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作品集-第14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从古至今,从东到西,不知道有多少人,占有过比我多上几百倍几千倍的珍宝。这些珍
宝,毁灭的不必说了,未毁灭的,也不知已经换过几个主人!我的日记,我的书信,描写叙
述当年当地的经过与心情的,当然可贵,但是,正如那老工友所说的,我还健在!我还能叙
述,我还能描写,我还能传播我的哲学!
战争夺去了毁灭了我的一部分的珍宝,但它增加了我的最宝贵的,丢不掉的珍宝,那就
是我对于人类的信心!
人类是进步的,高尚的,他会从无数的错误歪曲的小路上,慢慢的走回康庄平坦的大道
上来。总会有一天,全世界的学校里又住满了健康活泼的学生,教授们的书室里,又垒着满
满的书,他们攻读,他们研究,为全人类谋求福利。
人类也是善忘的,几年战争的惨痛,不能打消几十年的爱好。这次到了日本,我在各风
景区旅行,对于照相和收集纪念品,都淡然不感兴趣,而我的书呆子的丈夫,却已经超过自
己经济能力!开始买他的书了!
(本篇最初发表于《妇女月刊》1947年7月第6卷第2期。)从去年到今年的圣诞
节
在我拿起笔来的时候,正是东京的一个恬静的夜晚,一圈灯影之外,播音机中,在奏着
柔和的圣诞节的音乐。回忆起去年的圣诞节,不禁有无限的欢欣,与万千的感慨。
去年的今夜,我正在准备一篇演讲,是应中国重庆郊外歌乐山礼拜堂之请,去给山上一
班居民和学生们讲话。在我们装点起一棵很大的圣诞树之后,小孩子们逐个就寝,我才带着
纸笔,去到圣诞树下的一张小桌上,仰望着树尖那一棵金星,凝神思索。
窗外正下着碎雪,隔窗听得见松梢簌簌的细响、桌边炭盆裹爆出尖锐的火花。万静之中
这一声细响、这一道火光,都似乎在歌唱着说“天上的荣耀归与上帝,地上的平安、喜乐归
与人”!
经过了八年为争真理求自由的苦战之后,平安与喜乐,对于劳瘁,困苦的人,是太需要
的了!但胜利的歌声,潮水般卷过之后,人们的心里,似乎反感觉着空虚,一方面又似乎加
上了无量的负担。是的,解除痛苦,本已困难,建立起快乐与平安,是更不容易的呵!
快乐和平安都是由伟大的爱心中出发,只有怀着伟大的爱心的人,才会憎恨强权,喜爱
真理,也只有怀着伟大的爱心的人,才会把爱和憎分得清楚分明!我们所憎恨的是一个暴力
的集团,一个强权的主义,我们所喜爱的是一般驯良和善心人民。
耶稣基督便是一切伟大爱心的结晶、他憎恶税吏,憎恶文土,和一切假冒为善的人。他
憎恨一切以人民为对象的暴力,但对于自己所身受的凌虐毒害,却以最宽容伟大的话语、祷
告着说“愿天父赦免他们、因为他们所作的、他们自己不知道”。
多么伟大的一个爱的人格!瞻仰了这种人格,怎能不把荣耀归于上帝!
世界上没有一国比我们中国的人民,更知道和平的可贵可爱。世界上也没有一国比我们
中国的人民更知道和平建立的困难,因为建立和平的事功,不能单独的由某一国或某一般人
民,单独担负起来过去我们已经光荣地尽了最大的宽容,此后我们更要勇敢地尽最大努力。
我们要以基督之心为心,仿效他伟大的人格,在争到自由,辨明真理之后,我们要“以德报
怨”用仁爱柔和的心,携带着全世界的弟兄,走上和平建设的道路。
以上是我向歌乐山会众演词的大意,那时我决没有想到今年的今日我会到日本东京,也
没有想到会得机会向中华的同胞们,在纸上讲话!我的思想是一贯的,我始终相信暴力是暂
时的,和平是永远的。抗战八年中、无论在怎样痛苦的环境里,圣诞的前夕,我总为孩子们
装点起一棵圣诞树,那怕树小到像一根细草!我要告诉我的孩子们说,我决不灰心,决不失
望,只要世界上有个伟大的爱的人格,那怕这人格曾被暴力钉在十字架上,而这爱的伟大的
力量,会每年在这时期爆发了出来,充满了全世界!中华民国三十五年十二月廿三夜东京
(本篇最初发表于东京《中华日报》1946年12月29日。)给日本青年女性
坦率地说,我真不知就现在日本妇女问题实际应该讲些什么。泛泛地讲,我觉得直到这
次战争日本女性还封闭在非常封建的生活圈子里,与我们中国女性具有的社会地位和思想自
由相距甚远,这是非常遗憾的。
虽然从事同样的工作,女人的报酬一定要比男人低,这样的事我们真是难以想象。我希
望能早一些从这种状态中摆脱出来。我想这是今后日本的方向,也一定会给其他方面以重大
影响。男女平等,从权威的世界史的观点看,是必须如此的,然而最重要的是妇女的自觉。
再一点,如果说我的希望,就是希望日本妇女能更多地了解中国。我们中国妇女经过长
时期的妇女解放运动,获得了现在的地位,法律也保证了男女平等的生活。关于这一点,大
家多少都知道一些吧?特别是五四运动以后,妇女解放运动达到了高潮,北京大学以及其他
各大学一齐为妇女开放学校,从而加强了妇女的社会自觉意识,对于妇女走进社会这种现
象,有了正确认识。当然,这在中国还不能说已经普遍,在教育不普及的地方也有像过去那
样生活的。但是,给予那长时期的抗战以大力支持的,大部分是被解放、觉悟了的妇女。这
一点,想是可以理解的。
日本与中国作为世界和平的一环,为了永久地友好下去,最重要的是必须相互理解。特
别是我们女同志,能够理解的地方是很多的。要改正过去的错误,努力学习中国,通过这个
学习,相互携起手来。为新的中日两国的和平关系,我们妇女要尽力做出有意义的贡献。
(刘福春译)
(本篇最初发表于日本,原为日文。)给日本妇女的新年祝辞
恭贺新禧。
祝大家继续整治战争的创伤,振作精神,战胜苦难!冰心1947年给日本学生的一封
公开信
庆应大学的《学生新闻》,约我写一封信给日本的学生,我觉得非常的高兴与荣幸。
我是非常的尊敬与喜爱全世界上任何一个少年学生,因为学生是社会中的知识分子,他
们年轻,勇敢,前进,天真而又纯洁。我们的一切快乐和希望,都寄托在这一班学生身上。
将来的世界,是他们的工作园地。同时,他们自己将来的受苦或享乐,也要因着他们努力的
目标与理想而定夺!
尤其是现今日本的青年学生们,在解放与改造国家社会的历程上,你们的责任,是何等
的神圣与重大!
战争结束了,日本全体人民,从侵略的军国主义下,翻了一个身。从几十年被欺瞒,受
压制的环境里,抬起了头,睁开了眼睛,这时往外望是海外四周宽阔的世界,回头看是国内
荒凉破坏的土地,几十年八舰一宇的迷梦,忽然惊醒,在这恍惚矇卑之中,大多数的民众是
苦闷,疑惧,彷徨,颓废,他们渴望着一群正确的领导者……
日本的学生们,你们的时代来临了!
日本一千多年来接受了中国的学艺文化,近百年来又接受了西洋的科学文明,但是日本
却忽略了最伟大重要的一点,那便是自由民主的思想!
第一件事是:我们要承认世界上一切人类,是生来平等的,没有任何民族,可自称为
“神明之胄”。在人人自由,个个平等的立场上,只有合作,只有互助,才能建之起世界的
和平。
青年学生本是求知的,热诚的,现在在日本的外邦人士,是空前的众多,应该趁此时
机,多方的与他们接触,学习他们的语言,研究他们的文化,建立起民族间诚恳的友谊。多
多认识,多多了解,等到交通条件允许的时候,更应该多多的游历旅行,观察各国的风土民
情,访问各国的名人学者,来扩大自己的眼光,改进自己的思想,和世界各国的知识前进的
分子,携起手来,为着将来和平的世界,共同努力。
第二件事是:我们要承认男女两性,在社会上的地位是应该平等的。女子和男子一样,
是应该受同等的教育,享受同等的法律上的权利的。特别在今日的日本,女子的人数,超过
男子,假如让这班姊妹,停留在无知低下的地位上,那就不知要减削了多少建设创造的力
量,所以我们要鼓吹男女求学的机会均等,把我们姊妹在家庭与社会的地位,无限量的提
高,使我们能够尊重她们的人格,言论,与思想,藉着她们的和平,稳健,坚定,温柔的天
性,来感化我们,匡助我们,共同的在复兴建设的路途上携手迈进。
最后我要特别恳切的提到,中日两国在东半球望衡对宇,本是唇齿之邦,在文化的历史
上,更是十分密切。过去几十年间,因着日本军阀的独裁专横,在国内是隐瞒诱骗,在国外
是侵略欺凌,使得两国青年,对于两国的合作前途不能有开诚布公,恳谈互商的机会。如今
桎梏解除,误会冰释,我们应当恢复一千年来信使来往,文物交换的欢情,多多的互遣文人
学者以及科学技术人才,仔细讨论,缜密研究,寻求合理协力之方,来发扬我们的典章文
物,政教礼俗……来改进我们的农矿工商,出产制造,将来亚东一面之安乐与繁荣,都寄托
在两国热诚坦白的青年人身上!
在此,我敬祝日本的学生们,身心康泰。一九四七年一月六日,东京第13期。)致赵
清阁
清阁:
记者团来,收到你的“三五”和信,感谢之至。崔先生也见着了。我们都忙,他们更
忙,没能多见面。此信托团长带沪,因为更快些。莫笑我不知咸淡,我还请了几次客,人家
还夸我的手艺呢!在此饭食太坏,标准太低,能到人家吃饭,就是好事,所以客人不敢批评
我的烹调,怕下次不请了。
文藻已决定不赴美,因为走不开。参政会开时,我决定去。一有开会消息,国内会通知
我,我回去时,一定有电报给姚更生。假如你们和他取得密切联系,还可以一块去接我。女
作家集,我想写文章,但我实在太忙了,时间都挤不出来。在重庆是发疟子生活,冷热不
定。在东京简直是如同日夜发高烧,紧张得很,时空一点没法控制。好在身体还好,受得起
紧张。医生说我胖了一点,血压也提高了。听说你身体不行,真是惦念,不要太忙了罢!想
不想到北方走走呢?你的一切我想回去和你细谈。第四组组长郭心崧先生还未到,外交部什
么事都慢得可怜,国内不安,影响许多事情,奈何?问端木、一樵尊安,祝春祺冰心拜四
七、二、四
外一简给业雅,请速转。你这信看完不妨也给她看。634冰心全集致赵清阁
清阁:
好久没有接到你信,心中十分记挂,不知你近来生活有什么变动没有?忙些什么东西?
有什么人常常来往?上海生活程度听说高得很,不知一般人如何过法?我们这里如常的寂
寞。大妹躺在床上后,我更少出去,除非是不得已,她在床上看了许多书,最欣赏老舍,还
和老舍通了两次信(老舍说也许三月中回国,大妹就请他过日本来住些时)她请你代她买老
舍的一切作品(除了《四世同堂》,她已有了)三嫂那里有我的法币存款,请你打电话问她
要。书就请交法华路的办事处(乔选士先生转),他们有船来就可带来,大妹早就托我了,
我怕你麻烦,自己斟酌罢。业雅最近也有信来,她的心情似乎总不大好。北方自然现在也陷
于苦闷,其实全世界都是如此,如何是好!东京渐渐暖了起来。窗前有一树梅花,已经开
过,大妹压了几朵,但是不好,薄得很,不能寄了。那两棵还未开。这里春天多风,上海如
何?你家乡有信否?有空多来信,免得我挂心。祝好冰心四七、三、四致赵清阁
清阁:
真是奇怪,为什么你还没有得我的信?我是十二月初就给你写信的。请你写文章,请你
寄书,并请你准备东来,似乎这一切消息都白费了!我并请你转信给业雅看,我正奇怪为何
你们都没有信来。——不说了,等我再重复一遍。我们来后,先在团中住些日子,等我们房
子完全修好再搬进来。同时逛了些郊外地方,如箱根、镰仓、江之岛、热海等附近的名胜。
东京荒凉已极,受炸程度,比重庆惨多了,至今满地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