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烛话-第1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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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沙落雁”是北宋米芾的《潇湘八景》之一，描写的就是衡阳的回雁峰。
我最熟悉的是衡阳火车站，京广，湘桂铁路在这里分道而驰，而湘南的这个铁路交通枢纽似乎拥挤不堪，那是一个大院，院中有几棵高大的树木，绿荫如盖，生长茂盛，有些建筑久远的西洋小楼，旁边有一长排简陋的平房，那里面是售票。为了防止买票的人加塞，插队，各地都是动用的武警和乘警维持秩序，而衡阳火车站则在售票厅里筑起了一道两米左右的，七弯八拐的铁栅栏，这也是一种创造，效果一直很好，铁栅栏仅容一人通过，买票的人也只有鱼贯而入了。
走出车站，面前是一个三叉路口。往左走，是一些批发商号，就如同集贸市场，卖什么的都有，只是场面都不大，一两间二十平米的铺面而已。向右走，是树阴覆盖的粤汉路，我们相中了一家小旅馆，走进去，登记住宿，也走进房间坐了一会儿，整洁，简单，木质隔板，但我们需要的只是一张住宿发票，那时的人都老实，人的变化不是一刻半会就能形成的。当天晚上，我们已经坐在开往广州或者桂林的火车上了。
三叉路口很热闹的，我们经过其中不少的餐馆，那里的味道与长沙的辛辣相比，已经减轻了不少，卤菜的香味却浓郁了许多。笔直向前走，就可以看见湘江，那是一条不安分的大江，呈环状从市区穿过，阳光下江水反射出粼粼波纹，江风很轻柔的吹在脸上，很舒服的，吹得广东路边的梧桐树叶哗哗直响，我们走进一家书店，买下了如今就摆放在我案头的这本《湖南省地图册》。
湘江大桥是一座公铁两用桥，不宽但有些高，乘车从江东到城南，只是一会儿工夫，可从高高的湖泊上下来，却得连拐好几道弯，才能眼花缭乱的来到下面的湘江路上。这里才是衡阳市的中心区，少了些火车站附近的喧哗，躁动和忙乱，增加了不少城里人的精明与才智，也增加了不少居民们的宁静和安详。
最热闹的还是得数中山路与解放路一带，那里的商场都很气派，当时正流行玻璃幕墙，各个商家都不示弱，都在装饰那些明晃晃的大玻璃，顾客只能提心吊胆的从脚手架，防护网下进进出出。商场里面还是琳琅满目的，只不过对于两个大男人来说，我却更喜欢找一家小店，一边品尝色纯味美，酒香四溢的衡阳米酒，一边隔着玻璃窗，悠闲得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在闹市区行走，得有一个休闲，欣赏的良好的心态。可以目不斜视的从挂满乳罩和女士内裤的摊点走过，也可以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从身边走过的妙龄美女的婀娜多姿；可以在书店里消磨半天时光，却不能在服装面前停留，那就会有女售货员出现，还有职业的微笑：“先生，不知你需要什么？是西装还是牛仔裤？你看中了哪一款？”
在中山路或者解放路上，自然是商铺云集，人来人往了，但只要随便钻进一条小街，就会宁静很多，那里有大片的新建的住宅楼，几乎一模一样，那肯定是工厂大院了，阳台上盛开的花朵和院中整洁的环境，都说明这不过是改革开放前最后的镜像了，谁也没想到改革的结果是工厂关门，全民失业呢？
解放路的尽头是衡阳市汽车西站，又是乱糟糟的一片，空地上堆满了从各地运来，或者运往各地的货物，做生意的摊贩嗓门一个比一个大。我们走进一家快餐店，点了小笼包子，还有稀饭，老板送来了两碟咸菜，他转过头嘱咐伙计将两个刚溜进来的乞丐赶出去，可惜他的话说得太晚，没等伙计们领会老板的意图，乞丐已经动作敏捷的抓起几个包子溜之大吉。想起《笑傲江湖》衡山派掌门刘正风的金盆洗手的仪式，细雨绵绵，不知是在衡阳城里的那条僻巷。
快餐店前车来车往，那些高大气派而又干净的客车肯定是国营公司的，那么柔软的海绵坐垫，那么明净的玻璃窗，开往的是城市；而那些破烂，拥挤不堪而叫人怀疑这车恐怕早就过了报废期的面包车，带着一车的黄泥印，装着一车的乡下人，毫无顾忌的跑着，就是人货混装，就是一路黑烟。
汽车站的女播音员用她那毫无表情的声调在反复播报即将发车的车次时间表，声音很大，我们站在站外也听得清清楚楚。突然，我明白了，我就在这一瞬间解开了一个困扰了我好多天的疑团，我的思绪被连接上了，我想起了一切：我是从衡阳到邵阳去的！那完全是看见满目皆是邵阳的车牌以后的心血来潮，那完全是一分钟以前还根本不存在的突然决定！因为我没去过，衡阳也玩得差不多了，而且车多得要命，于是，我们就上了班车，衡阳开往邵阳，139公里。
我为我想起了这一点而高兴。
六六大顺 41．南岳衡山
“五岳之秀”是对南岳衡山的美称。
从衡阳乘车到南岳镇不过五十公里，跳下车即可看见那座巍然屹立在道路中央的“天下南岳”牌坊。由此远望衡山，倒也浩浩荡荡，蜿蜒起伏，很有些气派。衡山南以衡阳的回雁峰为首，北以长沙的岳麓山为足，盘踞在湖南大地长达四百公里。传说远古舜南巡时以及大禹治水时都曾到过这里，但直到隋文帝诏定衡山为南岳以后，衡山才开始引人关注，南粤这才有了寺院林立，古迹遍布，石刻繁多，游人如织。
从摆满小商小贩的南岳镇之中穿过，就是著名的南岳大庙了，黄墙碧瓦，是一座典型的清代大型建筑群，高大雄伟，香火缭绕，神坛前的拜坛前尽是虔诚的香客，那里有象征衡山的七十二根石柱，还有精美的浮雕。不知为什么，衡山南岳大庙是春节进香全国最贵的寺庙，第一炷香要价十万。
在南岳大庙前的停车场，就是上山的汽车，停了不少，但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坐满一车人，就开车了。可见衡山游人之多不是虚言，想想也是，京广线由此擦身而过，南下广州的车辆又从南岳镇前的“天下南岳”的牌坊边经过，诱惑总是有的，顺道游览的诱惑大半是抵挡不了的。
买票的女售票员在用电喇叭向乘客介绍衡山，我注意听听，记得了“祝融峰之高，方广寺之深，藏经殿之秀，水帘洞之奇，”只是奇怪衡山居然佛道兼容，而且相安无事，也是一个奇迹了。想起了金庸先生的《笑傲江湖》中的衡山派掌门，刘正风与魔教交往，莫大先生又性情孤僻，衡山派也就无人加以发扬光大了，以致最后差点全军覆灭了，这只是一想一笑罢了。
车到山脚开始爬山，道路虽然弯道频繁，但路面平坦，司机技术不错，车型得还算平稳。坡度开始大起来，汽车在换档前进。路边的树变大了，变高了，变得密密麻麻的一片一片，犹如一座林场，再转弯，就是南岳水库，山峦之中看见一汪碧水，就静静地躺在绿意之间，很赏心悦目的，很心旷神怡的。可惜，转了一个弯，水库就不见了。
前面就是忠烈祠，一座炮弹造型的很简朴的纪念碑，一排庄重的祭奠大厅，后面青松翠柏底下，就安放着中华民族的英雄战士。那是在衡阳保卫战中间牺牲的国民党将士的长眠之地。最近看过一篇评论，激烈抨击当前历史教育中，对国民党正面战场几乎视而不见。这是歪曲历史，如果不是几百万国民党将士在正面战场上的浴血奋战，单凭共产党的敌后游击战，想赶走日寇比登天还难。
过了忠烈祠，路上的游人越来越多，景致也越来越多，南粤衡山的景致与张家界不同，那里是自然形成的奇异山峦，这里却是以人文景观为主。有许多寺庙与书院，半山亭之上，就有邺侯书院，天知道那时候的读书人为何爬到大山深处来用功，莫非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还有铁佛寺，丹霞寺，湘南寺，天知道那些青灯古佛边，湮灭了多少不可告人的故事。
车在南天门停下，这里是芙蓉峰，海拔已达1148米，又有一座牌坊在更为蔚蓝的天空辉映下显得更为壮观。这里也是游客最为集中的地方，向左，可去藏经殿，向右，可去广济寺，我们挤在人群之中，买面包，买汽水，然后点燃香烟，和大部队一道开始向着最高的祝融峰进发。
长长的台阶，上坡，下坡，然后是更大更陡的上坡。我们跟着一帮年轻的旅游者，从陡峭的狮子岩上操近路，左看高台寺，右看上封寺，望日台自然是清晨观日出的最佳地方，如今已近正午时分，太阳早已高高挂在头顶了，不过，能够登高望远，也是一种不可多得的享受。
祝融峰，海拔1290米，南岳最高峰，长长的石阶从芙蓉峰的山脊一直延伸过来，终于登了上来，每个人都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祝融殿山门前的石级上，得休息片刻，才能到达最高处的老君庙。这座小庙本身也是个奇迹，就在峰顶不大的一块平处。古人称这里“望日不仰颈，伸手可摘星，”可见其高。
人多得要命，有幸在小庙的厨房里找到一处观景点，吓了一跳，脚下就是万丈悬崖，笔直的绝壁，千山万壑在阳光下历历在目，于是就有了一种伟大与统帅的感觉；从这里可以看到无限远，直到天尽头，于是又有了一种渺小与孤单的感觉，而这样两种感觉茅盾相错的滋味只有在祝融峰上才有过。
六六大顺 42．白鹿晚钟
“白鹿晚钟”是益阳十景之一。
冬日下午的一场大雨，使得原本就阴云密布的天色更显得光线暗淡了。班车开的不快，一直像一艘舰艇似的在劈风斩浪前进，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大雨从车窗上斜斜的滑过，雨滴在滚动着，大雨的声音被汽车的发动机的轰鸣所掩盖，内外的温差太大，车玻璃上泛起了一层雾气。
班车打开了车前灯，微弱的灯光勉强穿过密集的雨珠，跳跃的照着腾起一层水雾的路面。我有些焦急的发现班车已经进入了益阳市区，但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反而越来越大，还不到晚上六点，路边的一些店铺已经亮起了灯光。司机也就顺势把班车停在益阳汽车站对面的街旁，我和我的同伴极不情愿的带着行装走到了汽车的门前，深深地吸一口气，冲进了益阳的雨中。
这就是我第一次到达益阳的真实写照，也是我第一次出差湖南遇到的第一场雨。故事还没有完，我们匆忙的从班车上下来，匆忙的躲到一家烟摊的屋檐下。那家店的女主人一直用鄙视的眼光望着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我还是鼓足勇气开口问路，问得很愚蠢：“老板，益阳市怎么走？”女人没有回答，用手指指前面不远处的公交车站。
终于等来了一辆车，车上人多得难以置信，我都快挤成饼干了，就被稀里胡涂送到了南岸，又稀里糊涂给挤下了车，天哪，雨幕中，南岸俨然就是漆黑一片，就是郊区，咬咬牙，又挤车返回北岸，就胡乱在汽车站附近找了家旅店，等我们精疲力尽的坐在房间里的床上时，我已被大雨淋成落汤鸡，连黑呢中山服都在滴水。
益阳似乎就只有一处古迹，就是资水岸畔的白鹿寺，也就是“白鹿晚钟。”乘车从益阳大桥上经过，就可以望见绿树成荫掩映之下的白鹿寺。我曾经携带妻儿一起游览过这里，白鹿寺不大，靠山临水，飞檐白墙青瓦，里面很幽静，老和尚颤悠悠的将我们供奉的香火在香炉里插得更深。
寺前就是悬岩峭壁，凭栏远眺，可以看见一江碧水，资水还是很繁忙的，鸣着汽笛上行的客轮，我们也乘坐过一次的轮渡，顶着驳船前进的小货轮，更多的是顺流而下的竹排，长长的，摇头摆尾的，放排人赋予了竹排戏水的生命。妻子把儿子抱到白鹿的雕塑上合影留念，我却遗憾一次都无缘听见白鹿寺的钟声。
益阳是长常公路之间的中继站，长常线从益阳穿过，从衡龙桥进入益阳，再从军山铺进入汉寿县，我们曾在益阳县的城关赫山镇的一家小餐馆吃过一顿便饭。司机林儿停车检查轮胎，顺便点了几个菜，喝了点啤酒。林儿就与老板套近乎，声称自己近来会天天跑这条线，想在这家餐馆包食宿，老板乐得合不拢嘴，他哪里知道这个黑大汉只不过是随口吹牛罢了。
有一年突发奇想，从益阳到南县。班车是从迎风桥，转向北行的，这里已经是洞庭湖边缘了，道路平坦，视野开阔，车跑得很快，只是沿途尽是低矮的房屋，就是途经的沅江市也只是些两三层楼的铺面而已。不过水面越来越大，碧波荡漾，渔舟点点，还有一眼望不到边的芦苇丛，俨然是水乡泽国的景象，后来，到了茅草街，班车就要乘汽车轮渡过江了。那就是真正的洞庭湖了。
过了茅草街就进入了南县，一千年以前这里还是烟波浩淼，一望无际的洞庭湖，到清朝中叶因为泥沙淤积，才淤积成了这百里平原，直到民国三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