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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聊斋志异-第84章

小说: 聊斋志异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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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洛者,窥见太夫人,年四旬,犹若三十许人,而衣妆朴素,类常家云。

异史氏曰:“黑心符出,芦花变生,古与今如一丘之貉,良可哀也!或有避

其谤者,又每矫枉过正,至坐视儿女之放纵而不一置问,其视虐遇者几何哉?独

是日挞所生,而人不以为暴;施之异腹儿,则指摘从之矣。夫细柳固非独忍于前

子也;然使所出贤,亦何能出此心以自白于天下?而乃不引嫌,不辞谤,卒使二

子一富一贵,表表于世。此无论闺闼,当亦丈夫之铮铮者矣!”

○杨疤眼

一猎人,夜伏山中,见一小人,长二尺已来,踽踽行涧底。少间,又一人来,

高亦如之。适相值,交问何之。前者曰:“我将往望杨疤眼。前见其气色晦黯,

多罹不吉。”后人曰:“我亦为此,汝言不谬。”猎者知其非人,厉声大叱,二

人并无有矣。夜获一狐,左目上有瘢痕,大如钱。

○梓潼令

常进士大忠,太原人。候选在都。前一夜,梦文昌投刺,拔签,得梓潼令,

奇之。后丁艰归,服阕候补,又梦如前。默思岂复任梓潼乎?已而果然。

○赤字

顺治乙未冬夜,天上赤字如火。其文云:“白苕代靖否复议朝冶驰。”

卷八

○画马

临清崔生,家屡贫,围垣不修,每晨起。辄见一马卧露草间,黑质白章;惟

尾毛不整,似火燎断者。逐去,夜又复来,不知所自。崔有好友,官于晋,欲往

就之,苦无健步,遂捉马施勒乘去,嘱家人曰:“倘有寻马者,当如以告。”既

就途,马骛驶,瞬息百里。夜不甚餤刍豆,意其病。次日,紧衔不令驰,而马

蹄嘶喷沫,健怒如昨。复纵之,午已达晋。时骑入市廛,观者无不称叹。晋王闻

之,以重直购之。崔恐为失者所寻,不敢售。

居半年,无耗,遂以八百金货于晋邸,乃自市健骡归。后王以急务,遣校尉

骑赴临清。马逸,追至崔之东邻,入门,不见。索诸主人,主曾姓,实莫之睹。

及入室,见壁间挂子昂画马一帧,内一匹毛色浑似,尾处为香炷所烧,始知马,

画妖也。校尉难复王命,因讼曾。时崔得马资,居积盈万,自愿以直贷曾,付校

尉去。曾甚德之,不知崔即当年之售主也。

○局诈

某御史家人,偶立市间,有一人衣冠华好,近与攀谈。渐问主人姓字、官阀,

家人并告之。其人自言:“王姓,贵主家之内使也。”语渐款洽,因曰:“宦途

险恶,显者皆附贵戚之门,尊主人所托何人也?”答曰:“无之。”王曰:“此

所谓惜小费而忘大祸者也。”家人曰:“何托而可?”王曰:“公主待人以礼,

能覆翼人。某侍郎系仆阶进。倘不惜千金贽,见公主当亦不难。”家人喜,问其

居止。便指其门户曰:“日同巷不知耶?”家人归告侍御。侍御喜,即张盛筵,

使家人往邀王。王欣然来。筵间道公主情性及起居琐事甚悉,且言:“非同巷之

谊,即赐百金赏,不肯效牛马。”御史益佩戴之。临别,订约,王曰:“公但备

物,仆乘间言之,旦晚当有报命。”

越数日始至,骑骏马甚都,谓侍御曰:“可速治装行。公主事大烦,投谒者

踵相接,自晨及夕,不得一间。今得一间,宜急往,误则相见无期矣。”侍御乃

出兼金重币,从之去。曲折十余里,始至公主第,下骑祗候。王先持贽入。久之,

出,宣言:“公主召某御史。”即有数人接递传呼。侍御伛偻而入,见高堂上坐

丽人,姿貌如仙,服饰炳耀;侍姬皆着锦绣,罗列成行。侍御伏谒尽礼,传命赐

坐檐下,金碗进茗。主略致温旨,侍御肃而退。自内传赐缎靴、貂帽。

既归,深德王,持刺谒谢,则门阖无人,疑其侍主未复。三日三诣,终不复

见。使人询诸贵主之门,则高扉扃锢。访之居人,并言:“此间曾无贵主。前有

数人僦屋而居,今去已三日矣。”使反命,主仆丧气而已。

副将军某,负资入都,将图握篆,苦无阶。一日,有裘马者谒之,自言:

“内兄为天子近侍。”茶已,请间云:“目下有某处将军缺,倘不吝重金,仆嘱

内兄游扬圣主之前,此任可致,大力者不能夺也。”某疑其妄。其人曰:“此无

须踟蹰。某不过欲抽小数于内兄,于将军锱铢无所望。言定如干数,署券为信。

待召见后,方求实给,不效,则汝金尚在,谁从怀中而攫之耶?”某乃喜,诺之。

次日,复来引某去,见其内兄云:“姓田。”煊赫如侯家。某参谒,殊傲睨

不甚为礼。其人持券向某曰:“适与内兄议,率非万金不可,请即署尾。”某从

之。田曰:“人心叵测,事后虑有反复。”其人笑曰:“兄虑之过矣。既能予之,

宁不能夺之耶?且朝中将相,有愿纳交而不可得者。将军前程方远,应不丧心至

此。”某亦力矢而去。其人送之,曰:“三日即复公命。”

逾两日,日方西,数人吼奔而入,曰:“圣上坐待矣!”某惊甚,疾趋入朝。

见天子坐殿上,爪牙森立。某拜舞已。上命赐坐,慰问殷勤,顾左右曰:“闻某

武烈非常,今见之,真将军才也!”因曰:“某处险要地,今以委卿,勿负朕意,

侯封有日耳。”某拜恩出。即有前日裘马者从至客邸,依券兑付而去。于是高枕

待绶,日夸荣于亲友。过数日,探访之,则前缺已有人矣。大怒,忿争于兵部之

堂,曰:“某承帝简,何得授之他人?”司马怪之。及述宠遇,半如梦境。司马

怒,执下廷尉。始供其引见者之姓名,则朝中并无此人。又耗万金,始得革职而

去。

异哉!武弁虽騃,岂朝门亦可假耶?疑其中有幻术存焉,所谓“大盗不操矛

弧”者也。

嘉祥李生,善琴。偶适东郊,见工人掘土得古琴,遂以贱直得之。拭之有异

光,安弦而操,清烈非常。喜极,若获拱璧,贮以锦囊,藏之密室,虽至戚不以

示也。

邑丞程氏,新莅任,投刺谒李。李故寡交游,以其先施故,报之。过数日,

又招饮,固请乃往。程为人风雅绝伦,议论潇洒,李悦焉。越日,折柬酬之,欢

笑益洽。从此月夕花晨,未尝不相共也。年余,偶于丞廨中,见绣囊裹琴置几上,

李便展玩。程问:“亦谙此否?”李曰:“生平最好。”程讶曰:“知交非一日,

绝技胡不一闻?”拨炉爇沉香,请为小奏。李敬如教。程曰:“大高手!愿献薄

技,勿笑小巫也。”遂鼓“御风曲”,其声泠泠,有绝世出尘之意。李更倾倒,

愿师事之。自此二人以琴交,情分益笃。

年余,尽传其技。然程每诣李,李以常琴供之,未肯泄所藏也。一夕薄醉,

丞曰:“某新肄一曲,亦愿闻之乎?”为奏“湘妃”,幽怨若泣。李亟赞之。丞

曰:“所恨无良琴;若得良琴,音调益胜。”李欣然曰:“仆蓄一琴,颇异凡品。

今遇锺期,何敢终密?”乃启椟负囊而出。程以袍袂拂尘,凭几再鼓,刚柔应节,

工妙入神。李击节不置。丞曰:“区区拙技,负此良琴。若得荆人一奏,当有一

两声可听者。”李惊曰:“公闺中亦精之耶?”丞笑曰:“适此操乃传自细君者。”

李曰:“恨在闺阁,小生不得闻耳。”丞曰:“我辈通家,原不以形迹相限。明

日,请携琴去,当使隔帘为君奏之。”李悦。

次日,抱琴而往。丞即治具欢饮。少间,将琴入,旋出即坐。俄见帘内隐隐

有丽妆,顷之,香流户外。又少时,弦声细作,听之,不知何曲;但觉荡心媚骨,

令人魂魄飞越。曲终便来窥帘,竟二十余绝代之姝也。丞以巨白劝,内复改

弦为“闲情之赋”,李形神益惑。倾饮过醉,离席兴辞,索琴。丞曰:“醉后防

有磋跌。明日复临,当令闺人尽其所长。”李归。次日诣之,则廨舍寂然,惟一

老隶应门。问之,云:“五更携眷去,不知何作,言往复可三日耳。”如期往伺

之,日暮,并无音耗。吏皂皆疑,白令破扃而窥其室,室尽空,惟几榻犹存耳。

达之上台,并不测其何故。

李丧琴,寝食俱废。不远数千里访诸其家。程故楚产,三年前,捐资受嘉祥。

执其姓名,询其居里,楚中并无其人。或云:“有程道士者,善鼓琴,又传其有

点金术。三年前,忽去不复见。”疑即其人。又细审其年甲、容貌,吻合不谬。

乃知道士之纳官,皆为琴也。知交年余,并不言及音律;渐而出琴,渐而献技,

又渐而惑以佳丽;浸渍三年,得琴而去。道士之癖,更甚于李生也。天下之骗机

多端,若道士,骗中之风雅者矣。

○三朝元老

某中堂,故明相也。曾降流寇,世论非之。老归林下,享堂落成,数人直宿

其中,天明,见堂上一匾云:“三朝元老。”一联云:“一二三四五六七,孝弟

忠信礼义廉。”不知何时所悬。怪之,不解其义。或测之云:“首句隐亡八,次

句隐无耻也。”

○钟生

钟庆余,辽东名士,应济南乡试。闻藩邸有道士知人休咎,心向往之。二场

后,至趵突泉,适相值。年六十余,须长过胸,一皤然道人也。集问灾祥者如堵,

道士悉以微词授之。于众中见生,忻然握手,曰:“君心术德行,可敬也!”挽

登阁上,屏人语,因问:“莫欲知将来否?”曰:“然。”曰:“子福命至薄,

然今科乡举可望。但荣归后,恐不复见尊堂矣。”生至孝,闻之泣下,遂欲不试

而归。道士曰:“若过此已往,一榜亦不可得矣。”生云:“母死不见,且不可

复为人,贵为卿相,何加焉?”道士曰:“某夙世与君有缘,今日必合尽力。”

乃以一丸授之曰:“可遣人夙夜将去,服之可延七日。场毕而行,母子犹及见也。”

生藏之,匆匆而出,神志丧失。因计终天有期,早归一日,则多得一日之奉

养,携仆贳驴,即刻东迈。驱里许,驴忽返奔,下之不驯,控之则蹶。生无计,

躁汗如雨。仆劝止之,生不听。又贳他驴,亦如之。日已衔山,莫知为计。仆又

劝曰:“明日即完场矣,何争此一朝夕乎?请即先主而行,计亦良得。”不得已,

从之。次日,草草竣事,立时遂发,不遑啜息,星驰而归。则母病绵惙,下丹

药,渐就痊可。入视之,就榻泫泣。母摇首止之,执手喜曰:“适梦之阴司,见

王者颜色和霁。谓稽尔生平,无大罪恶;今念汝子纯孝,赐寿一纪。”生亦喜。

历数日,果平健如故。

未几,闻捷,辞母如济。因赂内监,致意道士。道士欣然出,生便伏谒。道

士曰:“君既高捷,太夫人又增寿数,此皆盛德所致。道人何力焉!”生又讶其

先知,因而拜问终身。道士云:“君无大贵,但得耄耋足矣。君前身与我为僧侣,

以石投犬,误毙一蛙,今已投生为驴。论前定数,君当横折;今孝德感神,已有

解星入命,固当无恙。但夫人前世为妇不贞,数应少寡。今君以德延寿,非其所

偶,恐岁后瑶台倾也。”生恻然良久,问继室所在。曰:“在中州,今十四岁矣。”

临别嘱曰:“倘遇危急,宜奔东南。”

后年余,妻病果死。钟舅令于西江,母遣往省,以便途过中州,将应继室之

谶。偶适一村。值临河优戏,士女甚杂。方欲整辔趋过,有一失勒牡驴,随之而

行,致骡蹄趹。生回首,以鞭击驴耳,驴惊,大奔。时有王世子方六七岁,乳

媪抱坐堤上;驴冲过,扈从皆不及防,挤堕河中。众大哗,欲执之。生纵骡绝驰,

顿忆道士言,极力趋东南。

约三十余里,入一山村,有叟在门,下骑揖之。叟邀入,自言“方姓”,便

诘所来。生叩伏在地,具以情告,叟言:“不妨。请即寄居此间,当使徼者去。”

至晚得耗,始知为世子,叟大骇曰:“他家可以为力。此真爱莫能助矣!”生哀

不已。叟筹思曰:“不可为也。请过一宵,听其缓急,倘可再谋。”生愁怖,终

夜不枕。次日侦听,则已行牒讥察,收藏者弃市。叟有难色,无言而入。生疑惧,

无以自安。中夜叟来,入坐便问:“夫人年几何矣?”生以鳏对。叟喜曰:“吾

谋济矣。”问之,答云:“余姊夫慕道,挂锡南山;姊又谢世。遗有孤女,从仆

鞠养,亦颇慧。以奉箕帚如何?”生喜符道士之言,而又冀亲戚密迩,可以得其

周谋,曰:“小生诚幸矣。但远方罪人,深恐贻累丈人。”叟曰:“此为君谋也。

姊夫道术颇神,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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