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作品集-第4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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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舅母来电话说二舅舅腿有点肿,上医院检查没有大关系,不日可以回家。三舅舅也在医院
里,已一个多月了,是肾不好,也没有太大问题。反正都老了,我还算好的。老二太爱管闲
事,功课也太多,不知是怎么安排的,因此太忙,你回来就大家安顿了!
祝好!娘一九八五年一月一日致巴金
老巴:
得你信本想即复,因为忙于看望文藻,耽误了,不料我自己也因心绞疼进医院住了十
天!现已全愈回来,勿挂。我们同住一医院(北京医院),我却瞒了文藻直到最后一天,才
上楼看他。他还好,只是忙了孩子们!你说友情是最好的药物,关于这一点,你有着我的全
部友情,你一定要劳逸结合!
告诉小林,吴青看到了她在信尾的附言,我们都希望你们春天能来一趟。“三集”收到
没有?请看276页谈友谊,381页谈生命。
谢谢小林的美丽贺年片!冰心一、十八《冰心著译选集》自序
海峡文艺出版社编辑出版“福建作家丛书”,要出我的集子,我觉得很惭愧。近年来由
不同的出版社出的我的集子,已有好几种,编来编去就是那几篇东西,自己看着也厌烦,不
用说读者们了!但是作为一个福建人,对于故乡从来没有一点贡献,若是连一本集子也不敢
献出,也太说不过去,我只好应承了。
聊可自恕的是:这本集子与其他集子不同的,除了小说、诗、散文之外,还收集了我的
一些译文。对于外国语文,我只懂一门英文,还不精通(我在大学时期,曾读过一年的法
文。在美国留学时期,因要取得硕士学位,要求在本国语文之外,必须会两种外语。我就在
暑期补习了两个月的法文,应付过硕士的答辩之后,便又丢开了)。但是每逢我读到优美
的、用英文写的诗文时,就口译或笔译出来,让不懂英文的人,如我的母亲,让她分享一些
美的享受。这些零星的译稿都一直没有收集起来。1930年母亲逝世以后,我病中无聊,
把黎巴嫩诗人纪伯伦的《先知》译了出来,正好上海“新月社”向我索稿,就把这本译诗交
给他们出版了。后来我又翻译了一些印度诗人泰戈尔的诗和小说,我最喜爱的是他的散文诗
集《吉檀迦利》。这本诗和《先知》有异曲同工之妙,充满了画意和诗情。不过泰戈尔的情
调是更天真,更欢畅,更富于神秘色彩;而纪伯伦的作品,却更严肃,更富于哲理,还带些
淡淡的悲凉!这两位诗人的作品,都是他们自己用英文写的,而不是经过别人从孟加拉文和
阿拉伯文译成英文的,我译起来在“信”字上,就可以自己负责。我从来不敢重译!除了这
两位作家的作品之外,我还翻译了一些其他的诗文,也有是重译的,那是给我的任务。我只
好从英文中重译过来,但我也尽了我的努力。
我们福建出过两位译述大家,严复和林纾。这两位老先生都是我祖父的朋友,严老先生
还是我父亲的老师。我的翻译工作比起他们的来,真是太微不足道了!但是我们福建山川灵
秀,文风不堕。八闽子弟多才俊,我希望故乡的青少年们,好好地学习本国语文,再好好地
学习一两种外国语文,把促进中外文化交流的译述工作担负起来,蝉联下去,代代不绝。1
985年1月19日致陈祖芬①
祖芬同志:
书收到了,正在拜读,谢谢。你和祖德的来访,我就知道你是能听出弦外之音的人,我
很喜欢认识你!我从不出门,很难在公共会所见到你,你如有空,请来寒舍小坐。我这里极
其清静,地址和电话,记得上次已告诉你了。冰心一、十九、
①陈祖芬,女作家。1943年生,上海人。1964年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戏剧文学
系。1978年开始创作报告文学。主要作品有《祖国高于一切》、《共产党人》、《催人
复苏的事业》。出版了《青春的证明》、《挑战与机会》等。我的祝贺
《儿童时代》创刊三十五年了。三十五年来,它一直谨严地遵守着宋庆龄同志的的指
示:“给儿童指示正确的道路,启发他们的思想,使他们走向光明灿烂的境地。”我祝愿
《儿童时代》在已有的优异成绩上,更加满怀热情地拉起新中国两亿儿童的手,引导他们和
“八十年代”同步地走向现代化,走向世界,走向未来!意外的收获
《掺望》杂志(海外版)让记者张慧贤同志来,要我向海外同胞介绍去年北京市妇女联
合会等四个单位,联合主办小学生作文比赛的情况,并带来几份小学生的作文。这个任务来
得很突然,我刚从医院归来,身心交瘁,很难执笔,但是看了几篇得奖的小学生作文以后,
我感到还有些话可以向海外同胞报告一下。
这征文的缘起是这样的:去年上半年,由北京市妇联、北京市教育局、北京市家庭研究
会和《北京晚报》,联合主办北京市小学生《我的妈妈》专题作文比赛,不久就收到应征的
小学生作文十五万六千份。去年的下半年,又主办了《我的爸爸》征文比赛,在短短一个月
内,又收到应征作文二十三万份!也就是说这三十八万六千篇短文,真实地反映了中国八十
年代北京城乡的几十万个年轻的爸爸妈妈的形象和几十万个小学生的观察和判断。
这些征文都请了儿童教育家、儿童文学家和教师们来参加评定。奖品也分等次,有文
具、玩具、糖果等,也不用去细说了。
从记者同志送来的几篇得奖的作文里,我感到有意外的收获。就是我国八十年代的小学
生的观察是锐敏的,判断也很公正。他们对于日夕相处的爸爸妈妈,或家庭中其他成员的优
点和缺点,都看得很清楚,描写得也很深刻细腻,比如方晨小同学写的《我的爸爸》,就拿
他的爸爸鼓励他看电视上的动物世界节目,并且观察一切动物的习性和生长,跟他的姑妈只
抓紧她的女儿要考上重点中学,不让她女儿看电视、去动物园等等做了比较。这里可以看出
他不是一个读死书而不注意到四周动态和信息的孩子。
又比如唐敦皓小同学(他是一位乐师和一位名演员的儿子),本来因为来幼儿园接他的
爸爸被同学称为爷爷而感到“很不是滋味”,而“恼怒”。后来他知道了他的父母是为了忠
于他们的专业,走遍了国内国外,去演唱弹奏,而耽误了婚期,以至于自己是在爸爸五十
岁、妈妈四十岁时才出生。他终于为“这样的爸爸,感到骄傲和自豪”。
小学生荀涛对于他的爸爸是敬重的,说他“什么都好,每天早出晚归,工作兢兢业
业”,“只是烟抽得太凶了。”他描写一位因专心工作而不能戒烟的人,描写得很细,也很
幽默。他最后写“‘吧嗒……嘘……吧嗒’这三部曲,几时才能在我家消失呢?”他对于爸
爸的抽烟习惯是无可奈何了!
小学生威威,对于她的继母本来是有戒心的。后来经过了生活中的实践,她觉得她的新
妈妈是和她的亲妈妈一样疼爱体贴她。她最后写“九泉之下的妈妈呀,您放心吧,您安息
吧,因为我有了一位好妈妈。”
小学生张丽华,是一个农村的孩子。因为她妈妈去领劳动报酬时,本应该是两千五百
元,而会计因为算错了,多给了她三百元,她回来算来算去,觉得不对,把多算的三百元又
送了回去,那个会计惭愧地说“大嫂,我一时马虎……幸亏遇到了你这么一个好心人,国家
财产才没有受损失!”张丽华看到周围的人向妈妈投来赞许敬佩的眼光时,她感到有无限的
自豪!
不必再多介绍了,我想《掺望》杂志会附载几篇小同学的作文以供海外同胞们的阅读欣
赏。总之,从一些小学生所反映的他们父母的形象里,可以看出新中国从十一届三中全会以
来,北京城乡出现的可喜变化和家庭生活的新气象,以及小学生们思想和写作的水平,我想
海外同胞一定看了会高兴的。1985年1月28日急就童年的春节
我童年生活中,不光是海边山上孤单寂寞的独往独来,也有热闹得锣鼓喧天的时候,那
便是从前的“新年”,现在叫做“春节”的。
那时我家住在烟台海军学校后面的东南山窝里,附近只有几个村落,进烟台市还要越过
一座东山,算是最冷僻的一角了,但是“过年”还是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
过年的前几天,最忙的是母亲了。她忙着打点我们过年穿的新衣鞋帽,还有一家大小半
个月吃的肉,因为那里的习惯,从正月初一到十五是不宰猪卖肉的。我看见母亲系起围裙、
挽上袖子,往大坛子里装上大块大块的喷香的裹满“红糟”的糟肉,还有用酱油、白糖和各
种香料煮的卤肉,还蒸上好几笼屉的红糖年糕……当母亲做这些事的时候,旁边站着的不只
有我们几个馋孩子,还有在旁边帮忙的厨师傅和余妈。
父亲呢,就为放学的孩子们准备新年的娱乐。在海军学校上学的不但有我的堂哥哥,还
有表哥哥。真是“一表三千里”,什么姑表哥,舅表哥,姨表哥,至少有七八个。父亲从烟
台市上买回一套吹打乐器,锣、鼓、箫、笛、二胡、月琴……弹奏起来,真是热闹得很。只
是我挤不进他们的乐队里去!我只能白天放些父亲给我们买回来的鞭炮,晚上放些烟火。大
的是一筒一筒的放在地上放,火树银花,璀璨得很!我最喜欢的还是一种最小、最简单的
“滴滴金”。那是一条小纸捻,卷着一点火药,可以拿在手里点起来嗤嗤地响,爆出点点火
星。
记得我们初一早起,换上新衣新鞋,先拜祖宗——我们家不供神佛——供桌上只有祖宗
牌位、香、烛和祭品,这一桌酒菜就是我们新年的午餐——然后给父母亲和长辈拜年,我拿
到的红纸包里的压岁钱,大多是一圆锃亮的墨西哥“站人”银元,我都请母亲替我收起。
最有趣的还是从各个农村来耍“花会”的了,演员们都是各个村落里冬闲的农民,节目
大多是“跑旱船”,和“王大娘锔大缸”之类,演女角的都是村里的年轻人,搽着很厚的脂
粉。鼓乐前导,后面就簇拥着许多小孩子。到我家门首,自然就围上一大群人,于是他们就
穿走演唱了起来,有乐器伴奏,歌曲大都滑稽可笑,引得大家笑声不断。耍完了,我们就拿
烟、酒、点心慰劳他们。这个村的花会刚走,那个村的又来了,最先来到的自然是离我们最
近的金钩寨的花会!
我十一岁那年,回到故乡的福建福州,那里过年又热闹多了。我们大家庭里是四房同居
分吃,祖父是和我们这一房在一起吃饭的。从腊月廿三日起,大家就忙着扫房,擦洗门窗和
铜锡器具,准备糟和腌的鸡、鸭、鱼、肉。祖父只忙着写春联,贴在擦得锃亮的大门或旁门
上。他自己在元旦这天早上,还用红纸写一条:“元旦开业,新春大吉……”以下还有什么
吉利话,我就不认得也不记得了。
新年里,我们各人从自己的“姥姥家”得到许多好东西。
首先是灶糖、灶饼,那是一盒一盒的糖和点心。据说是祭灶王爷用的,糖和点心都很甜
也很粘,为的是把灶王的嘴糊上,使得他上天不能汇报这家人的坏话!最好的东西,还是灯
笼,福州方言,“灯”和“丁”同音,因此送灯的数目,总比孩子的数目多一些,是添丁的
意思。那时我的弟弟们还小,不会和我抢,多的那一盏总是给我。这些灯:有纸的,有纱
的,还有玻璃的……于是我屋墙上挂的是“走马灯”,上面的人物是“三英战吕布”,手里
提的是两眼会活动的金鱼灯,另一手就拉着一盏脚下有轮子的“白兔灯”。同时我家所在的
南后街,本是个灯市,这一条街上大多是灯铺。我家门口的“万兴桶石店”,平时除了卖各
种红漆金边的伴嫁用的大小桶子之外,就兼卖各种的灯。那就不是孩子们举着玩的灯笼了,
而是上面画着精细的花鸟人物的大玻璃灯、纱灯、料丝灯、牛角灯等等,元宵之夜,都点了
起来,真是“花市灯如昼”,游人如织,欢笑满街!
元宵过后,一年一度的光采辉煌的日子,就完结了。当大人们让我们把许多玩够了的灯
笼,放在一起烧了之后,说:
“从明天起,好好收收心上学去吧。”我们默默地听着,看着天井里那些灯笼的星星余
烬,恋恋不舍地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惆怅寂寞之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