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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冰心作品集-第4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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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毛主席的创作活动之中。同时他也有繁忙的社会活动,但辛勤的创作活动和繁忙的社会活

动,都没有干扰了他爱养花、爱养小动物的习惯。这集子里的最后几篇,就是些谈鸽说猫之

作。我们读他的一九六五年的两首遗作,就可以看出他在半生冻饿酸辛之后,“幸逢盛

世”。他欣慰,他感激,他乐观,一心只想以垂老挟病之身,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力争

上游”地写:

我昔生忧患,愁长记忆新:

童年习冻饿,壮岁饱酸辛。

滚滚横流水,茫茫末世人,倘无共产党,荒野鬼为邻!

今日

晚年逢盛世,日夕百无忧,儿女竞劳动,工农共戚休。

诗吟新事物,笔扫旧风流。

莫笑行扶杖,昂昂争上游!

谁能料到就在他写这两首诗的第二年,一九六六年的八月,他从养病的医院里出来迎接

的“文化大革命”,竟给他以意外的心灵和躯壳上的打击,他震惊,他迷惘,他彷徨,他从

“狂喜”的云端,猝然坠入到“极痛”的渊底。就这样,一位“文艺界的劳动模范”、“人

民艺术家”、“语言大师”竟于在一天的苦想默思之后,在碧绿的湖上,寻了“短见”!

痛定思痛,十年浩劫之中,在中国大地上,对国家对人民有贡献的,成了林彪、江青反

革命集团折磨打击的牺牲品的,又何止老舍一人?正因为有了这许多牺牲,才使得中国人民

永远记住这十年的惨痛教训,而举国上下戮力同心地拨乱反正、排除万难,来建设起今天这

样的一个安定团结、欣欣向荣的中国!

我没有想到这篇《老舍散文选》序,会在这种情绪中结束!只因这些短文一鳞一爪地反

映了老舍的一生,从他的“生”就会想到他的“死”。老舍这一班对人民对国家有贡献的人

们的“死”,使得我们这些老人,在“晚年”又逢“盛世”,老舍有知,也应当快慰吧!一

九八三年四月一日致谢为楫

楫弟:

信和剪报收到,你能在兰大“闲住”,总算有一栖身之处,生活自理,也好对付一天的

光阴,又有大弟在兰州,有个照应,我就放心了。今年北京冬寒,我们都加倍小心,勿挂。

我们三代人问你好!姐姐四、四我的中学时代

因为整理信件,忽然翻出我的一位中学同学,在七十年代给我写的末一封信。她写:

小谢:

记忆力真是一件奇妙的东西!你的声音笑貌和我们中学时代的一切,在我病榻上的回忆

中,都是那样出奇地活跃而清晰……

这几句话又使我十分激动,思潮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的确的,在我十几年海内外的学校生活中,也就是中学时代,给我的印象最深,对我的

性格影响也最大。

我的中学生涯是在一九一四——一九一八年度过的(那时的中学是四年制)。十四岁的

年纪,正是感情最丰富,思想最活泼,好奇心最强,模仿力和可塑性也最强的时候,我以一

个山边海角独学无友的野孩子,一下子投入到大城市集体学习的生活中来,就如同穿上一件

既好看又紧仄的新衣一样,觉得高兴也感到束缚。我用好奇而谨慎的目光,盯着陌生环境中

的一切:高大的校舍,新鲜的课程,如音乐、体操,和不同的男女教师……

但是我最注意的还是和我同班的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她们都是梳髻穿裙,很拘谨,守纪

律,学习尤其刻苦。一同上了几天课,她们就渐渐地和我熟悉起来。因为我从小听的说的都

是山东话,在课堂上听讲和答问都有困难。她们就争着教我说北京话。(那个头一个叫我

“小谢”的同学,是满族人,语音尤其纯正。)我们也开始互相谈着自己的家庭和过去的一

切。她们大多数是天津、通县、保定等处的小学升上来的(她们都是寄宿生),数学基础比

我好,在国文上我又比她们多读了一些,就这样我们开始互帮互学,我觉得我有了学习和竞

赛的对象。那时我是走读生,放学到家打开书包,就埋头做功课,一切“闲书”都顾不得看

了。

就这样紧张而规律地过了四年中学时代。我体会到了“切磋琢磨”的好处,也得到了集

体生活的温暖。四年之末,我们毕业的同学才有十八个人。毕业后有的上了大学,有的参加

了工作,我们约定大家都努力学习,好好工作,还尽量保持联系。此后的年月里,我们风流

云散,也都有了自己的人生经历。但无论在天涯在海角我们惊喜地遇见,共同回忆起中学时

代这一段生活时,我们总会互相询问:我们每一个人是否都完成了中学时代的志愿,做一个

对国家对人民有益的人?一九八三年四月十六日我的祝愿——《牵牛花》①儿童文学丛刊代

发刊词福建人民出版社为繁荣儿童文学创作,决定创办儿童文学丛刊《牵牛花》,欣喜之

余,我想说一点我的祝愿。

这些年来,全国各地出版了许多儿童刊物。儿童文学的园地里,真是百花齐放。

《牵牛花》若没有它自己的特色,它就没有了在百花园中开放的意义。

我希望为《牵牛花》写稿的人,不管他(她)用的是什么文学形式,在他(她)构思动

笔之顷,必须认定你的对象首先是九百万的福建小读者。你是为着促进他们的健康成长而写

作的。

比如说,无论什么人,对福建的一山、一水、一人、一事,有了深刻的印象和浓厚的感

情;或者一个福建的作者对省外的大地上的一山、一水、一人、一事,有了深刻的印象和浓

厚的感情,他们都可以把自己的真情实感抒写下来。只要情感是真实的,这文章就有独特的

风格,它就是从福建的泥土里开出来的一朵鲜花,就是一朵福建的小读者和一切小①《牵牛

花》,福建少年儿童出版社1984年5月出版。

读者所熟识所喜爱的鲜花!

我很小就离开福建,并没有在家乡长大,我一生中住过海内外的许多地方,可说是东西

南北之人了,但我对于我的父母之乡的福建的一切,还是特别地关心——这也是很自然的人

情物理。

在此,我祝愿《牵牛花》在为福建小读者提供精神营养的、东西南北的作家的扶持爱护

之下,不断地灿烂地开放!悼念林巧稚大夫

4月23日早晨,我正用着早餐,突然从广播里听到了林巧稚大夫逝世的消息,我忍不

住放下匕箸,迸出了悲痛的热泪!

我知道这时在国内在海外听到这惊人的消息,而叹息、而流泪、而呜咽的,不知有多少

不同肤色、不同年纪、不同性别的人。敬爱她的病人、朋友、同事、学生实在是太多太多

了。

她是一团火焰,一块磁石。她的“为人民服务”的一生,是极其丰满充实地度过的。她

从来不想到自己,她把自己所有的技术和感情,都贡献倾注给了她周围一切的人。

关于她的医术、医德、她的嘉言懿行,受过她的医治、她的爱护、她的培养的人都会写

出一篇很全面很动人的文章。我呢,只是她的一个“病人”、一个朋友,只能说出我和她的

多年接触中的一些往事。就是这些往事,使得这个不平凡的形象永远在我的心中闪光!

我和林大夫认识得很早,在本世纪二十年代,我在燕京大学肄业,那时协和医学院也刚

刚成立。在协和医院里的医护人员和医院的社会服务部里都有我的同学。我到协和医院去看

同学时常常会看见她。我更是不断地从我的同学口中听到这可敬可爱的名字。

我和她相熟,还是因为我的三个孩子都是她接生的(她常笑说“你的孩子都是我的孩

子”)。在产前的检查和产后的调理中,她给我的印象是敏捷、认真、细心而又果断。她对

病人永远是那样亲人一般地热情体贴,虽然她常说,“产妇不是病人”。她对她的助手和学

生的要求,也十分严格。我记得在1935年我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那时她已是主治大

夫,她的助手实习医生是我的一个学生。在我阵痛难忍、低声求她多给我一点瓦斯的时候,

林大夫听见了就立刻阻止她,还对我说,“你怎能这样地指使她!她年轻,没有经验,瓦斯

多用了是有危险的。”1937年11月,当我生第三个孩子的时候,她已是主任大夫了。

那时北京已经沦陷,我们的心情都十分沉重抑郁,林大夫坐在产床边和我一直谈到深夜。第

二年的夏末我就离开北京到后方去了。我常常惦念着留在故都的亲人和朋友,尤其是林巧稚

大夫。1943年我用“男士”的笔名写的那本《关于女人》里面的《我的同班》,就是以

林大夫为模特儿的,虽然我没有和她同过班,抗战时期她也没有到过后方。抗战胜利后,在

我去日本之前,还到北京来看过她。我知道在沦陷的北京城里,那几年她仍在努力做她的医

务工作。

她出身于基督教的家庭,一直奉着“爱人如己”的教义。对于劳动人民,她不但医治他

们的疾苦,还周济他们的贫困。她埋头工作,对于政治一向是不大关心的。珍珠港事变以

后,美国人办的协和医院也被日军侵占了,林大夫还是自开诊所,继续做她的治病救人的事

业。我看她的时候,她已回到了胜利后的协和医院,但我觉得她心情不是太好,对时局也很

悲观,我们只谈了不到半天的话,便匆匆分别了。

1951年我回到了解放后的祖国,再去看林大夫时,她仿佛年轻了许多,容光焕发,

她举止更加活泼,谈话更加爽朗而充满了政治热情。作为一个科学家,一个医务工作者,她

觉得在社会主义祖国里,如同在涸辙的枯鱼忽然被投进到阔大而自由的大海。她兴奋,她快

乐,她感激,她的“得心应手”的工作,得到了党和国家领导人,尤其是周总理的器重。

她的服务范围扩大了,她更常常下去调查研究。那几年我们都很忙,虽说是“隔行如隔

山”,但我们在外事活动或社会活动的种种场合,还是时时见面。此外,我还常常有事求

她:如介绍病人或请她代我的朋友认领婴儿。对我的请求,她无不欣然应诺。我介绍去的病

人和领到健美的婴儿的父母,还都为林大夫的热情负责而来感谢我!

十年动乱期间,我没有机会见到她,只听说因为她桌上摆着总理的照片,她的家也被抄

过。七十年代初期,我们又相见了,我们又都逐渐繁忙了起来。她常笑对我说:“你有空真

应该到我们产科里来看看。我们这里有了五洲四海的婴儿。

有白胖白胖的欧洲孩子,也有黑胖黑胖的非洲孩子,真是可爱极了!”这时我觉得她的

尽心的工作已经给她以充分的快乐。

1978年她得了脑血栓病住院,我去看她时,她总是坐在椅子上,仍像一位值班的大

夫那样,不等我说完问讯她的话,她就问起“我们的孩子”,我的工作,我的健康。我看她

精神很好,每次都很欣慰地回来。1979年全国人大开会期内,我们又常见面,她的步履

仍是十分轻健,谈话仍是十分流利,除了常看见她用右手摩抚她弯曲的左手指之外,简直看

不出她是得过脑血栓的人。一九八○年夏,我也得了脑血栓住进医院。我的医生、她的学生

告诉我,林大夫的脑病重犯了,这次比较严重,卧床不起。一九八○年底她的朋友们替她过

八十大寿的时候,她的脑力已经衰退,人们在她床头耳边向她祝寿,她已经不大认得人了。

那时我也躺在病床上,我就常想:像她那么一个干脆利落,一辈子是眼到手到,做事又快又

好的人,一旦瘫痪了不能动弹,她的喷涌的精力和洋溢的热情,都被拘困在委顿松软的躯体

之中,这种“力不从心”的状态,日久天长,她受得了吗?昏睡时还好,当她暂时清醒过

来,举目四顾,也许看到窗帘拉得不够平整,瓶花插得不够妥贴。叫人吧,这些事太繁琐、

太细小了,不值得也不应当麻烦人,自己能动一动多好!更不用说想到她一生做惯了的医疗

和科研的大事了。如今她能从这种“力不从心”的永远矛盾之中解脱了出来,我似乎反为她

感到释然……

林大夫比我小一岁,二十世纪初,我们的祖国,正处在水深火热的内忧外患之中,我们

都是“生于忧患”的人。现在呢,我们热爱的祖国,正在“振兴中华”的鼓角声中,朝气蓬

勃地向着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的途上迈进。我们这一代人在这个时期离开人世,可算是“死

于安乐”了。我想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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