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作品集-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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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色佳Ithaca(一)(二)(三)296……………………………
寄小读者(通讯二十六)299……………………………………
剧后302……………………………………………………………
姑姑306……………………………………………………………
相思313……………………………………………………………
李易安女士词的翻译和编辑315…………………………
寄小读者(通讯二十七~二十九)361…………………
中西戏剧之比较
——在学术讲演会的讲演369…………………………
哀词376……………………………………………………
《寄小读者》四版自序378………………………………
我爱,归来吧,我爱!381………………………………
致张若谷(10月14日)385……………………………
致张若谷(11月13日)387……………………………
我曾389……………………………………………………
《往事》——以诗代序391………………………………
《幻醉及其他》序395……………………………………
第一次宴会399……………………………………………
三年408……………………………………………………
1930年
刘纪华414…………………………………………………
我再也不能承受这样的温存415…………………………
《先知》〔黎巴嫩〕纪伯伦著418…………………………
南归
——贡献给母亲在天之灵472…………………………
惊爱如同一阵风502………………………………………
我劝你504…………………………………………………
分507………………………………………………………
记事无根而失实517………………………………………
致梁实秋518………………………………………………
致胡适520…………………………………………………
1923年
中国新诗的将来
旧诗歌的声韵格律都打破了以后,新诗就出来了。许多的人做着,许多的人看着,许多
的人讨论研究着——新诗的种子,撒在一班青年人的心地里,只要是不落在幽荫处,或是石
田上,它便如同春草,随处乱生。两三年来的新诗,各时各地散见于报章杂志上的,不在万
首以下,即此可见新诗是合于时代的精神,而有存在和生长的可能性的。
诗在唐代,词在宋代,曲在元代,都有它们最光荣的地位了,新诗如何呢?我个人相信
:它要在二十世纪的中国占它的领地的。它不但有蓬勃的现在,还有灿烂的将来!
虽然如此,有人却在极热闹之中,为新诗的前途抱悲观。
他们说:“新诗太容易了,太‘频’了;人人都可充诗人,出口成章的随便乱写,做来
做去,恐怕新诗要与‘平话’和‘弹词’同一价值,同一命运”——这话很使我思索!
固然说:诗是不可遏抑的,无心流露的情绪表现,不容任何裁制,来侵犯它的自由的;
然而从客观上看起来,诗的界说,虽每人有他自己的意见,极不容易定准,而诗和非诗的界
限,在人们脑中,却有时极其清晰,如:
先驱者远了!
——朱自清作
仿佛地看见簪豆花的小妹妹底影子。
——冯雪峰作
没风时白杨树也萧萧着——
萧萧外园里更不听见什么,
野花悄悄地谢了——
悄悄外园里更没有什么。
——朱湘作
一看便承认它是诗。而——只是生活程度的增高,”
“日里做事夜间睡觉,
实在太平板了!
把它颠倒起来,
夜间做事日里睡觉,
岂不有趣?”
“上码头几分钟之后,
我们觉得这里是欧化地住华化人!
适者生存的公例,
在辫子上成问题!”
这几首便不能一看立刻承认它是诗。至于:
不解放的行为,
造就了自由的思想。
(这一首是《春水》里的。为做这篇论文,又取出《繁星》和《春水》来,看了一遍,
觉得里面格言式的句子太多,无聊的更是不少,可称为诗的,几乎没有!)
却是一看便不能承认它是诗!
从以上几首的意思,综合起来,——为抄录省事起见,因选些短的——或者可以说诗是
偏于情感的;深入浅出的;言尽而意不尽,诗意常是仿佛要从句后涌溢出来的。反之,偏于
理智判断的;言尽而意索然,一览无余的;日记式,格言式的句子,只可以叫做散文,不能
叫做诗。
或有人说,前几首是抽象的描写,抒情的,后几首则近乎具体的,叙事的,不过少用象
征的字眼,仍不能不是诗。然而诗不止有意境,还有艺术,要有图画般逼真的描写,音乐般
和谐的声调的,叙事之中,仍不失其最深的情感。朱自清的《星火》全篇叙事,而他用:
我若有光荣呵!
……………………
我的悲哀——
虽然是天鹅绒样的悲哀呵!
便觉得异常生动。刘延陵的《水手》,末几句:
那人儿正架竹子,
晒他的青布衣裳。
真是一幅图画呵!一个乡庄的少妇,浮在纸上了!
旧诗有声韵,格律难做得上而容易做得像。新诗没有声韵格律容易做上而难得像。凭借
愈少,自己的努力愈多。但人们以其容易做上,便肆无忌惮的做;近来小诗又流行开了,于
是偶然有些可以独立的短句子,都也错杂拼上,都叫做诗,万首的新诗,模仿的去其大半,
非诗的又去其大半;真正能表现自己情绪,而又经过艺术的组织的,也就所余无几了!这般
中空的,容易激起反动的进步,怎怪留心文学的人,不为新诗的将来,抱隐忧呢?我以为要
补救这乱做的弊病,只要在批评和创作这两方面注意。
有研究有见识的批评家,在今日是极其需要的。要他们在这春草般的新诗上,加以适当
的培芟。我绝对不是说批评家可以干涉人做诗的自由,或说他们的鉴别力一定是精确的。
但是有一班人,以做新诗为时髦之一种,东抄西袭,不住的做,不住的发表,来扰乱诗
界的空气。又有一班真为表现自己情感而做的人,又苦于没有艺术上的指导,只得自己摸索
前进,或至走入歧路。——我个人总不信批评能使作家受多大的打击或奋兴;但多少总可以
使作家明了自己的作品,在别人方面所生的影响。因此作家和批评家尽可两不相识两不相妨
的静悄悄的各做自己的工作。
再一说:批评能引起讨论,各种不同的见地和眼光,更能予作家以莫大的辅助。——在
此又引起攻击和袒护问题。
所以我主张作家和批评家尽可两不相识。固然不相识能起误解,而太相识又易徇情。不
如面生些,各尽忠于艺术,为艺术而作,为艺术而批评。没有偏袒,也无意气。
在创作一方面:新诗出产,不求其多,只求其少。不是说不做,是说少做。要情绪来寻
纸笔,不要劳纸笔去寻情绪。
写的时候,要为“不得不写”而写,不要为“写给人看”而写。在诗的质上,要注重:
修养感情,这修养不必限于道德问题;诗底目的,不仅是教训,专为教训的,不一定便是好
诗。若说人格,则曹操枭雄,一般的也会做出: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委婉缠绵的句子来。不过诗歌是最表现作者的人格的,有的诗虽无教训之名,而有教训
之实,那是因著作者的最高最浓挚的感情,在他不自觉中,无意中,感动了读者,如: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读之使人深思泪下!——总之,教训也好,不教训也好,感情总有修养底必要的。诗思
要酝酿在光明活泼的性天里和“自然”有相通和人类有甚深的同情的交感。此外更宜以美术
的鉴赏自娱乐,以陶冶感情,使之澄静而优美。
在诗的形上要注重:
多看多读,中外和古今的好的诗歌,都带有最浓厚的时代的精神,和特具的国民性,能
予作者以极大的观感。多看能比较了许多意境,多读更能熟练了许多修辞。对于本国的特长
要保守,对于外国特长要采取。至此我又想起些诗句:
着的自己身上射出来的青白色的萤光所感动,玫瑰花,红的白的互相依傍着,他们与他
们的邻人们同发出优婉的清香,互相安慰着,我们虽不能说因着修辞的不妥,或是句子太长
,便失了诗的意味,但如有更好的句法我们是不应当拒绝的。这等句法太欧化了。“中国的
新诗”,不应以神似译品为止境。明了清楚,本是新诗的长处,我们要小心不要使它反成为
空泛拖沓,成了它的短处。
一个朋友说:“新诗内容不是没有好的,不过读完不易记住,介字和形容字太多了。”
这话十分的有意思。介字和形容字太多,和声调很有关系。旧诗词里有些词句,是可减却许
多介字,而并不难索解的。“中国的新诗”,在这一点上,不可不注意。
总而言之,我想新诗的将来,是上升不是下坠的,“好诗太少”,不足为病。三年历史
的新诗,确已有了相当的贡献,将来更不能不趋向光明。只要做诗的人慎重的做,批评的人
忠实的引导批评。
一九二三年一月二十日
(本篇最初发表于《燕大周刊》1923年2月26日第1期,署名谢婉莹。)
论文学复古
新文学运动的声浪,到了今日,沉寂了许多;译作的出品,到今日也少许多。正值近来
坊间又发现了几种“反新文学”的出版物,一班关心新文学的青年人,以为新潮已到了狂澜
将倒的时代,都为新文学的前途,抱了无限的隐忧。
我要安慰青年人说:时代流水似的向前走了,民族思想决不能石子似的停在中流。无论
如何防阻,如何挽留,总不能使二十世纪的人物,仍去穴居野处,茹毛饮血。无论如何复古
,也不能使二十世纪的中国青年人,仍去守那尊奉君王和一夫多妻的制度。新思想一日不能
灭,新文学一日不销沉!
新旧文学的最大的分别,决不在于形式上的语体和文言,乃在于文字中所包含的思想,
某一时代特具的精神。人们既不能上下更易时代,便也决不能来和时代的文学占夺位置。
拿起那些“反新文学”的出版物来看一看罢,它们果可算为新文学的劲敌么?我每每不
解,以为似这般无聊的作品,何至使一班新文学的热爱者,不惜奋其全力,天天对它们下攻
击!
论到思想一方面:摊上流行的各种小杂志,尽是些流氓口吻的滑稽文字,和滥调的英雄
儿女文章,无思想之足言,不必说了。就是稍大些的也是对于国内的文学,没有提倡;对于
国外的文学,没有介绍。除了琐谈笔记以外,就是俗调滥套的小说,竟难有几篇向上的,建
设的文字。我推测着说一句,似乎其中的作者,不尽是明了文学的人,不尽是已有了“自己
的人生哲学”的人。他们描写宗教,法庭,以及社会主义等等,都取同一的态度,意思模糊
,不是极端攻击,不是极端赞成,也更未有自己的建议和判断。以文学为消遣的,为不足轻
重的人,本来不推求这个,看完掩卷欠伸而起,自然也没有什么。而一班以文学为神圣,要
它引导,要它提醒,要它来替他们解决各种问题的人,对于这般麻木不仁的文学作品,是决
不能满意的。时代渐渐的旋转过去,这种出版物的领土,当然是要渐渐缩小的,无可讳言!
论到艺术一方面:他们很少在前人未走过的文学田地,开辟自己的新途径。人物相似,
背景相似,开端和收局也相似。
是为作文字而作文字,不是自己有什么不可遏抑的情感和问题,而作文字。对于西文学
的研究,似乎也见限于坊间流行的言情或侦探小说,转来转去的沿袭模仿。看完意兴索然,
不留印象,似乎书中的人,和读者还隔着万重烟雾。这样感人不深,趣味又少,几乎失了文
学的效用。而且他们无条件的反对新文学,同时也拒绝了新式标点,一字一点,一句一圈,
层层斩断,神气不完,未免是个缺点。
反新文学的作品,既是在思想艺术两方面,都难得立足的地位,为何它们又有了复兴机
会呢?至此我不得不向新文学家说:“是谁之过?”
新文学不能普遍的得国人的欢迎,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