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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青铜时代的恐龙战争-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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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到一年,没怎么享用,自己先在战场上光荣了。这大约都是狐媚子“克”的。(呵)
其实他也真是倒霉,如果荀大爹先抓住公子谷臣的话,就用不着再射他了。现在多射了一个他,也是浪费。呵呵。他的尸体,九年以后以骨头架子的形式和公子谷臣(活的)一起回到楚国,交换回了荀大爹的儿子。他的老婆则很快归了别人,被楚大夫巫臣拐着去了晋国。所以从时间上看,他的body和他的媳妇,曾经有一段时间是共同呆在晋国的。
荀大爹回戈奇袭楚军,获得小胜,规模虽然有限,给楚军的损害也不大,却起到了掩护晋军抓紧渡河的作用。
实际上,楚庄王当天晚上,以仁义为怀,命令大军不许竭力追杀,停止对渡河的晋军继续压迫。使得晋军有一夜的时间,四万人慢慢渡河而去,实现“敦刻尔克”小撤退。
逃跑中发生的第二个故事,是关于捣蛋鬼赵旃的,就是那个请盟改挑战,又把衣甲挂在树梢,钻树林逃跑的晋将。
这家伙有四匹好马,战斗打起来的时候,他把这驾驷马好车给了自己的叔父和兄长,让他们先坐跑,自己换乘另一辆差马拉的车走。一路上,看见自己的战友们都撒丫子超过自己往北边的黄河逃跑呢,赵旃特高兴,觉得自己给晋军的捣蛋成功了,活该,谁让你们不批我当卿的!
这家伙哟从树林里绕出来之后,好嘛,看见自己的战友们正在撒丫子往黄河边上逃跑呢。赵旃特高兴,觉得自己给晋军的捣蛋成功了,活该,谁让你们都不批我当卿的!
没等高兴完,后面楚军“汪汪汪地”撵着屁股追上来了。赵旃喊:“妈呀等等,等等,我也跑——!”可是他这两匹劣马,都是太极马,像老牛一样,把他气得跳了车,一头扎进了旁边的树林!(他就会这招!)
从树林里猛跑了一阵,又穿出来了,鞋也没了,光着脚丫子猛跑。正好看见前面有战友逢大夫的一辆战车。赵旃赶紧喊:“逢大夫,逢大夫,逢大夫,逢大爷!救命啊!——”
逢大夫的战车正载着自己的俩儿子,事先他嘱咐俩儿子,不许往回头看,否则你一回头看,有人求救,就不好办了。
俩孩子不懂事,偏回头看,一看就看见了赵旃在后面光着脚喊救命呢。
俩孩子说:“爹,他在后面喊呢,喊逢大夫呢,您是逢大夫吧!”
逢大爹气得要命,PIA PIA给俩孩子一人一嘴巴:“叫你俩不许回头——偏回头,这回有人求救了,怎么办!”
孩子说:“怎么办?”
“没得办!你俩就死在这儿吧。看准那棵树了吗?回头我去那儿给你俩收尸。”
逢大爹让俩孩子下车——车不能载人太多,多了就跑不快,一旦楚兵追上,全玩儿完了——俩孩子哭着下去后,让赵旃呼哧呼哧地爬上车来,开车逃跑。
次日,逢大爹回到战场收尸。俩孩子都死在那棵树下了。俩孩子都挺听话,临死爬到树下,还累在了一起。这样高一些,爹能好找些。
唉,春秋人的性格情操,我们真是敬佩赞叹啊,现在再也找不出这样的人了。
《世说新语》里边也有类似的故事可以跟这个参照着看,司徒王朗(就是被诸葛亮骂死的那个)跟华歆坐船出行,后边有个逃命的人请求搭船。王朗赶紧让上船,华歆不同意,但扭不过,还是答应了。果然,后面有仇家追杀,纷纷往船上射箭。王朗又赶紧说,快把这人撵下去吧,要不连累了咱们。华歆说,刚才我不同意就是怕这个,现在上来了,你怎么能再撵下去。最后,这条船还是逃掉了追杀。世人已此定华歆与王朗的高下。
然而春秋逢大夫的故事却没有太多人传为一段美谈或苦谈,所以录在这里,供来者感慨。
晋军逃跑中的最后一个故事,是一帮晋国战车兵,车子坠入土坑里了,怎么推也推不出去。楚国的追兵上来了,看着晋国人推车,越看越着急,心说你们晋国人真笨啊,把俩车轱辘中间那个当车闸用的横木卸下去,车不就好推了嘛。(该车闸受坑壁挤压,抱死了车轮。)
晋国人说:“怎么摘嘛,说的容易!”
楚国人就教晋国人怎么摘掉车闸。
好不容易车子能动弹了,马却累得不行,蹒跚着还是不能把车子拉出坑。因为当时狂风很大,车上的大旆(大旗)兜着大风,使马打圈不能前进。楚国人帮人帮到底,教晋国人把大旗拔下来,卷起来搭放在马颈的衡木上,这样可以减小风的阻力。这才把车子拉出坑来了。
晋国人终于可以跑掉了,临别还回头跟楚国兵说呢:“谢谢啊!~~吾不如大国之数奔也!” 
这可恶的晋国人说话太可气了,意思是,“我们不像你们伟大的上邦楚国经常败兵溃散,逃跑是你们的长项,所以才这么擅长在逃跑中摘闸卷旗啊!”
这个故事不知道是不是《左传》作者杜撰的,作战双方怎么能够互相帮着推车呢?楚国人难道也有宋襄公那种“不伤二毛”的仁义精神吗?我不知道。也许是晋国的车子堵住了楚兵前进的道路,所以帮忙推开,方便后续追击。不过楚人确实憨直,当时是北方人狡猾,南方人鲁顿。后来到西晋五胡乱华,北方人口大量南迁,才把南方人也教“坏”了。而北方后来呢,一直是金蒙等异族盘踞,反倒性情上形成了现在北方人的爽直。(一点个人偏见啊)
总体上看,春秋的军事战斗,就是这样很有古风的,乃至是迂拙的,并不残酷。要不怎么叫“观兵”呢。打仗不说打仗,说观兵,点到为止。兵观起来,都是正规的阵地战,不搞诈谋。双方摆好战车,鸣鼓一冲,谁胜了算谁。跟古罗马的军团战一样,是敲着鼓正步走前进的。发生上述的帮忙推车故事,不是不可能。
晋国邲战的失败,一方面是楚军特别强大,更也是晋军内部将领意见分歧和荀林父统御无方所造成。灾星先谷在在战斗爆发前曾经叫嚣:“多备何为!”,使得中军、下军兜没做作战准备。而上军将“士会”在山前设了七道埋伏,中军大夫赵婴齐事先准备渡船,这虽然都方便了随后的战斗,但都是私下布置的,不听中军佐意见,也未经元帅的统一布署,属于各自为战。至于先谷私自率部卒先渡河,赵旃私自把请盟改成挑战,那更都是儿戏一般,悍然违抗帅令。可见,晋军中,各部将任意自为,元帅成了个空摆设。这样的“无头”军队岂能成功。
这也反映了晋景公的君权失落。他所任命的元帅管不了下属的卿大夫军队,等于说他国君是没权没势的。
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分封制的弊端。在分封制下,各卿大夫家族自有封邑、军队,所以往往不听号令,带着自家军队乱跑(比如先谷带着自己的部属擅自过河)。这跟国民党部队一样,国民党的军队都是官长的私家属有物,于是部队间派系林立,互不合作。
打仗靠的是一部整体军事机器的高效配合,如此焉能不败。
而楚庄王的胜利,得益于他从前灭掉了斗越椒之若敖氏,加强了王权专制,从而加强了对国家和军队的统一指挥和战斗力。
这几乎已经成了一个规律了,未来战国时代的秦国,或者大汉武帝,无不是如此。专制和强权,固然扼杀了下面的民主和自由,但有时候是会带来战争优势的。同期希腊的民主城邦国家雅典,则先后败在了强悍的(不民主的)斯巴达和马其顿王国手里。
晋军残部七月间回到绛都,荀林父没有回避责任,向晋景公请死。景公同意,说:“你可以死!”土会进谏,提到城濮之战后楚成王杀死败将子玉,自毁长城,引得这边的晋文公重耳大喜。意思是杀掉荀林父,长敌人志气,毁自己将星。又说荀林父平时能够“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失败如日月之食焉,何损于明”。于是荀林父继续担任原职。
就在这时,赤狄乘着晋国新败,连年侵袭晋地。次年,邲战中的灾星先谷,勾结赤狄攻晋(这不找死吗,晋景公把他杀了个二罪归一,灭族)。公元前594年,赤狄发生内乱,晋趁机大败赤狄于山西潞城,灭了赤狄的潞国。这是晋荀林父带兵,算是为自己挽回了面子。赤狄打不过晋国,主要是没有像楚国似的统一成强权国家,而是各种支散居。
荀林父退休以后,士会担任三军元帅,又灭掉赤狄多部,直至公元前588年在下一界三军元帅郤克的打击下赤狄完全灭亡。同时,晋国还和秦人交战,中间还有个“结草衔环”的故事,不说了,查查词典就会知道。
邲战之后大获全胜的楚庄王,把他那“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尖利凤啼,清脆地传彻在中原大地上。郑、许两国的主子高兴了,终于知道可以铁定当谁的跟屁虫了,纷纷跑到楚国表示归附。陈国也因为夏姬那件事,当了楚国的尾巴国了。
现在的中原巴尔干地区,就剩东部的那个顽固的宋国,从宋襄公时代起,一直跟楚国叫劲。当时人谓“郑昭宋聋”,就是宋国非常顽固,死活不肯向楚就范,是个聋子,而郑国则会见风使舵,眼神儿好使。
既然宋国这么聋,楚庄王认为,也许打它一顿能提高它耳朵的灵敏度。
楚遂派大夫申舟到齐国去聘问,并下令不要事先向宋国借路。
这是楚国伐宋的一个战争借口,楚使者申舟要到齐国去,必须路过河南山东交境的宋国,可是楚庄王故意不给他准备护照手续。申舟经过宋国,属于非法入境,被宋国执政官华元捕杀。
楚庄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悠闲地把手揣在衣袖里,闻讯大怒:“哼!要打仗啦——!”
他振袖而起,光着袜子就蹦出去了,捧鞋的侍从追到庭院中才给他穿上鞋,捧剑的侍从追到宫门才给他佩上剑,驾车的驾驶员追到街市上才让他乘上车(成语“剑及履及”,表示行动坚决迅速,可以这样造句:看见日本鬼子来了,士兵们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大有剑及履及之势)。接着,楚庄王住在军中,然后挥师伐宋。
公元前595年秋天,邲战后的第三年,楚庄王围宋,长达九个月之久。宋城危机,粮食吃光了,人民大批饿死,作父母的都含着眼泪互相交换对方的儿子,切一切,煮到锅里蘸着酱油吃,而吃剩下的骨头刚好晒干了当劈柴棒,烧火用。这是我国历史上最早的、最大的、最惨的围城战。
宋人赶紧告急于晋国,晋军在“邲战”新败之余不能相救,坐视宋都商丘成了一座孤城,成了楚庄王嘴下的一碗米饭,或者说一块不很好啃的骨头。(宋国都城商丘,看来是历代兵争之地,1300年后,唐代张巡死守睢阳,死人无数,也是这个地方。)
城外的人想攻进去,城里的人想攻出来。关于围城和守城,学问很多。攻城的人,不便于往上射箭,又想攻进城里去,最节省成本的办法是搭云梯上去。但是城上的人会用“撞车”的撞锤,像和尚撞钟似的,把搭过来的云梯撞趴下。
楚庄王做了一辆巢车,是一种了望敌情的高架车辆,外形极像鸟巢,下边八个轮子,中间竖起一根高杆,高杆顶上是一座板屋,四周开有了望孔。这个高杆可以像桅杆一样,放倒和竖起,当队伍转移和行军时,就放倒,使用时候就竖起来,再用辘轳将板屋提升到二十米高的杆顶,以窥城中。
晋国人不能派兵救宋,就派了一介大夫,出点口惠,去安慰安慰宋国人。这个倒霉的大夫叫“解扬”,还被楚军俘虏了,送到巢车上,向宋城里的宋军喊话劝降。
晋大夫解扬颤颤危危爬上巢车,在杆子顶的板屋向下了望(这是古代最早的“蹦极”架子),看见地面上的人像一粒粒瓜子,而宋城里一点儿人气儿都没有啦,只有大群大堆的苍蝇和老鸹围着成堆的死尸盘旋。
楚人递给解扬一个草稿,让他照稿子上念。解扬临时变卦,望着城里乱喊:“宋国兄弟们——你们辛苦啦,晋主席一直关心着你们呐——,晋主席就要打过来啦!——”
解扬突然的大叫,把老鸹和苍蝇都吓了一跳。他的话像神谕一样传到城里,宋国人倍受鼓舞,立刻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晃晃悠悠上城战斗。楚国人气得要命,拉下解扬就要枪毙。楚庄王说:“算啦,饶了他吧,这个人对他的主子忠心耿耿,不辱使命,我就佩服这样的人。”
楚庄王既然有点不忍,也就打算撤围回国算了。
那个做了战争借口的楚大夫申舟的儿子却不高兴了,跪在马头吵吵:我爹宁死都不敢废弃您的王命,难道大王就说话不算了吗?
楚庄王无奈,只好又留下继续围城。他命令军士们在城外开始种地,表示这辈子就住这儿了,在这结婚生孩子,扎根儿了。
城里的宋国人更害怕了。
宋执政官华元决定铤而走险,他半夜缒城而下,一直摸进楚司马子反的寝帐(由此可看出楚兵团戒备的松懈和子反的低能,后来楚国鄢陵之战被晋人打败,就是这家伙喝酒喝多了——他又不写文章,喝那么多酒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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