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烛话-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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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有所指的。反正他说今天晚上就睡我这张床,他指着空着的,已经被勤杂女工收拾得干干净净的50床说:“这床死过人,不吉利。”
陈明权的哥哥在得知他患病的消息后,连夜乘水翼船'他说是“快艇”'赶到宜昌,带了一千块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他苦笑着说道。他总会满足他弟弟的要求,一碗包面,些许牛肉,还有吃的零食。他自己每天要抽一包多烟,抽的是那种便宜的,两块五一包的'红金龙'。
病室里的人都叫他“老大”。为了弟弟,星夜救驰,兢兢业业的服侍弟弟一月之久。面对弟弟的百般刁难,忍受弟媳的冷嘲热讽,依然任劳任怨,始终如一,在当今这个社会里,的确是难能可贵的。他的行动始终感动着我,扪心自问,我不如他,我的至爱亲朋也不如他。就如同洪战辉带着妹妹上大学那样,老大的事迹也是足以感动中国的。我起初想向《楚天都市报》的《宜昌新闻》提供线索,却被他的弟媳的态度吓住了,之后不了了之。但我确信,老大那可贵而朴实的行为,憨厚而诙谐的面容却是我这一辈子永难忘怀的。
老大已经四十多岁了,长脸,眼睛里总带着慈祥的笑意,喜欢和别人交谈,他说是“摆龙门阵。”他比他弟弟瘦多了,除了坐在弟弟床前,给他梳头,挠痒,端屎端尿,倒茶喂饭以外,不论谁有难处,只要一声“老大”,他就会满面笑容的出现,和其他亲友一起喊一二三把病人抬上推车去检查,去手术,去做高压舱。
与老大相处久了,会发现这个至今尚未婚配的男人事实上有些木讷,说话总是前言不搭后语。他跟着别人做工程,走南闯北到过不少地方,印象最深的地方有二。一个是郑州,“火车站大得很,”他满脸都是崇拜;第二个是武汉,“下车以后下雨,路又远,把我们走惨了,身上淋得湿透,”他在沮丧的摇头。老大告诉我,他现在带着母亲,两个人只有一亩多地,种地还要向别人借牛,“还要割牛草,”他有些失落。家乡有人打电话下来找他,他大声的对着电话吼叫:“买三百斤。”老大给我们解释:“化肥还是要买的。”
老大对弟弟很有些不满,私下里,他告诉我们,他跟着弟弟干活,每天只给37元,弟媳的娘家人却每天给47元,“亲兄弟都不照顾,”他很是不解。他说他现在已经不在外面打工了,“说起来搞了好多钱,结果是空的。”老大这样说:“家里还是有蛮多事可以做的,收入不一定就比外面差。”我倒希望他能继续走出去,趁着现在还有力气,至少能挣点现钱,手头活络些,也好找到一个老婆。
老大一直是单身,加之一直在外打工,对于个人卫生不是很在意。接到弟弟病重的消息后,匆匆从老家赶到宜昌,连换洗衣服都没带一件。那天我和老大闲聊,建议他去理个发,刮刮胡子。自称学过理发,又认得理发师傅的46床的小男孩的父亲就自报奋勇的领着他去了。过了好半天,老大回来了,焕然一新,乱蓬蓬的杂毛被修剪成齐整的板寸,下巴和嘴边的胡子也被刮得干干净净,显得容光焕发。大家都在赞叹老大似乎变了一个人,年轻了十几岁,老大却羞涩的笑着,有些不满意地说:“我也没谈价钱,剃完后他要了我五块钱。”的确是有点贵,但大家马上又笑起来,因为贾老师这样解释:“你两个月不理发,别人费劲些,当然要收贵点。”老大也同意这样的怪论,憨憨的笑了。
有着洁癖的妻子发现老大身上有股怪味,她悄悄地告诉了我。在和老大的闲聊时,我有意无意地把话题转到他弟弟即将到武汉治病上去。我婉转地说:“这次和你弟弟到武汉去,可是到大城市去了。得注意形象,有空的时候,好好洗个澡。”老大奇怪的望着我,辩解道:“我每天都洗了澡的。”我提醒他:“把两件毛衣分别脱下来,叫你弟媳帮你洗一下。一天洗一件,放在烘房里,第二天就干了。”
老大采纳了我的建议,乐呵呵的开始洗淋浴澡,把毛衣换下来。只是换下来的衣服弟媳根本不予帮忙,最终还是老大自己洒上洗衣粉,笨拙的自己洗干净的。到他弟弟转院到武汉,广州军区总医院时,他已经浑身清爽了,臭味消失了,干干净净的,满面笑容的推着他弟弟逐个的和病室的人告别。
陈明权的老婆是一个矮小,精干的乡下女人。身体结实,长相平常,一笑就看见两排不太干净的牙齿,她从早到晚都在旋风般的忙碌中度过,当然这绝大多数的忙碌全在为她男人弄吃的。她在床头的地上隐蔽的放了一个小电饭煲,无论是肉,菜,饭,面,她都一骨碌的全都放进去,早中晚,也许还要加上夜宵。我几乎都要被那些乱七八糟的腊味熏得窒息了。在这个世上,除了她的男人,她什么都不关心。已经花了两万多块钱,可能还要比这更多的钱,她说她认了,“他会好的。”她对妻子说:“到武汉治好病以后,还得疗养,我们就回老家住几个月再说,家里总是便宜些。”妻子表示赞同。
她是个很刻薄的女人。老大的衣服,她就是不洗,有时和老大拌了几句嘴,就眼睁睁的听凭老大吃白饭,一根菜叶也不给。全病室的人都看不下去,她却向妻子声称,等老大年老体弱,他们还要负责老大的养老问题。我很是表示怀疑,如果这样天天看白眼,还不如自己去死好了。
她也是一个很勤俭的女人。走前连着收拾了好几天东西,几乎所有的都被她带到武汉去了。“那里也许也可以弄饭吃,”她是这样希望的。她的哥哥在他们走后,又收了一编织袋乱七八糟的破烂,等到勤杂女工前来收拾被褥的时候,只扔掉了陈明权一件破毛衣,一袋用过的碘盐给了贾老师的老伴,妻子也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把剩下的三个生鸡蛋和一些食品留给了那个山里女人。
分别已经好久了,陈明权夫妇的相貌都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了,只有老大那憨厚,木呆而又爽朗的笑脸总在眼前呈现,久久不能消失。
老大是个好人。
16.来访者
每天从下午2点到晚上10点,是病室最热闹的时候。大多数的治疗都已经结束,几乎每个人都有来访者。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来看我的人很多,亲戚朋友都有。自家的有弟弟一家。平时两兄弟很少交流,碰面也只是寒暄几句而已。这次住院,他却能长久坐在我的床前,注视着我,安慰着我,并举出自己04年骨折后的恢复情况,“一年多才能将胳膊举过头顶。”说明伤口的恢复,身体的康复不是一朝半刻就能完成的。侄儿辰辰最令人感动。几乎每天都步行到医院探望,摇着胖胖的身躯,冒着满头大汗,进门的第一句话总是:“大伯,今天好些了吗?”平时很少和他交往,这次住院却谈了不少。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我出院那天,妻子和儿子正为东西多得拿不下而犯愁,辰辰突然出现,大为高兴,一辆的士把我们拉回刘家大堰。两天后,他就要返回武汉参加一个个的应届毕业生招聘会了。
妻子的亲戚都来了。大哥,克荣,克华,晓红夫妇;大姐夫妇,华子在出事现场当即不乱,抱住我的头,努力唤醒我;胡二开着自己的桑塔纳2000飞快的从新场赶回宜昌,争取了时间,车厢里血流狼藉,他亲自将我抱出汽车,抱进急诊室,抱上手术台。这也叫救命之恩吧。二姐夫妇,军儿,萍儿;三姐夫妇,彭哥,五姐夫妇。
朋友都是弟弟通知的,志坚夫妇,练兄夫妇,东明夫妇。志坚来时还叫来了吕恩,吕恩在我手术时一直站在我身边,后来还来看过我。而志坚经常从北山坡步行走来看我,还是那么洒脱,那么自如,只是岁月不饶人,鬓角已泛起霜花。后来我出院以后,他们夫妇还到家里探望过,买来香蕉,野生葛粉,牛奶,甚至还有一只鸡,志坚说,有一次他们一家三人到医院看我,我和儿子睡得正香,就没有叫醒我们。我恍然大悟,原来50床的女人所说的两女一男就是他们全家。练兄几乎天天前来,坐着说说话,文雅的告辞,后来学校开学,就来得少了些。
这次住院,出现了两个重要的女孩子。一个是儿子的同学,从小到大的女同学小钱。我似乎很少和她见过面,印象不深,妻子却记得他们两人在高中时还递过纸条,直到大学才分开。一个在武汉,一个在西安。我曾见过女孩给儿子的一封信,她对儿子和王丹的事大泼冷水,回宜后他们的接触断断续续,我曾幻想过让她做我的儿媳妇,这次她闻讯而来,水果篮,礼物,我仔细看了看她,肤色白嫩,有些大家闺秀的感觉,很活泼,很淑女的感觉。我问过儿子,他说:“彼此知根知底,过于熟悉,对方的隐私都知道,以后不好相处。”的确如此。另一个是儿子结识的女朋友小李。儿子是在三十晚上对他妈坦白和雅雯已经分手,同时似乎有意无意的吐露说:“还是找本地的女孩好。”于是就出现了这个女孩。萍儿对她的评价是“一般”。我太满意了。圆圆的脸蛋,含笑的眼睛,乌黑的秀发,得体的谈吐,大方的举止,给人一种邻家女孩的感觉,加之家在当阳,几乎符合我对儿媳妇的所有标准。她的工作不错,医院口腔科医生。属于早八晚五的工作一族。我出院不久,她就索性搬进了儿子的房间,叫人感动的同时,也叫人对她有了新的认识。早上悄悄起床,早早出门;下午回来,还能和我们拉拉家常,谈谈房屋信息。她会坚持自己的意见,也会对你的看法表示赞同,有些快人快语的意思。她是一个很独立的女孩,高中时母亲就过世了,大学四年,一个人在十堰苦读,是郧阳医学院,之后来到宜昌,住处被盗,半年工资都还了债。她是一个老实的女孩,诚恳而爽朗,看来我是对她颇有好感了。
照料母亲的屈阿姨'以前误为徐阿姨'夫妇又提着礼物前来探望,真是不好意思,初一那天想去她家拜访,却被婉拒,如果那天能够成行,是否就能躲过这场车祸?不得而知。最好笑的就是继华,我入院没几天,他突然打电话到我家里,声称在鸦雀岭出了事,想寻求我的帮助。妻子把我的现状告诉了他,他连声说要来看我,“几十年的感情嘛。”我却料定他不会来,后来果然如此。还有肇事方的一些人,另作表述。
50床的来客大多都是下力装束的人物。男人就像满大街都是的建筑工,收废品的,或者是拉小车的,多是满口四川话;女人全是丑陋的,声音洪亮,比划的幅度很大,两个女人往我的床上一坐,我就只有逃跑的份了。他们到武汉去以后,女人的兄弟拿了好几个编织袋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扛了回去。
49床贾家的来客不多,有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子据说是贾老师的侄女;贾老师的女儿倒是有年轻人来看,之后才知道其中有一个是女儿的男朋友。有一个徐娘半老的女人在晚上经常来到贾云龙的床前,唾沫四溅的说上半天,开始我以为她是医疗代表,或者是邪教传播者,后来才发现她是五峰县城建局副局长的第二任老婆。她扶着那个副局长来过我们病室,一坐就是半天。副局长已经衰老了,因病已经在医院住了三年。贾老师曾羡慕的告说我们:“单间,火锅,围着床边一圈菜。”我看这个副局长是无法恢复了,这个第二任老婆的幸福生活只能继续在医院进行了。
48床老李的来客也不多。除了那个愁眉苦脸的司机以外,就是自称是女婿好友的手术室的一个医生,而老李的女人基本无用,对医生的治疗方案一无所知,对老李的饮食永远保持稀饭,连少吃多餐都不知道。多亏有个聪明漂亮的女儿,几天功夫,就曾经把小潘吓得要命的,神经质的老李改变得能扶着人走路了。
47床的小温是病室最热闹的病人,单位的领导,同事,师兄妹,女方家长,丈人和丈母想的恐怕是女儿的下半辈子如何是好;男方家里来了三个人。“他母亲晕车”,老实巴交,身穿老式黑色呢中山装的父亲如是说。父亲总是趴在儿子的身边,紧紧的抓着儿子抽搐的手,稍高一点的二叔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有长得结实的二哥白天在病室找地方睡觉,晚上值夜班,很辛苦的。
住了4个月医院的46床的小男孩是唯一没有人看望的。隔几天来住几晚,读读拼音,画画图画,玩玩纸飞机,和病室的人说说话,逗逗乐,来访的人只有护士和勤杂工和他熟悉,而他的父亲却自来熟,人人都能说上几句。“有一年,李鹏视察江阴毛纺织厂,风把江阴的江字吹掉了。”他肚子里的荤段子不知有多少,只要有兴趣,张口就是。看他那副眉飞色舞的神情,真叫人讨厌。
俗话说,铁打的兵营流水的兵。医院也是如此,病好的走了,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