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州月-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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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会儿去买火折子和灯油吧,还有吃的。”岳如筝半是建议半是命令似的道。
衣物洗完后,两个人一起协力,才将床单晾了起来。除了一般的衣服之外,其他但凡是大件的被褥之类,连珺初自己很难搬到外面,都要岳如筝帮忙,才可以完成。
小小的院子里晾满了洗净的衣物,中间的椅子上铺着棉絮和被子,做这些事的时候,连珺初本就不方便,又要照顾到岳如筝手上的伤,累得冒了一身汗。但当他看着岳如筝高兴地睡在铺展开来的棉絮上,蜷得像只小猫,心里便涌起了满满的柔和。
“要把你屋里的被褥也拿出来吗?”他走到岳如筝身边,蹲在边上问她。
岳如筝翻了个身,正对着他,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你……”连珺初还想问,岳如筝一撑被子坐了起来,道:“走了,下山去。”
“要不我自己去,你在这里休息?”他好意建议,却被她打断。
“不行,要去就一起去。”岳如筝不知怎么就又固执起来。连珺初只好跟着她一起出了院子,往山下走去。
岳如筝始终都攥着他的衣袖,好像生怕他在半路走掉似的。
他忽然明白,大约,她是害怕,自己会借着下山再次不辞而别吧?
小镇上遍地都是燃放爆竹后留下的殷红纸屑,尽管已近中午,家家户户都除旧迎新,做买卖的人却几乎没有。一年之中难得团聚休息的时候,又有谁还会忙于赚钱?岳如筝找了半天都买不到杂货,最后还是连珺初凭着印象,找到了一处杂货铺子,也恰好那主人在屋外打扫,认出了眼前这个年轻人。
“你不是那个……”老板很是惊讶地望着连珺初,原本那个成日背着竹篓来回于山道间的少年,如今虽然样貌未曾改变,衣着已完全不同。
连珺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岳如筝付完钱,正准备和连珺初一起离开。老板忍不住在身后问了一句:“小唐,你成亲了?”
连珺初的脚步停了一下,随后回过身,微微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岳如筝的心一直都是砰砰跳个不止,几次三番想要开口,又不知该如何去问。就连坐在路边吃东西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终于等到回到小院,太阳已经有些西斜,她急急忙忙收拾晒在外面的被褥。晒了一天的棉絮很是温暖,只是被单还未曾干透,挂在了屋檐下。她满足地坐在软软的床上,听着院子里有推着东西的声音,知道是他在用脚将椅子挪回屋中。
黄昏的时候,她想去厨房做饭,连珺初阻止了她。
“你手上还有伤,我来做给你吃。”他坐在地上,像以前那样熟练地生火,岳如筝就坐在边上,静静地看。
因为小镇上的人都在家团圆的缘故,他们连菜都没买到多少。
两碗饭,一条鱼。在昏黄的灯火下,两个人并肩坐着,她用手,他用脚,平和地夹菜,细细地咀嚼,这是他们相识接近四年以来,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大年初一。
入夜了,岳如筝先回到屋里,山里的夜晚尤其寒冷。风吹在窗纸上呜呜作响,她望着桌上不断摇曳的烛火,渐渐地就有些困了。
也不管这是他的房间,她迅速地脱了外衣钻进被子。上上下下都还带着太阳的香味,很温存的感觉。忽然想到小时候,也最爱闻这种味道,常常嚷着“要闻太阳”,姑姑便会将被褥晒好,再让她裹在被子里,只露出大大的眼睛。
那种滋味,是她在流浪生涯中,最最思念,最最渴求的温暖。
她这些日子以来经受了太多波折,今天又忙碌了许久,不知不觉中,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边有动静使她从睡梦中一醒,朦朦胧胧地睁开眼,意识也还未曾清醒过来,就看见原先摇曳的烛火一灭,屋子里就只有淡白的月光了。
她迷迷糊糊地转过身,连珺初坐在了床沿上,弯下腰背对着她,似乎是在解开外衣。没有了那两道铁器的障碍,他脱掉衣服所用的时间要比昨天少一些,可比起常人来,还是慢了许多。
随后,被子靠外侧的一角被他抬脚轻轻掀起,他生怕吵醒她似的,很小心地坐在床上,又弯腰咬着被子的上端往身前拉起。
岳如筝这时稍稍清醒了一些,很随意地伸出手,给他拉好了被子。
连珺初似是笑了笑,躺在她身边。她的心里虽没有抗拒之意,但这还是第一次与他同床共枕,不觉有些忐忑。四周朦胧悄寂,岳如筝静静地躺了一会儿,见他也不说话,便拥着被子,悄悄地往他身边凑过去。
连珺初微微侧过脸,在夜色里朝她望着。她轻轻地趴在他胸口,就像以前一样,听着他的心跳声,忽而轻声一笑,道:“小唐,你的心跳变快了。”
他似是也笑了笑,用脚踝磨了一磨她的小腿。岳如筝抱住他的肩膀,突发奇想地探手伸进他的衣领,摸了一下。
“你这里……”她正想说下去,却感觉到他的肩膀处微微一动,像是想要躲避。
岳如筝意识到了他内心的紧张,小声问道:“不能碰吗?”
连珺初迟疑了片刻,轻声道:“不是。”
“其实我已经看到过了……就是摸一下……”她自言自语似的说着,手便沿着他肩膀往下,触到了他仅存的手臂。
只往下滑了一段,便是完全的虚空,这种感觉让本就谨慎小心的岳如筝着实惊了一下,但她没敢表现出来,只是静静地抱着他。他的臂端不是很自然,摸上去像是不太平滑的样子。岳如筝轻轻抚过他的手臂,他一点声音都没有,连呼吸都很细微。
“这些是小时候留下的伤?”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连珺初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有些是,还有些是后来的。”
“后来的?”她拧着眉想了想,心里沉甸甸的,“是为了练那双剑所以受伤了?”
连珺初轻轻喟叹了一声:“那套在手臂上的铁圈很紧的,开始时天天会磨破。”
岳如筝怔怔地望着他隐在黑暗中的轮廓,心中百感交集,又酸又涩。她忍着眼泪,再一次触及他的手臂。
除了伤痕,还有些凉凉的。
她倒是一年四季身上都偏热,于是便缩回手,呵着气,让手指变得更暖和一些,随后又紧紧贴着他的肩,他的臂。
“冷吗?”她轻声问道。
“不了。”连珺初尽量地靠近她,岳如筝感觉他侧身躺着的时候有些吃力,便用肩膀撑着他。
两个人的脚勾在一起,就像是牵着手一样。
“小唐……”过了很久,黑暗里,岳如筝还是忍不住又叫了他。
“什么事?”他也未曾睡着,睁开眼睛望着她。
岳如筝感觉自己的脸上正在发热,她支支吾吾地道:“就是白天,你在小镇上……”
他好像明了她的用意,便问道:“你是说那个人问的话吗?”
“唔……”岳如筝听他直接说了,倒不知该怎么继续,只是用小小的脚趾勾住他的脚。
连珺初侧转了身子,正对着她道:“我不是随便说着应付他的。”
“啊?”岳如筝愣了愣,心里慌乱又羞涩,却只惊叹了一声。
夜色中,他静静地呼吸了几下,幽黑的眼睛望着岳如筝,道:“如筝,你可以嫁给我吗?”
四年前,他在海边就小心翼翼地问过这句话,如今在这里又轻声说了一遍。在岳如筝听来,他的声音还是带着微微的不安,仿佛是怕她还会不做出回应。
她的心里忽高忽低,虽然这些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几乎已经让她陷入绝望。可现在她只想跟他厮守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小唐。”岳如筝抱着他的腰,凑到他跟前,忽而微微张开嘴,咬住了他的肩膀。
“干什么?”连珺初见她不给回答,却好像犯了傻,不由有些茫然。
她伸手摸着留在他肩上的牙印,忍着快要流出的眼泪,道:“给你留个印记,要记住,你永远是我的小唐。”
连珺初的心慢慢地柔软了下来,他伸腿轻轻勾住岳如筝的脚踝,道:“嗯,我记得了。”
岳如筝抿着唇,摸摸他的臂膀,按捺不住心中的欣悦,“小唐,我在想,如果姑姑还活在世上,如果她也能知道我要嫁人了,该有多好。”
连珺初也情不自禁地微笑着,贴近她的脸颊,道:“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找她。”
那株二月兰周围的杂草终究被清理了干净,连珺初不让岳如筝动手,这个差事最后还是落在了他的身上。看着瘦弱的二月兰恹恹地垂在地上,岳如筝的情绪也低落了下来。
连珺初坐在台阶上,抬头看看她,道:“你看,把杂草弄掉了也还是这样。”
岳如筝蹲下身子,伸手撩起枯败的叶子,泄气地道:“你好像很不在意?”
连珺初愣了一愣,道:“还可以重新去采的。”
“重新采的又不是这棵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心生埋怨起来,抱着双膝,又想到了当年两人一起种着这兰草的样子。
“为什么又不高兴了?”连珺初有些错愕地道。
岳如筝摇摇头道:“没有不高兴,只是……”她说了一半,没有说完,眼里似是带着隐隐的忧虑。
“等过些时候,天气转暖了,我帮你再去找别的来种,好吗?”连珺初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只是专心致志地望着她。
岳如筝扑簌着长长的睫毛,凑到他脸庞边,“我们还会住在这里吗?”
“会啊……”他很快地回答了,随即又不安道,“你不想住在这里了?”
“那七星岛怎么办?”岳如筝忐忑地问。
连珺初想了想,转过身问道:“你不喜欢七星岛是吗?”
岳如筝的脸上微微一热,她垂下头不说话。
在她脑海中,那年从忘情阁中盗取神珠后被人团团包围的场景,仿佛一道耻辱的伤口,永远无法愈合。
即便是连珺初再也不提及那件事,她对七星岛,始终都怀着一种畏惧而想要躲避的心理。
“其实我也不喜欢。”连珺初沉默了一会儿,扬起唇角,微微笑着,“如果你愿意,我跟你一块儿留在这里。岛上那么多人,又不缺我一个。”
岳如筝伏在他膝上,抱着他的双腿,侧过脸,望着这个还显得有些清冷,又有些简陋的小院。
“这是我们的家了吗,小唐?”她的眼里带着一丝温柔的光。
他轻轻弯下腰,倚在她身前,道:“是的,我跟你的。”
这天夜晚下起了冷雨,淅淅沥沥,打在屋瓦上,落在庭院中。
钻进被子的时候感到一阵寒意,岳如筝抱住连珺初,待自己的双脚稍稍暖和了一些,才敢靠近他的脚。可是他的身子还是很冷,她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连珺初垂下眼帘,轻声道:“你不用太顾及我的,我习惯了,不会觉得冷。”
岳如筝伸手摩挲着他清瘦的脸颊,忍不住又轻轻地咬了他一下。
“小唐,我离不开你了,怎么办?”
他侧过脸,浅浅的呼吸正对着她的唇,“我也是,怎么办?”
岳如筝的心里绽开了花,她勾住他的双脚,摇了摇。他便心领神会地闭上眼睛亲她,一直亲到颈侧被衣衫挡住的地方。然后他就小心翼翼地咬着那翠色的衣领,温和的气息拂在她的肌肤上,岳如筝忍不住笑了出来。
但他却还是低着眉眼,很温柔地抿着她那衣领处露出的一点点肌肤。
岳如筝情不自禁地将手伸进他的衣衫,他的身上有些温热。她也不知应该怎样,只是有一种急切想要与他不断靠近不断亲密的心情,促使她将自己几乎完全贴合着他。
连珺初始终都微微闭着眼睛,此时却慢慢地睁开了,岳如筝望着他的眼睛,甚至希望自己永远沦陷在这眼神里,永远沉浸在这无瑕的幽潭中。
他的呼吸深远绵长,抬起脚,却够不到她的衣衫,他又低着头,想去咬她的衣带。岳如筝的心里一阵慌乱,想自己去解开扣子,手上受伤的地方正好碰到连珺初的脸庞。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侧了侧身,连珺初停下动作,抬起眼眸望着她,“碰到伤口了?”
岳如筝将手藏在身后,抿着唇摇摇头。
他有些犹疑地看看她的神色,岳如筝竭力在心里劝服着自己,又往他身前凑了凑,脸上却还是含着深深的紧张之感。
“如筝……”连珺初轻声叫了她一下,见她愣愣地望着自己,不由笑了笑,随即又好像鼓起勇气似的问:“你师傅……没有教过你这些?”
岳如筝起初还不太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但一眨眼的功夫便涨红了脸,不由地乱蹬了他几脚,狠狠道:“我们是清白门户,怎么会教这些?!你不要玷辱了印溪小筑!”
连珺初急忙用双腿压在她的脚上,小声道:“好吧,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她的心头还是在剧烈地蹦跳,嘴上却装得很硬气。
连珺初不吭声,脸还是埋在她的身上。
“知道什么?知道什么?……”岳如筝的脚动弹不了,就使劲咬咬他的肩膀。
他安静了片刻,抬起头道:“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