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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

冰心作品集-第4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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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在复一位朋友的信里说:

“孔子说他常觉得‘不知老之将至’,我是‘无知’到了不知老之已至的地步!”

这无知要感谢我的千千万万的小读者!自从我二十三岁起写《寄小读者》以来,断断续

续地写了将近六十年。正是许多小读者们读《寄小读者》后的来信,这热情的回响,使我永

远觉得年轻!

①这篇文章是《三寄小读者》一书的序。

我在病中不但得到《中国少年报》编辑部的赠花,并给我拍了照,也得到许多慰问的

信,因为这些信的祝福都使我相信我会很快康复起来。我的病是在得了“脑血栓”之后,又

把右胯骨摔折。因此行动、写字都很困难。写这几百字几乎用了半个小时,但我希望在一九

八一年我完全康复之后,再努力给小朋友们写些东西。西谚云“生命从四十岁开始”。我想

从一九八一年起,病好后再好好练习写字,练习走路。“生命从八十岁开始”,努力和小朋

友们一同前进!祝你们健康快乐

你们的热情的朋友冰心一九八○年十月二十九日于北京医院。致赵清阁

清阁:

病中得你来信,还看到你给文藻的信,感谢你的惦念!我先是脑血栓,后是右胯骨骨

折,前后住了将近半年的医院,现在定后天(星期五)出院了,怕回家后太乱,先给你写

信。

阳翰老也在此住院,常常在一起闲谈,颇不寂寞。他是气管炎,还有其他的病,如疝气

等,但他明年三月有去日本的任务,我看也够呛。

和翰老闲谈的时候,常常谈起你,据说你身体也不太好,这我是知道的,尤其是冬天,

希望你多保重,少出去!

我脑血栓病可以说是恢复了,只是因为加上骨折,手脚不太灵便,希望慢慢可以康复起

来。

病后写字不用眼镜了,字迹歪斜不可免,因为怕你惦记,同时我也惦记你,匆书数行,

祝你新年百福。

冰心12、24、19801981年

《闽中现代作家作品选评》序卓如同志让我给《闽中现代作家作品选评》作序,并给我

看了作家们的姓名,这给我以很大的惊奇和喜悦。惊奇的是:我不知道现代作家中竟有这许

多福建人(因为我们见面时都说普通话,谁也没有问起籍贯);喜悦的是:我们福建文风不

堕,现在还有这许多作家。

在这十九位作家中,有我在二十年代就认识的,如郑振铎、许地山、庐隐;有此后几十

年中相识而又相熟的,如林林、林庚、郭风;有的是相识而不相熟;有的只见过几面;有的

甚至“缘悭一面”。但是他们的作品我却是都拜读过的。他们的时代不同,经历不同,风格

不同,各别地都带着有福建人特色的、浓郁的南国风光和归侨情味。读了这些作品,如同进

入了一座百花齐放的亚热带花园,万紫千红,目不暇给!

我觉得这本书会引起它的读者们——尤其是我的乡亲们——对于祖国(故乡)和生活的

热爱。在新长征路上,心里怀着这种热爱,就使我们在现实生活中,有个慰安和企望。

承蒙赵朴初同志为本书题签,在此一并致谢。一九八一年一月十日《高士其及其作品选

介》序高士其同志是一位优秀的作家。他以诗人的情怀和笔墨,为少年儿童写出许多流畅动

人的科学诗文,这在儿童文学作者中是难能可贵的。

使我尤其敬佩的是他以伤残之手数十年如一日坚持不懈地为少年儿童写作!这不是有一

颗热爱儿童的心和惊人的毅力,是办不到的。我希望亲爱的小读者们,在读到这本书时能够

体会并且记住这一点。

李京浩同志让我为《高士其及其作品选介》作序,病后腕弱,只能写到这里,不敢说是

作序,只是向高士其同志表示我的由衷的同情和钦佩。一九八一年一月十六日致巴金

老巴:

我又在医院里给你写信!

说起也真烦人,不过是在两星期之前,有一次三十分钟的昏迷,北京医院又把我接来

了,做了两星期的点滴,照了两张X片,明天再取一次血,化验一番,大概就可被释放了!

我现在对自己真没有信心,这脑病随时都可以来侵犯我,稍为多写一点,在我还很高兴

的时候,它就来了,可恶!

你的一月九日的信,总在手边,吴青和我常常谈到你和小林,我们都觉得何时再有一次

“同游”才好。我的好友不多,有了又不易在一起!

你争取写,好!更要争取多活,活得健康,这是写的本钱!

你的“空调器”加热不多,而费电不少,据行家说,不应用电,而应用瓦斯。

吴青收到你许多书,让她自己来谢你,这半年为我的病,真难为她了,荒废了许多学

业。

别的不多说了,祝你健康,好好劳逸结合,替我亲小林一口。冰心1月29日致赵清阁

清阁:

谢谢你的信,和托方殷带来的巧克力糖一包,我们在旧年除夕一家人吃了,都感谢你!

我又因为一次三十分钟的昏迷,住了二十天的医院,看来以后也免不了要多住院,现在

“一切需人”,家里只靠我小女儿吴青夫妇来维持。我除了还能写字外,一切都困难,只盼

春来可以好一些。

以后不能多写信了,只要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自己也要保重!

我在医院,天天见阳翰老,他也常谈起你。不写了,祝新春如意冰心2、8致葛翠琳①

翠琳同志:

感谢你的来信,《野葡萄》也收到,我就是等收到书后才写信的。

惊悉你的母亲和婆母先后病逝,失母之痛,我是深知的,但在老、病之后,知道这也是

自然规律,如今“死者已登仙界”,精神物质上都解除了痛苦,只是生者太难过,还望你节

哀!

我在半年中,三进三出于北京医院,二月三日最后回,现有吴青一家搬来同住,以便照

顾,家里更挤了,一时还没有办法。

脑血栓给我的后遗症是字写不好了!骨折使我行动不便,但头脑还可用。

①葛翠琳,儿童文学女作家。河北乐亭人。北京崇慈女子中学毕业后,考入燕京大学。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曾在北京市委文艺工作委员会、北京市文化局编审科、北京市文联

创作委员会工作和创作。1953年发表第一篇童话,相继出版了童话集《野葡萄》、《翻

跟头的小木偶》,长篇小说《蓝翅鸟》等。

我们一家人问你好!冰心2月18日悼念茅公

早晨在床上听到茅公逝世的广播,“这个消息终于传来了”,我这样想,眼泪落到了我

的枕上。

大约是半个月以前吧,我和在北京医院住着的阳翰笙同志通电话,他对我说:“茅公住

院了,在一楼,靠氧气维持,情况不太好。”我想起茅公比我大五岁,也有八十五岁的高龄

了,心中就觉着不好,我只说“你去看望他时,替我问候问候吧,我自己一时去不了。”

我认识茅公,是通过振铎同志的,先是一九二一年我的那篇《超人》在《小说月报》发

表以后,振铎说,“你猜那位写按语的冬芬女士是谁?就是我们的沈雁冰啊!”一九三六年

我第二次出国,路过上海,在振铎给我饯行的席上,我和茅公首次见面。一九三八年底,茅

公到新疆去,路经昆明,在我们家吃了一顿饭。再以后,恐怕就是解放后了,在种种文艺的

集会上,我们总能见面。我记得在五十年代,我有一次陪金近同志到茅公家里,请他为儿童

文学写写文章,他欣然答应了。

以后就是在六十年代初期,我们一同参加一个代表团到开罗去,回来在广东从化休息。

郭老,茅公,夏衍同志要打“百分”,拉我去凑数,茅公幽默地称我为“该老太太”。在这

中间,我们还为一件事打赌,我忘了是什么事,他输给我一张亲笔写的条幅,字迹十分秀

劲,我还没有来得及去裱,十年浩劫中被抄走了,一直没有下落!

从茅公,我就想到许多朋友,如郭老,如老舍,如振铎……他们都是当时文坛上朵朵怒

放的奇花,花褪残红后,结了硕大深红的果子,果熟蒂落,他们一个个地把自己贡献出来,

他们的果核又埋在祖国的大地上,重新萌芽,开花,结果,代代不绝!

这是我现在的感想,我心里非常平静,茅公遗留给我们的深红的果实,是无比地硕大芬

香的,茅公这八十五年的光阴并没有白过!1981年3月28日晨10时致上海文艺出版

社同志

上海文艺出版社同志:

信悉,卓如同志手里现有我的一切手稿,她为人朴实可靠(她在文研所工作),而且常

来征求我的意见,我以为可以托她编选。你们有什么意见,不妨对她提,我想她是乐于接受

的。祝笔健冰心三月三十一日致巴金

巴金老弟:

我记得我还欠你一封信,昨天又得你的信,我感到十分喜悦,谢谢你!

《空巢》得的奖,出乎我意外,因为是我这一生中因写作而得奖的第一次,因而也很高

兴,昨天几位同时得奖的女作家,叶文玲,益希卓玛,张抗抗来看我,我们谈了一会,医生

限制我见客,此外我并没有接待人。

我羡慕你在这美好的春天,能到西湖上去!我因行动不便,那里都不愿去,想起去年东

京之游,恍如隔世!

老巴,不要太累了吧!你四月来是否同小林一起来呢?我十分想你们,很想同你们见

面、谈话,人生几何!我除了脑子还管用之外,其他的都不太听话,我每天看书多,想的也

多,可惜医生连我家里人都不让我写,尤其是吴青,她为侍候我的病,瘦了不少,人说她也

老了!文藻同我们一家都问你好。替我亲小林和端端各一口!冰心4、2童年杂忆

童年呵!

是梦中的真,

是真中的梦,

是回忆时含泪的微笑。

——《繁星》

一九八○年的后半年,几乎全在医院中度过,静独时居多。这时,身体休息,思想反而

繁忙,回忆的潮水,一层一层地卷来,又一层一层地退去,在退去的时候,平坦而光滑的沙

滩上,就留下了许多海藻和贝壳和海潮的痕迹!

这些痕迹里,最深刻而清晰的就是童年时代的往事。我觉得我的童年生活是快乐的,开

朗的,首先是健康的。该得的爱,我都得到了,该爱的人,我也都爱了。我的母亲,父亲,

祖父,舅舅,老师以及我周围的人都帮助我的思想、感情往正常、健康里成长。二十岁以后

的我,不能说是没有经过风吹雨打,但是我比较是没有受过感情上摧残的人,我就能够禁受

身外的一切。有了健康的感情,使我相信人类的前途是光明的,虽然在螺旋形上升的路上,

是峰回路转的,但我们有自己的看法,自己的判断,来克制外来的侵袭。

八十年里我过着和三代人相处(虽然不是同居)的生活,感谢天,我们的健康空气,并

没有被污染。我希望这爱和健康的气息,不但在我们一家中间,还在每一个家庭中延续下

去。

话说远了,收回来吧。读书

我常想,假如我不识得字,这病中一百八十天的光阴,如何消磨得下去?

感谢我的母亲,在我四、五岁的时候,在我百无聊赖的时候,把文字这把钥匙,勉强地

塞在我手里。到了我七岁的时候,独游无伴的环境,迫着我带着这把钥匙,打开了书库的大

门。

门内是多么使我眼花缭乱的画面呵!我一跨进这个门槛,我就出不来了!我的文字工

具,并不锐利,而我所看到的书,又多半是很难攻破的。但即使我读到的对我是些不熟习的

东西,而“熟能生巧”,一个字形的反复呈现,这个字的意义,也会让我猜到一半。

我记得我首先得到手的,是《三国演义》和《聊斋志异》,这里我只谈《聊斋志异》。

《聊斋志异》真是一本好书,每一段故事,多的几千字,少的只有几百字。其中的人

物,是人、是鬼、是狐,都有自己独特的性格,每个“人”都从字上站起来了!看得我有时

欢笑,有时流泪,母亲说我看书看得疯了。不幸的《聊斋志异》,有一次因为我在澡房里偷

看,把洗澡水都凉透了,她气得把书抢过去,撕去了一角,从此后我就反复看着这残缺不完

的故事,直到十几年后我自己买到一部新书时,才把故事的情节拼全了。

此后是无论是什么书,我得到就翻开看。即或不是一本书,而是一张纸,哪怕是一张极

小的纸,只要上面有字,我就都要看看。我记得当我八岁或九岁的时候,我要求我的老师教

给我做诗。他说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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