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作品集-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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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荒凉已极,受炸程度,比重庆惨多了,至今满地还堆着残砖废铁,路无行人。比上海真
是有天壤之别。我们房子很好,是日本式的,有小花园,小巧精致。现在家中还未开火。因
为楼下一家未还搬出——也是团中人员。等新房子来,再搬出去。大概也不久了。我们忙极
了。我来后尽为日本人报纸写文章。他们渴要知道中国文艺界情形,和中国文化界对日态
度。我见过许多日本女作家,相当失望,过去她们太受蒙蔽了,不但对中国,对世界大势也
不清楚。于是我天天写文章,见记者,赴日本人的宴会,日本饭真难吃。文藻也忙,忙的是
盟国方面。小妹最快乐,成了团中的宠儿,人人都爱她。她读书已成问题,团中现有廿一个
孩子,不久要开小学,现在自己在家读一点,写写日记和信。这里天气一点不冷,(日本房
子小,为御寒真不行,四面通风,地震和风使得全屋震动。)屋里用电炉,昨天大寒,穿衬
绒袍也过得去,晴天时多,天气比重庆好。我的健康不坏,当然有时也吐一点血,不过我从
未躺下。关于你的事我前信已提过,因第四组组长还未来,外交部亦未批下——外交部积压
的名单至少数十人,不知何处。中国公事之慢可见一斑。同时团中规定章程,来日人员至少
以两年为期,不知你对此有意见否?请即复。这里圣诞节过的相当热闹,不过是团中跳舞喝
香槟。东京街上都冷落非常,除夕街上无行人。昨夜是阴历除夕,我们有朋友请吃晚饭,饭
后看了一会跳舞就回来了,老二(为杰)来了几天了,他是代表永利的,三个月后回去。前
两天得一樵托人带信来(同时外交部转来东西)说印度开一个会。
(原文是英文,字迹已模糊)要我去开会。印度会期是三月十五至三月三十一日。但那
时正是日本樱花时节,趁此刻去日本奈良等处旅行一下,明年春日又不知在哪里,所以我想
不去印度。倒是参政会——
(下缺)
(时间约为四七年二、三月间)致赵清阁
清阁:
信都收入。将来必有一天我死了都没人哭,关于我病危的谣言已经有太多次了,在远方
的人不要惊慌,多会真死了才是死。而且肺病绝不可能,这边情形并不算坏,就是有时有病
时太寂寞一点,而且什么都要自己管,病人自己管自己,便觉得有点那个。你叫我写文章,
尤其是写小说,我何尝不想写,就是时间太零碎;而且杂务非常多。也许我回去时在你的桌
上会写出一点来。上次给你看了樱花没有,开不好,就是多,我想就是菜花多了也会好看,
樱花寓意太哲学了,而且属于悲观一路,我不喜欢。朋友们关心我的请都替我辟谣,而且问
好。参政会还没有通知,也不知道是否五月开,他们应当早通知我,好作准备。这边呆得相
当腻,朋友太少了,风景也没有什么,人又居多,如森林,这都是数十年升平的结果。我们
只要太平下来五十年,你看什么样子?总之我对于日本的CC,第一是女人,第二是樱花,
第三第四还有……匆匆请冰心四七、四、十七致巴金
巴金先生:
信收到了,兹附上饭关君的信,请查收。
我大概要藉着参政会开会,回国一行,希望在本月十五号左右,可到上海,请从清阁处
联络,她住在施高塔路四达里22号。
上海还是不景气,使人烦闷。朋友们都好否?请代致意。祝双安冰心拜上五、八、(1
947年)致赵清阁
清阁:
好久没有得消息,得信极喜!我生怕没有准备,只一家人吃了炸酱面。临时来了些客人
打了纸牌。孩子们看了电影,如此而已。我的版税先留你那里,小妹说她要买书。她下星期
一上学,入圣心国际女中,身体完全好了。我实在赞成你回北平去一趟,花多少钱都值得,
因为也许因此又写点东西出来,同时那边朋友们一定赞成欢迎。你早点去(十月中),先玩
一玩,宗生忽得学校上月十九号早开学消息,匆匆飞平。
我给你的东西,没来得及带去,以后再托别人罢。东京前两天刮风,大雨倾盆,讨厌至
极,今日开晴,正好中秋。今夜有二十个人吃饭,要忙一气,我身体还好,地震据说又不震
了,莫明其妙!老太爷又回到洛(信)阳?致赵清阁
清阁:
五日一日信收到了。我这信是报告你我要回去了。我大概是五月十八日的美国西北航空
公司的飞机回去,和朱团长同机。姚更生一定会去接,并且有消息请你和他取得联络。
(朱团长住他处)。参政会是二十日开会,恐怕一两天后就要到南京。也请你通知一
樵,我在上海的时候,恐怕要借他的车。我也许住姚更生处,也许住愚园路刘放园处(会
前)。等会后到上海再玩,别的见面再说。外一信请即转业雅。相见近,你高兴不?匆匆,
即祝春安冰心四七年五月十四日致赵清阁
清阁:五、四信收入。知道你欢喜那打火机,我很高兴。日本
货好玩,不一定结实,恐怕要常修理。听说你完成两个剧本,可以休息一时,我最欢
喜,希望你可到北平去,那边真美!房子官司如何?没有金条的人总倒霉。北平住下行不
行?有一件事,《新文学大系日译》,还在问我家璧允许的问题。事过一年,家璧还未复
我,请代催一声,他们等的好久了。老舍作品都收入,大妹高兴得很,两三天都看完了。她
已去信老舍道谢。东京芍药也开了,现在瓶中就有,不过谢的也快。这些日子身体很好,就
是忙的不得开交。许久没有照相了,一新闻记者那里有,去要一张来送你。匆匆,祝好。冰
心四七年五月十八日
有人看报,说凤子嫁给一位英国(或美国)律师,确否?致赵清阁
清阁:
信悉。你几时生日?到底是哪一天?每年到此时我都忘了(去年记得我在国内),请从
版税内取一百万,给你自己买一束花摆摆罢!其余的钱请代买航空及平信邮票,请即寄来,
已欠人家的了。不要买酒,怕又吃病了。我这里倒有几瓶好酒。是人家送的。夜里客散之
前,也有时喝一点,不多。文藻和我现在都很小心,因为我们两人吃多了都会出毛病,——
凤子结婚了,甚好。对方怎么样?满意吗?暑假能去北平最好,我想业雅一定高兴。她刚寄
来一篇东西,叫《小琴》,你看过没有?今天已六月一号了,还冷得很,只二十多度,奇
怪。东大(即东京帝大)请我去讲中国文学的欣赏,五次,六月廿一日起,苦于无参考书。
宗生六月底来东京过夏,我想请开明算一算版税,中航开航后,可用法币买票。拜托。冰心
四七、六、一致赵清阁
清阁:
信拜读。内阁名单很满意,最满意的是我自己的位置,又是“参而不政”,谢委!你真
湖涂,那邮票都是两万的!那一百万再给我买邮票罢。你的礼物,叫宗生带回去送你。日本
对于学潮的反应,日本人不会对我提。他们抓着个干爹,就不管别人,其实到头还不是当
“炮灰”?演讲稿还没有准备,大题目(五次)拟就了。我不会有稿子,将来有人速记再给
你看。开明版税已算了,谢谢你。今天端午,看日历才知道。
日本没有粽子吃,我也不会包,孩子们大抱怨。北平有炮声,景超今天来信也说过。我
们成了丧家之犬,奈何?匆匆,祝好。冰心四七、六、十一
宗远谢谢你的《西游记》,还未到,也快了。致赵清阁
清阁:
上次又收到一批邮票,谢谢。宗生昨天到,放园有信,附到你一段“绿窗夜话”。我们
现在真惨,国内来人,都说不出半年。也好,穷则变,变则通,就是人们苦一点。上海热
吗?
东京也热了。宗生来了,倒要带他旅行一下。你想走开否?北平不去了吗?上海常和谁
来往?宗生在平看见了业雅,她也无聊得很,希望我们快回去。文藻一连三天辞了三次职,
没有准,还在僵持中。匆匆,祝好。冰心拜上四七、七、八致赵清阁
清阁:
你信和业雅信及文章都收入。(附一信得便请转)业雅文章有进步,你觉得否?你近来
生活状况如何?老伯那方面有消息否?总为你悬念,你不写文章作什么?电影演得怎样?只
为国内外事情纷乱心中也懊恼得很,一切提不起精神来。星期日孩子们和文藻去泅水,我也
懒得去,看书也没有什么令人痛快的书。据说东京附近八月中要大地震,大家纷纷作准备。
也好,倒要看看天塌地陷是什么样子!给你准备点小东西,宗生八月底带回去给你。匆匆。
冰心拜四七、八、三致赵清阁
清阁:
又回到日本了,闲得难受,时间又难得有“整”的!昨晚宴客,满园灯火辉煌,我想起
在国内的一切,不胜感慨——那天一上飞机,就凉快了,吃了一场很好的午餐,两时就到羽
田机场。文藻还有其他人来接,三时到家。这边只有八十八度,夜凉如水,四个晚早睡,实
在太倦了。五、六两夜,就晚了客人不断。《无题》我一定就写,等这几天歇过来,忙过去
以后。你的“555”烟,我已给了文藻,他谢谢你。他稍微好一点,但我看过去仍是瘦。
小妹倒是又胖又高。别的等下次再说,楼下有人来。一樵已去台湾否?请代问他好。还有端
木,家璧诸人,其余我认得的人,也都问好,告诉他们,我平安到达了。你老太爷走了罢?
上海热吗?昨夜大雨,今天才八十度,有点冷嗖嗖的。匆匆,祝你好。冰心四七、八、七致
胡适
适之校长先生:
这是一位日本留学生要转给裴文中先生的信。我仿佛听说裴先生到美国去了,不知您能
代转否?不胜感激。
本月四号才回到东京,顿然凉爽寂静下来。这边也热,不过早晚还是凉飕飕的。一般心
理上,也是这样。
文藻还瘦,还忙,不过精神还好。小女宗黎高了一点,多说了几句日本话,她从来不记
得北平,因为她八个月就离开了,但她口口声声要回北平去,说想哥哥姊姊,想“祖国”,
我不知祖国两字,在她心里是什么滋味!
胡太太好罢?北平热得怎样?
会见今甫、雪屏、毅生、从文诸位时,请代问好。匆颂俪安谢冰心拜上四七、八、廿
版)无题
这一段空程,我经过三次了。天空像海水一样的蔚蓝,海水像天空一样的淡白,上下都
是透明,无色彩,……在这透明无色的太空中,我一点感想都不起!
在这海和天的后头的,牵挂也罢,眷恋也罢,忧愁也罢,都扔在背后了!在这海和天的
前头的,欢喜也罢,希望也罢,恐惧也罢,且让它迎面扑来!现在只是一个静默,乏倦,无
力的我,隐藏在海天之中,一点极微小的空壳里,听任眼前一片一片的影子,滑翔过去——
屋子四角是阴暗的,一切都只是个轮廊。太阳该是很高了罢,而只有西窗外墙根下的一小片
青苔,得到了满天灿烂阳光的一角!
在模糊断续的市声里,我只闭着眼,静静的躺在床上。
一阵浓烟,卷了进来。我赶紧爬起关上窗户。这是一个“杂院”式的庭宇,院子本来
小,又被日本人横串的盖起一条大走廊,廊子两边便只剩了两线天!日本人走了,一切居室
的形式,没有跟着走,房东是不但“盖”不起,而且“拆”不起,于是这七八家子便在“床
之间”,“它它迷”,“假山石”,“天窗”的中间和上面,杂住了下来。
这杂院里,厕所多,而厨房少,于是这七八个煤炉便杂乱的放在各家的门口,各家的吃
饭时间不同,这些煤炉也是连续不断的生起。我这屋子,难得有没有烟的时候。
我关起窗门,又回去躺下。
“老太太,借您的火上,给小黄炖点鸡肠子罢!”
“炖上罢,真是的,还问!”
“咳,小黄这些日子也显得瘦了,天气热不是!我说这年头就甭养这些小活物,人都吃
不饱,别说猫狗了!当初小黄它妈是怎么喂的,说话有十年了,老头子上街买菜,总短不了
给它带点牛肉呀肝儿的,您没瞧见它那个胖!这会儿呀,我喂着喂着小黄就会掉眼泪,我
说,‘小黄呀,委屈你了,可是连我连老头子也没得吃呀。’老太太,您看我们大小子,到
南边去了十年了,和平以后,倒是有信来,说是那边苦,竟发疟子,钱也不够花。小二和二
妞呢,打去年到北边去,就没有音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