更多的人对这件事情的关注。公安局把压力变为动力,组织千名干警实行破案会战。离春节还有一个多礼拜,案子终于破了。案子虽然破了,但破案过程让公安机关失尽了脸面,是一个机关干部发现的罪犯。当那个罪犯要向他袭来的时候,他大声叫喊起来。有数名群众赶来合力把罪犯给制服了。其实,说制服有点儿夸张,当时罪犯压根儿就没反抗,束手就擒。有传言说,那个险些被敲了脑袋的人是个厉害角色,身怀武功绝技,一个人能顶几十个公安。实际情况是,这个人只不过是某机关的普通干部,是个只会写字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他自己说,他当时都快给吓懵了,那罪犯要敲他什么地方,他动都不会动一下。但是,他到现在都不明白,那罪犯把锤子都举起来了,却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敲下来。后来他就喊了起来,后来那罪犯糊里糊涂就被抓住了。
敲人脑袋的案犯许小虎对自己犯下的数件罪状供认不讳。这么一桩大案要案原来就是这样一个憨态可掬,目光诚实,不懂任何作案技巧的黄口小儿干的,这简直让刑警们哭笑不得。
许小虎的爷爷许老支书一得了此消息,一头就倒在地上不醒人事了。许家遭此横祸,因为有着许彩霞夫妇的背景,传言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全市范围内翻飞。许彩霞刚刚经营出来的充满小资情调的生活秩序被打乱了,她再也不出门了,整天待在家里跟王祁隆打电话,哭着求丈夫给打个招呼,留下他们许家这么一根苗。
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