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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冰心作品集-第2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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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我喂它们的时候,是把草铡好之后,再筛两遍,保证草里没有沙土,这样它们的毛就

长得好,”他用两个指头比着,“长的毛一刷下去,长出来的就都是一寸来长的又亮又滑的

短毛,才好看呢!说到喂食,我把二十五匹骡马面对面地分系在两边,再一把一把地将加盐

煮过的黑豆,抓在它们的槽里,这样转过几圈,每一匹牲口都细细地把料嚼完,再一匹一匹

地给它们饮水,吃草;然后牵出去让它们休息,一面我给它们刷毛。我的那些牲口,都是经

过战役的,岁数都不少了,顶小的也有七八岁。我刚管它们的时候,它们瘦得屁股都是尖

的……”他两手向下并在一起比划着,“现在慢慢地屁股都平起来了!”这时他脸上洋溢着

欣慰骄傲的神情,如同母亲提到自己的孩子一样。

“牲口有了病,也得给它们作‘病号饭’,那就是糠和上水。你必须静静地守在它旁

边,等它自己慢慢地吃。你不能勉强牵着它,像催人一样,说‘你吃吧,你吃吧!’牲口不

会说话,它不吃就是难受得吃不下呵!”

听到这里,我们都高兴得相视而笑,大家都称赞他真是心细。

他谦虚地微笑了:“我想,一匹牲口,至少合五百块钱,二十五匹要合多少钱呀,人民

把这笔巨大的财产,托付在我手里,我要不好好地爱护,对得起六亿人民么?再说,我的牲

口是拉大车的,每天供应着工地上十一个食堂的蔬菜粮食,这任务可不轻呵!同志们要是吃

不上饭,就做不好修建水库的工作,我的骡马要是病了伤了,就耽误了拉大车,这关系也不

小呀!”

他又皱一下眉:“我就是看不得赶车的虐待牲口,看见了总叫我心酸得落泪,牲口不会

说话,挨打受饿也诉不出苦来!

因此每次我的牲口出去,我一定看好赶车的同志带好水桶和草料,才让他出车。我还嘱

咐他们,不走的时候要把它们卸下,休息休息。我们人跑的路长了,还得停下喘一口气,何

况它们拉几千斤重的东西?每逢牲口回来,我也得仔细检查,脊背上磨伤了没有?眼睛让鞭

梢甩着没有?为着赶车的打牲口,我也不知道向首长提了多少意见啦,为着团结,我不好直

接地批评我的同伴,但是如果次数实在多了,我就也忍不住,我就对他说:‘我没有权力管

你,但是我有权力管我的马!’”他说着胸膛一挺,嘴唇紧紧地闭成一道缝。

“就是那一次嘛,一匹牲口回来,脊背上磨伤了一大块,把我心疼得什么似的,正巧那

夜又下大雨。伤口就是不能淹水,水淹了可痛的厉害!我只好把我自己的被窝给它披上了,

再扎扎实实地捆上一道麻绳,这样雨就进不去了。”

大家都点头赞叹了。我们中间有人问:“你一个人饲养二十五匹牲口,再这样细心,可

真够忙累的!”

他又笑了笑:“本来还不算太忙,按规定,一个人只要管八匹,因为这工地上的任务

重,赶车的人手不够,我就让那两个饲养员同志都去赶车,我一个人把二十五匹都管下来

了,这一来当然事情多一些。我每天的工作是这样分配的:早起和午后,牲口出去了,就铡

草、煮料、洗槽、清理马棚,牲口回来了,就喂料、刷毛……它们晚上十点吃一顿料,刚刚

喂完,我躺下不到一会儿,又到了夜里两点吃料的时候,这样我一夜连两个钟头的觉也睡不

上。

“不过,这也怪我自己,把牲口交给别人我总不放心。有时首长们勉强我去看戏、看电

影,请别人替我喂马,我去了,人在场里,心在马棚,回来看见马槽里尽是沙土,心里就不

痛快!下次我只说我不爱看戏看电影,还是让别人去看吧。”

有人指着他眼上的纱布问:“你的眼睛是熬夜熬坏了的吧?”

他挪了挪身子,说:“也许是,左眼里面长了大疙瘩,开了刀——不要紧的。”

这时已经近午,帐篷下面更热了,我们大家心里更是热烘烘的。我们把摆在他面前一大

碗冷开水,推到他面前,又请他把军服宽一宽,他辞谢了,只端起水来,喝了一口。

大家又满怀兴趣地杂乱地问:“你是哪里人?家里还有谁?”他略带激动地开始了一段

悲惨的故事:

“我本姓盐,是河北省武安县人,生下来不久,我的父亲就带着一把三股叉,跟着红军

走了。我只吃了一年半的奶,母亲饿死了,奶奶把我抚养到了四岁,叔叔就把我卖到山西左

权县一个贫农的家里。此后又辗转卖了三家,最后才卖给这家姓张的,因此我就姓了张。中

间我还要过饭,到处漂流。我在田里吃过葱蒜辣椒,不管是苦的辣的,都摘来填肚子,因为

从前吃的太多了,现在我一看见葱蒜辣椒,就心中发苦,眼中流泪,我还吃过猪食,让煮猪

食的炉火,烫得满地打滚。有一次有个老和尚收留过我,让我在庙里撞钟,庙里有一只洋公

鸡,比我还高,它也欺负我,每天把我叮得头破血流,我又逃出来了!日本人我也看见过,

他们抓住我盘问我父亲的下落,把我打得半死。美国人我也看见过,他们扔在大粪上的面

包,我也捡起擦擦吃了,我实在饿得不行呵。

“我在姓张的家里呆下以后,也下地干活,也当过小工。

一九五五年,我父亲回来了,他已经是个营长,因为受伤,瞎了双眼,退役了。他回家

来找不着我,就把我叔叔告下来了。

叔叔来叫我,我坚决不去,我从来没有见过父亲,谁知是真是假呢!我叔叔就把我捆在

马上走,半路上我又跑回来了。后来我父亲自己摸来了,带着一本粮票,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替他引着路。我见到他当然不认识,只看见他挂了一身的勋章。

我问他姓什么?他说姓盐,我没有问他叫什么名字,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啊!

“他摸索着把我拉到跟前,浑身上下地摸抚着我,他说‘十八年不见,你长的这么高大

了!’那夜他整整地哭了一宿,第二天他告诉我,‘你不跟我回去也罢,在这里好好劳动,

也是一样。’

“他自己又扶着孩子回去了。现在,他已经结婚了,是地方政府给安排的,我的继母很

年轻,她不必下地劳动,为的是好在家里照顾他。

“这以后,我就争取参了军,部队对我是个学校,也是个家庭,我得到了从来没有得到

的温暖。我想,我过去实在太苦了,只差了冻死饿死。共产党来了,给我带来了一个新的天

地,我还有什么条件可讲!去年我才开始了养马的工作,我本应当今年退伍的,因为我喜爱

这工作,又延长了一年。一年后,我也不想回家去。我父亲那边,有了我的继母;姓张的那

边,也只有父亲和一个弟弟,他们都没有问题。我还是到祖国的边疆去,海角天边,哪里有

艰苦的工作,我就到哪里,我什么苦没有吃过?困难是难不住我的!”说到这里,停了一

下,又柔和地说:“将来我攒下些钱,就给父亲和张家寄回来……其余的三家,可惜现在不

知道在哪里,也就管不到了!”

真是一颗纯金的心!他想到的人有多少呵!

大家完全激动了,暂时都说不出话来。太阳已经过午,他站起来告辞,我们才惊醒似

地,纷纷站起说:“你又吃不上饭了吧?还是同我们一起吃!”在大家推挽之下,他和我们

一同到了食堂。我们四个人买了四盘菜,对面坐下,他默默地吃着……我们中间,一位细心

的同志,轻轻地把一盘辣椒炒洋葱,从他面前挪开了。

饭后我们跟他一起去采访他的马棚,这马棚离工场不远,果然是整洁异常!他自己的床

铺,就搭在棚下的一张高架上,床上挂着帐子。二十五匹茁壮的骡马,分系在过道的两边。

他亲热地叫着它们的名字,什么“大黑骨头”、“黄油”……这些毛色光滑的牲口,就抬起

头来,用亲热的眼光来望着他。

此后我还跟着采访他的那位作家,到马棚去过两次,也同他的领导同志谈过话。关于他

的详细事迹,有那位作家来写,我就不再多说了。

当我开始听他谈话的时候,我就恨不得有你坐在我身边,和我一同来听,因为你是那么

一个热爱动物的孩子。听到后来,我就更觉得我应该把这个最高尚的人格,介绍给你。当我

说到很动人的故事的时候,我往往会激动得说不下去,你听着也很激动,却又笑我“眼泪不

值钱”!我想还是写在信里给你看吧。

让我们都向他学习!

爱你的××一九五八年六月三十日,十三陵水库工地。

把春天吵醒了》。)小孤山该叫草帽山

千万块石头往上垒,

把它垒成个草帽山,

十万顶草帽围着它转,

小孤山一点不孤单!

山又青来水又蓝,

二十万只钢铁手,

开出一片好湖山。一九五八年六月给黎巴嫩一位小朋友

你屹立在贝鲁特的海岸上——

短小的桔红色衬衫,

在烈日下,发出愤怒的光芒!

你握拳怒目望着美国强盗,

蠢蠢地踏上你祖国的胸膛。

地中海的波涛沸腾飞溅,

给我们送来了

你的神圣的誓言:

“我们是阿拉伯人,

我们一定要把他们打回去!”

打!团结起来狠狠地打!

一定会把他们打回去!

他们是一只纸老虎——

八年前他们胆敢侵略朝鲜,

中朝人民曾狠狠地打败过他!

如今这不识相的残兵败将

偷偷地又溜进你们的家!

仅仅在一年前,你们的对岸

一队英勇的小阿拉伯人,

在塞得港

打烂了英法两只纸老虎。

我曾瞻仰过这个英雄的队伍。

狠狠地打吧,小阿拉伯人,

在亚洲,在非洲,在……

一切爱好和平的人都支援你,

更请你不要忘记:

中国的一亿两千万的儿童,

永远和你紧紧地站在一起!

注七月十七日《人民日报》载:美国的记者报道,在贝鲁特,有一个穿着桔红色衬衫的

十多岁的小孩,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美军登陆,他用阿拉伯语发誓说:“我们是阿拉伯人,

我们一定把他们打回去!”一九五八年七月十九日,北京。

诗歌合集《小桔灯》。)

英勇的阿拉伯弟兄,我们支援你!

英勇的阿拉伯弟兄!

保卫和平的新兵,

你们挣断了沉重的枷锁,

从血腥的镇压下站起来了!

我们鼓起十二亿只手掌来欢迎你!

帝国主义不自量力,

他们招集起从朝鲜和塞得港

逃回的败兵残卒,

又来侵略你们神圣的领土,

我们伸出六亿双热烈的手来支援你!

我们用沸腾的热血来支援你,

我们用如海的红旗来支援你,

我们用震天的锣鼓来支援你,

我们用动地的喊声来支援你,

我们用亿万张的抗议书来支援你,

我们在全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

用漫山遍野的快板、相声、

诗歌、街头剧来支援你!

压住了心跳,

凝注着六亿双眼睛,

紧握着六亿双拳头,

帝国主义胆敢在你们国土上停留,

我们就用一切行动誓死地支援你!一九五八年七月二十日,北京。

小家伙们,惩罚得好!

你们的英勇的小哨兵,

那个穿桔红衫的孩子,

刚在贝鲁特的海岸上

向着登陆的美国强盗,

发出神圣的愤怒的誓语:

“我们是阿拉伯人,

一定要把他们打回去!”

“小家伙们”提着满篮的

可口可乐,

拥到了强盗的身边。

藏着愤怒的心。

软性的饮料,

浸着最坚强的战斗!

“燃料”炸掉了手指,

“冷饮”烧断了咽喉;

飞机怕狙击手,

卫兵怕小朋友——

美国佬胆战心惊,

全世界欢呼拍手!

就得这样日夜地搞,

你们越闹得欢,

他们越滚得早!

你们还有什么新花样?

我们将高兴地等待,

欢喜地为你们歌唱!

注据新华社七月二十二日贝鲁特消息:侵略黎巴嫩的美国军队已经发现自己处于敌对他

们的当地人民的包围中,就连黎巴嫩首都的儿童也在设法惩罚他们。一九五八年七月二十三

日,北京。

歌合集《小桔灯》。)

大东流乡的四员女健将和女尖兵新来到十三陵水库工地的第一天,刚从大坝上巡礼回

来,正摘下草帽,准备喝水,隔壁帐篷里说笑的声音,引得我从帐篷缝里往外看。那边是三

四位画家,正对着几个年轻的女孩子画像。她们仿佛有点不惯,也许是害羞,都一个劲地绷

起脸往前看,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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