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作品集-第2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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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如今我们自己都能自制了。我们天天看报纸,每天都有使人惊喜的消息,如新的重工
业和轻工业出品,新的基本建设,每天的报纸消息,都是应接不暇的祖国飞跃前进的纪程
碑!开山填海的厦门海堤,和鹰厦铁路的通车,现在已不是新闻了,横跨长江一公里多长的
大桥,在你们看到我这封信的时候,就已经彩旗招展地直驶过“不尽滚滚”的长江了。这一
切,都说明了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全国六亿人民,为着自己和子孙的幸福,而同心协力
地奋斗着,做了前人几百年几千年没有做成的工作,党的领导真是正确,人民的力量真是伟
大啊!
今年春天,我出去走了一趟,走的还不过是江苏省一隅。
我游览了些名胜古迹,如南京的中山陵、玄武湖,镇江的金山寺,扬州的西湖,无锡的
太湖,宜兴的善卷洞,苏州的拙政园,留园……和城外的虎丘等处,这些地方,在解放前,
真是“断井颓垣”“荒烟蔓草”,如今到处焕然一新,金碧辉煌,周视之下,使我快乐而又
惊讶!我们的政府在千头万绪的大建设之中,还念念不忘于祖国的艺术、文化,和广大人民
的文娱生活。但看如蚁的游人,都自由自在地在享受工余憩息的快乐,小孩子们尤其活跃,
草地上,山巅,水涯,处处听到他们天真活泼的笑声,当我看到这种情景,感激的热泪,常
常不自觉地涌上我的眼眶。我感谢领导我们的伟大正确的党,我热爱我们的辽阔美丽的祖
国,我羡慕我们的快乐幸福的儿童。
我的话又说远了,其实只就我身边的生活里,北京的城郊之间,每天不断地有新的建筑
在破土,在施工,在完成,有新的道路在开辟,在铺设;有新的车轮在行驶……在祖国的各
个角落,我所没有看到的地方,也不会例外。总之,北京和祖国的面貌,在日新月异地变化
着!我不知道看到这封信的母亲们,离开祖国已有了多少年?你们的亲人在祖国一定还有,
在祖国也许还有你们的儿女,你们一定也从他们那里得到我所没有听到的兴奋的消息,让我
们大家为此而庆幸吧。
我要满怀欢乐的重复一遍说:“新中国的母亲们是幸福的,我们的孩子们也是幸福
的!”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北京天安门前的几十万群众,挥动着荡漾如海的彩旗和花
朵,高唱着响彻云霄的生产胜利的凯歌,而在你们海外的各个会场上,也会有绚烂的彩旗,
芬芳的花朵,和欢声洋溢的人群。让我们隔着万水千山的心,在这欢乐的气氛中,紧密地连
在一起,让我们在这欢乐庄严的节日,彼此许下诺言,永远为“教育扶持我们自己的孩子,
使他们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建设社会主义社会的接班人”而奋斗到底!
祝你们节日快乐!
冰心一九五七年八月二十四日,北京。莫斯科的上空
带着朦胧的旅倦,我从西方归来;隆隆的机翼声里——世界母亲的焦虑和希望
鼓荡在我的胸怀。广岛的母亲,黄金海岸的母亲,
塞浦路斯的母亲……千万只手臂挥舞着,
叫出了她们的痛苦和抗议:我们不要氢弹,原子弹,
我们不要毁灭世界的祸灾!
我们要和平,幸福的生活,我们要保卫千千万万的婴孩!西方是滚滚的乌云充塞,战争
的嚷叫淹没了正义的声音——半夜的天空是一片沉黑,
看不见一丝一线的光明!霎时间——
我们飞临莫斯科的上空!低头看见了遍地的光明,这光明布满了我的眼界,
点点滴滴繁星似地晶莹!
这是第一座伟大的不夜城市,这是第一座保卫和平的堡垒!
朵朵的愁云被这万点光明冲散!如今,在两年后的今天,第一颗和平的星辰又怀抱着睡
婴的母亲微笑着
仰望它的云中的道路!它围绕大地急急地飞行,
飞临大地的每一个城市。
它带着苏联人民的力量和意志,把和平的消息传播给世界的人民!
让黑云里的战魔们发抖罢!
让为毁灭而创造的核子武器从他们发软的手中落下!这颗和平的星星,
给了坚强的保证!
母亲们实现了她们的愿望,看有谁再敢挑起战争?!一九五五年七月初稿,一九五七年
十月补写。十月革命的一声炮响
十月革命的一声炮响,亿万个受苦人的心
转朝着同一的方向。佝偻的矿工,从黑暗的
洞穴里爬出,伸直了腰。流汗的佃农,把为地主
收割的镰刀,往地下丢。
做炮灰的小伙子,从“长官”
手里,抢过了自己的枪……
希望钻进了他们痛苦的心,觉醒给他们劈出一片光明!亿万个受苦人的心,合成一股拔
山倒海的洪流,在世界上,冲洗出
一片片的干净青葱的大地!十月革命的一声炮响,四十年来,在这大地上
引起了多少快乐的声音!一座一座水库里的水哗哗地响,一片一片金黄的庄稼簌簌地
响,一串一串穿洞过桥的火车突突地响,一座一座雄伟的机器隆隆地响,还有个新生的小月
亮,
绕着地球,飞得嗤嗤地响!
这些声音是人间的交响乐,声音里的自由人们,正在创造自己的天堂;
它们是十月革命炮声的回响,它们永远为十月革命而高唱。一九五七年十月二十五日,
北京。第二颗人造卫星
又一颗红色信号飞上天空,
千万个科学家们欢声雷动!
我们排齐了精壮整齐的队伍,向着最伟大崇高的目的进军。
帝国主义者不必心惊胆战,我们才不要低头来看除非你们胆敢在地球上的
那我们就要随手回击毫不留情!我们不像你们驱使一班
紧跟在雇佣的探险家背后,来麻痹剥削别洲别国的人民;我们也不要军舰,飞机,我们
七十个人,还要把
船儿不停地航行到底!“冲过秋冬的雾,迎着五月的风,我们还要把航程,
缩短它几点钟!
“帝国主义者不要做梦!罪恶的掠夺必定告终,埃及人民站起来了,
不让海盗们仍旧称雄。
“和我们一起站在‘桥’上的,还有世界上千千万万的人民,我们有磐石般坚固的信
念,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一九五七年十一月二日,北京。“面人郎”访问记
十一月二十一日,我到北京工艺美术研究所,去访问郎绍安同志,我的心情是兴奋的。
这几年来,我常常从报刊和画报上看到关于“面人郎”的报道,和他以及他的作品的照
片。今年春天,我在上海工艺美术研究所,见到了他的老师赵阔明同志,我们谈话中提到这
位名驰国外的“面人郎”,我总想能有机会见见才好,今天果然如愿以偿了。
我进到了他的阳光明朗的工作室,屋里暖烘烘地,已经生了炉子了。郎绍安同志迎上来
亲切地和我握手——两道浓眉,一双深沉的眼睛,一脸的胡子茬儿,笑起来显得直爽,诚
恳。
他殷勤地给我倒了一杯茶,我们在他桌边坐了下来。桌上有几件他的作品,是《西游
记》中的一段吧,有个手搭凉篷,腋下挟着金箍棒,拳着一条腿站在棉花做的云端里的孙悟
空,还有其他的戏出;但是我们的谈话一开了头,他就一见如故地对我谈起他的童年,他谈
的那样生动,那样亲切,把我的全部精神吸引住了,把我想问他的一切,都忘却了!
“我是前清宣统元年生的,属鸡,照推算该是一九○九年吧。我的祖先是吉林省珲春石
山子的人,入关已有三百多年了。我们是满族镶红旗人,可是到了我的父亲的时候,家道就
很困难了。我父亲做小买卖——卖豆腐浆,供不起我们弟兄四个读书,因此我虽从六岁起读
书,到了十一岁那年就停了学,到天津去学石印的手艺去了……”
他点了一支烟,微微地笑了一笑,笑里含着阴郁,“您知道那时候当学徒,可不比现
在,受的打骂可多了,我的第一个师傅还好,第二个师傅就厉害极啦!我们那时候学套色石
印,印新疆图,一共有七色,套印错了,师傅一嘴巴就打过来。我们三个当徒弟的,都只有
十二三岁吧,实在受不住了,商量好了,夜里跳墙走。先从院里扔出被窝去,然后人再一个
一个地爬出来。三个孩子在天津举目无亲,怎么办呢,就把衣服什么的卖给打鼓的,凑了点
钱买车票回北京。我们都是小孩,只打了半票,哪晓得火车到东便门,车底下钻上来一个
人,也许是铁路上的人吧,可是旧社会的铁路上的坏人也不少呵!他看了我们的车票,说:
‘不行,你们怎么打的半票呢?’一下子就把我们带到车站上去了,车站屋里坐着一个人对
我们拍起桌子,做好做歹的叫我们每人再拿出十吊钱来——现在也就合四角钱吧,可怜我的
同伴一个姓荣的连脸盆被窝都让他们扣下了,结果我们还是从东便门就被撵下车了!
“我从东便门走到宫门口——就是鲁迅故居的那地方——回到了家。我们家里生活仍是
很困难,我一时也不知道做什么好……
“有一次我在白塔寺庙会上,看见有捏面人的,这位就是我的师傅赵阔明同志了,我站
在旁边看他手里揉着一团一团的带颜色的面,手指头灵活极啦,捏什么像什么,什么小公鸡
啦,老寿星啦,都像活的一样!我看得入了迷,一天也舍不得离开,我总挨在他身边,替他
做这做那,替他买水喝,买东西吃,他挪地方我就替他搬东西什么的,我们就攀谈起来了。
他问我姓甚名谁,住在哪里。我都说了。他说:‘我也住在宫门口,怎么不认得你呢?’我
回家去天已经晚了,父亲正要责怪我,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了,我还恳求地说:‘我喜爱这
个!我想学捏面人。’父亲答应了,同赵阔明老师一说,说成功了。
“我跟师傅学了一个多月,自己就能捏些东西,出去哄小孩儿了。反正是粗活,什么小
鸟啦,小兔啦,胖娃娃啦,不能说好,可是小孩说像说好就行了。一件卖一‘小子儿’或者
一‘大子儿’的,一分钟能捏上一个,就够我生活的了。
“就这样一边卖一边学,一年多的功夫,我就会捏戏文,什么‘二进宫’啦,‘三娘教
子’啦……那时候师傅就上天津去了。我只好自己买些香烟里有戏文的洋画,照着来捏。可
是洋画上一出戏只有一场,不够生动,我想捏戏中人物的每一个动作,我就开始去听戏,又
没有钱,买不到前排的座位,只好在后边远远地看吧,看完回来,回忆,揣摩戏中人的种种
神情动作,常常一夜一夜地睡不着觉……
“从此我就过起游艺的生涯了,我和我的爱人,背着箱子,拉着大孩子,抱着小孩子,
一家人走遍了天涯海角。我们到过天津、青岛、烟台、威海卫……也到了上海,在静安寺路
交通银行的石头窗台上摆过小摊。那时我捏的小面人,就有人来收买,转卖给外国人,什么
佛爷啦、寿星啦、胖娃娃啦,凑成一打,送到外国去。虽然常有一二百打的定货,可是经过
中间的剥削,到了我手里,也就所余无几了!”
他又燃了一支烟:“您可别怪我,我一提到从前的事情,就激动,就难过!旧社会真是
个陷人坑,像我们这样靠手艺吃饭的劳动人民,到哪里也没有活路!我们拖儿带女,到处飘
流,有时候连饭也吃不上,连店也住不到……”
愤怒和痛苦涌上了他的眉头,他的声音也就颤动急促了:
“我们在哪一个地方都呆不长,不流浪是不行的,我们又走了京汉线,东北、西北,到
处都受着欺凌。不说别种坏人吧,就是旧军人,国民党的士兵……那年在张家口的康庄,我
在一个兵营门口,正捏着一个胖娃娃吹号,一个号兵过来看见了,就瞪眼问:‘你捏的这是
什么?你不是在形容我?’我也气了,我说‘我捏的是胖娃娃,我想捏你还捏不好呢!’他
狠狠地飞起一脚,把我的箱子踢翻,玻璃都粉碎了!
“有时候呢,一个大兵把我的面人拿走了,我跟到营门口,另一个大兵出来就给我一个
大嘴巴……还有日本人时代,更不用提了,日本人当然可恨,狗腿子的翻译就更其可
恶,……
咳,从前的苦日子,说它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呵!”
他完全激动了,头也低了下去。我觉得很惶恐,也很窘,我是来欣赏他的作品,和他谈
谈他目前的工作的,怎么会引起他谈到他伤心的旧事呢?正在我局促不安的时候,他抬起头
来勉强地笑了一笑,说:“对不起,你可别介意……”
我赶紧笑说:“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