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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西湖二集-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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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色湖光,储其胸次。《竹枝词》甫倡,四海摛同调之歌;桂楫轻摇,千里把偕游之侣。虽复

裙歌扇,无玷圣明,乃至玉骨冰肌,倍增眉目。抉开鲛室宝,处处生光;探取骊龙珠,颗颗

欲舞。臣受恩非浅,感德弥深,特叩龙楼,仰祈凤诏。

二处表文奏上玉帝,玉帝览表,即命太白星官颁下诏书道:

览表具省,下界杨维祯秉刚直之心,怀好生之德,表章西湖山水,厥功懋焉。敕所在六丁

侍卫,无染干戈,康强福履,以成高士。命终之日,敕署蓬莱都水监,以代陶弘景之职。钦哉!

二龙王诵定,即忙起贺,杨廉夫不胜感激称谢。二龙王即命龙子龙女出来拜谢,鼓乐喧天,笙歌鼎沸。杨廉夫不肯受拜,二龙王命左右搀扶住了,定要受拜。杨廉夫无可奈何,只得受拜。却见那龙子、龙女果是一对少年夫妻,光艳无比。龙女命侍女取出自己织的鲛绡二匹为赠,杨廉夫不肯受。东海龙王道:“此系小女自织之锦,卿表孝顺之情。然是至宝,水火不能坏也。”廉夫方才肯受。龙子、龙女谢了,自入宫而去。一壁厢命排筵席,陆珠海珍,非常华盛,女乐交作,有《龙宫宴》诗为证:

龙宫之宴不寻常,水晶宫殿玳瑁梁。

明珠异宝锦绮张,黄金屋瓦白玉堂。

珊瑚之株七尺长,虹流霞绕光气扬。

金炉馥郁焚异香,锦瑟鸾笙歌凤凰。

陈尊列俎气芬芳,云劈麟脯刲红羊。

东海奇珍西海姜,琼卮玉液罗酒浆。

长鲸巨蛟忙两厢,左右嫔御盛明珰。

惊龙游鸿舞飞翔,中有一人美趋跄,

细看却是竹枝娘。

杨廉夫细看舞女中一人,宛似竹枝状貌,却不敢则声。东海龙王道:“恩人识此人否?此即竹枝也。奈冥数当终,只得取之而归,非老夫有吝也。”即命竹枝捧碧玉杯为寿。杨廉夫道:“汝死经三年,吾日夕忆念,今却在此,汝亦忆念否?”竹枝道:“彼此俱然,但冥数有不可耳。”杨廉夫道:“汝既已死,如何又得在此?”竹枝道:“妾乃龙女也,龙能变化,前日脱身而来,非死也。明日开棺而看,便知端的。”说罢,觥筹交错,筵宴已毕。二龙王仍命童子捧此鲛绡二匹,鼓乐鼎沸,送出宫殿拜别。杨廉夫到得船上,失足坠于水中,欠伸而醒,恍惚是南柯一梦。见鲛绡二匹在于桌上,腹中甚是饱胀,酒气冲人,耳中隐隐闻得音乐之声,二龙王言语光景,历历如在目前。知是身游水府,与梦寐不同。细看鲛绡上面,隐起龙凤之形,试以水洒之,云气氤氲,以火试之,并不焦灼。方知真是神物,始信前日竹枝之言一字非虚,遂宝而藏之。后开竹枝棺木来看,果是一具空棺而已。

后来杨廉夫身体康强,肌肤光润,并无一日之疾。八十余岁,强健如少年之人,天下都称之为神仙。所到之处,豪门巨室无不邀请。后张士诚占了浙西地方,慕杨廉夫才名,以厚币来聘,使者催逼甚急。杨廉夫无可奈何,只得勉强上路。行到姑苏,张士诚一见,待以上宾之礼。适值元朝赐张士诚以龙衣御酒,杨廉夫因饮御酒,作首诗道:

江南岁岁烽烟起,海上年年御酒来。

如此烽烟并御酒,老夫怀抱几时开。

杨廉夫吟完此诗,张士诚默然,遂不强留。后我洪武爷削平了群雄,一统天下,征聘杨廉夫。廉夫戴了一顶四四方方之巾来见。洪武问是何巾。杨廉夫对道:“这是四方平定巾。”洪武爷大悦,遂命士庶悉依其制,因欲赐之以官爵。杨廉夫以自己系元朝臣子,不肯臣仕,遂作《老妇吟》以见志。人说杨廉夫倔强,劝洪武爷何不杀之。洪武爷道:“老蛮子正欲吾成其名耳。”遂不杀而遣之。一时颇高其事,人因称之为高士,学者称之为铁崖先生,整整活至八十九岁,恍惚之间见天使来召,并二龙王而来,遂无疾而终,合家俱闻天乐之声从近而渐远。死后那鲛绡二匹忽然失之。杨廉夫生平与刘伯温、宋景濂二人最好。他一生著述有《四书一贯录》、《五经钤键》、《春秋透天关》、《礼经约》、《历代史钺补》、《三史纲目》、《富春人物志》、《丽则遗音》、《古乐府》、上皇帝书、劝忠词、平鸣、琼台、洞庭、云间雅吟传于世。后来才子聂大年有诗赞道:

章五色凤凰雏,酒债诗豪胆气粗。

白发草《玄》杨子宅,红妆檀板谢家湖。

金钩梦远星辰坠,铁笛风寒海月孤。

知尔有灵应不死,沧桑更变问麻姑。

第二十四卷 认回禄东岳帝种须

德可通天地,诚能格鬼神。

但知行好事,何必问终身。

从古来只有阴骘之报一毫不差,果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不过在迟早之间。若不于其身,必于其子孙,冥冥之中,少不得定然还报,决无一笔抹杀之理。若是人命,更为不同,从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救荒救乱救千万人之性命乎?世上人只算小处,不算大处,岂不好笑?在下不免说一个故事引入正回。话说楚霸王乌江自刎之后,土人怜其英雄,遂立庙于江边,甚是灵应,凡舟船往来,都要烧纸祭献,方保平安,若不祭献,便有覆溺之患。有一狂士过此,不信其说,不肯烧纸,未及半里,风波大作,樯橹倾摧,狂士大怒,返舟登庙,大书一诗于壁道:

君不君兮臣不臣,缘何立庙在江滨?

平分天下曾嫌少,一陌黄钱值几文?

题毕而行,竟无他故,祭献之例,从此而息,至今往来者利焉。近有一个会戏谑之人,因做一段笑话以赎此事,说楚霸王见此诗亦怒,也答诗一首道:

楚不楚兮汉不汉,古今立庙在江畔。

平分天下曾嫌少,我偏是大处不算小处算。

这段笑话极说得妙。世人只顾目下,不顾终身,不肯行阴骘方便之事,枉自折了福德,折了官位,岂不是大处不算小处算乎?在下要说一回阴德格天的故事。且说两件事,做个头回。

话说唐朝丞相贾耽,是个希奇古怪之人,他原是神仙转世,精通天文地理、鬼魅神奇之事。凡事未卜先知,所做的事,真有鬼神不测之妙。曾为滑州节度使。一日间,忽然叫左右去召守东门的兵卒来吩咐道:“明日午时,若有希奇古怪之人要进城门,断然不可放他进城,定要着实打得他头破血出,就是打死无妨。若放他进城,就中为祸不小。”贾丞相吩咐已毕,众兵卒喏喏连声而去。一路上商量道:“说甚么希奇古怪之人,难道是三头六臂的不成!”一个兵卒道:“世上那里得有三头六臂之人?不过是相貌希奇古怪,或是言语、衣服与寻常人不同便是。”又一个兵卒道:“只是午时来的,有些希奇古怪便是,除出午时,便不相干涉了。”众人道:“只看午时。”次日,众兵卒谨守东门,渐近午牌时分,众兵卒目不转睛,瞧着来往行人。只见远远的百步之外,两个少年尼姑从东而来,指手画脚。众兵卒有些疑心,一眼瞧着两个尼姑渐渐走近,脸上搽朱敷粉,举目轻盈,笑容可掬,就如娼妇之状,身上外边穿着一领缁色道袍,内里却穿衬里红衣,连下面裙子也是红色。众兵卒一齐都道:“怎生世上有这样两个尴尬尼姑?这是个希奇古怪之人了。”众兵卒团团围拢,把这两个尼姑打得鲜血直冒。尼姑叫苦连天,众兵卒只是不放,直打得一个脑破,一个脚折,鲜血满地。众兵卒见他哀哀求告,只道是人,方才放手。那两个尼姑,求得众兵卒住了手,走出圈子,一个掩着打破的头,一个拖着一条腿,瘸脚跛手,高高低低,乱踏步而逃。走得数十步,到一株树边,两个尼姑钻入草丛之中,忽然不见。众兵卒大惊,急急赶到树边草里,细细搜索,并不见影,急忙报知贾丞相。贾丞相道:“俺吩咐你打死无妨,你怎生放了他去?”众兵卒都道:“小的们只道他是个人,因见他带重伤,一时放去,怎知他是两个妖怪。若早知是个妖怪时,小的们自然打死了。”贾丞相道:“你们都不知道,这是火妖,若一顿打死便无后患,今虽带重伤而去,毕竟火灾不免。”霎时间,东市失火,延烧有千余家,众人方知贾丞相之奇。这是一个火的故事。

还有一个火的故事。建康江宁县廨之后,有个开酒店的王公,一生平直,再无一点欺心之事。若该一斗,准准与人一斗酒,若该一升,准准与人一升酒,并不手里作法短少人的。又再不用那大斗小秤,人都称他为王老实。癸卯二月十五日黄昏之夜,店小二正要关门闭户,忽见朱衣幞头将军数人,带领一群人马,走到门首下马,大声喝道:“可速开门,俺要在此歇马。”店小二急忙走进对王老实说知此事。王老实出来迎接,那数个将军已走进来矣。王老实甚是恭敬,就具酒食奉请,又将些酒食犒劳马下。顷刻间,一群从人手里拿了一大捆绳索,长千万丈,又有几十个人,手里拿着木钉签子百枚,走到朱衣将军面前禀道:“请布围。”朱衣将军点头应允。这些从人喏喏而出,都将木签子钉在地下,又将绳索缚在上面,四围系转,凡街前街后、巷里巷外坊曲人家,并窝窝凹凹之处,尽数经了绳索。这些从人经完了,走来禀道:“绳索俱已经完,此店亦在围中。”朱衣将军数人议论道:“这王老实,一生无欺心之事,上帝所知,今又待俺们甚是恭敬,此一店可以单单饶恕。”众将军道:“若俺们不饶恕这一店,便不见天理公道之事了。可将此店移出围外。”从人应允,急忙拔起木签,解去绳索,将此店移出在围外。朱衣将军对王老实道:“以此相报。”说罢,都上马如飞而去。王老实并店小二实时看那四围钉的木签并绳索都已不见,甚是惊骇。恰值夜巡官儿走来,看见酒店门开疑心,遂细细审问其故,王老实一一说知。夜巡官将此事禀与上官,上官说他妖言惑众,遂将王老实监禁狱中。方才过得二日,建康大火,自朱雀桥西至凤台山,凡前日绳索经系之处,尽数焚烧,单单留得王老实一个酒店,遂将王老实释放。这又是一个火的故事了。

可见火起焚烧,真有鬼神。在下为何先说这两个故事?只因世上的人无非一片私心,个个怀着损人利己之念。若是有些利的,便挺身上前,勉强承当。若着那虱大的干系,他便退步,巴不得一肩推在别人身上。谁肯舍了自己前程万里,认个罪犯?岂不是把别人的棺木抬在自己家里哭?那一时那个不说他是痴呆汉子、懵懂郎君?谁知道上天自有眼睛,把那痴呆汉子偏弄做了智慧汉子,懵懂郎君偏变作个福寿郎君。奉劝世人便学痴呆懵懂些也不妨。这正是:

人算不如天算巧,天若加恩人不愚。

话说杭州多火,从来如此,只因民居稠密,砖墙最少,壁竹最多,所以杭州多火,共有五样:

民居稠密,灶突连绵;板壁居多、砖垣特少;奉佛太盛,家作佛堂,彻夜烧灯,幢幡飘引;

夜饮无禁,童婢酣倦,烛烬乱抛;妇女娇惰,篝笼失简。

话说宋朝临安建都以来,城中大火共二十一次,其最利害者五次。绍兴二年五月大火,顷刻飞燔六七里,被灾者一万三千家。六年十二月又大火,被灾者一万余家。嘉泰元年辛酉三月二十八日宝莲山下大火,被灾者五万四千二百家,绵亘三十里,凡四昼夜乃灭;那时术者说“嘉”之文,如三十五万口,“泰”之文,如三月二十八也;又都民市语,多举“红藕”二字,藕有二十八丝,红者火也,谶语之验如此。嘉泰四年甲子三月四日大火,被灾者七千余家,二昼夜乃灭。绍定二年辛卯大火,比辛酉年之火加五分之三,虽太庙亦不免,城市为之一空。

不说杭州多火,且说宋高宗末年,有一位贤宰相,姓周双讳必大,字子允,庐陵人,后封益公,与唐朝宰相裴度一样。看官,你道他怎生与裴度一样,只因一件救人功德上积福,俨似香山还带之意,遂立地登天,直做到宰相地位,巍巍相业,不减裴度。后来出镇长沙,享清闲之福十有五年,自号“平园老叟”,又活像裴度绿野堂行乐之事。看官,你好生听着。话说周必大的相貌,长身瘦面,脸上只得几根光骨头,嘴上并无一根髭须,身上又伶伶仃仃,就如一只高脚鹭鸶一般。当时人人称他为“周鹭鸶”,有四句口号嘲笑道:

周鹭鸶,嘴无髭,瘦脸鬼,长脚腿。

那周必大常自己照着镜子,也知不是十分富贵之相。高宗绍兴丙子年间,周必大举进士,做临安府和剂局门官。才做得一年,他那时的年纪将近五十岁,初生一子,寻个姚乳娘乳这个儿子。不意姚乳娘患起一场感寒症来,儿子没得乳吃,昼夜啼哭,周必大甚是心焦,巴不得姚乳娘一时病好,特占一卦,那谣词说得古怪道:

药王蠲痾,财伤官磨。

困于六月,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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