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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聊斋志异-第61章

小说: 聊斋志异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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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请二皂,幸且宽释。皂不肯,殊大傲睨,生恚,欲与争,兄止之曰:“此是官

命,亦合奉法。但余乏用度,索贿良苦。弟归,宜措置。”生把兄臂,哭失声。

皂怒,猛掣项索,兄顿颠蹶。生见之,忿火填胸,不能制止,即解佩刀,立决皂

首。一皂喊嘶,生又决之。女大惊曰:“杀官使,罪不宥!迟则祸及!请即觅舟

北发,归家勿摘提幡,杜门绝出入,七日保无虑也。”王乃挽兄夜买小舟,火急

北渡。归见吊客在门,知兄果死。闭门下钥,始入,视兄已渺,入室,则亡者已

苏,便呼:“饿死矣!可急备汤饼。”时死已二日,家人尽骇,生乃备言其故。

七日启关,去丧幡,人始知其复苏。亲友集问,但伪对之。

转思秋月,想念颇烦,遂复南下,至旧阁,秉烛久待,女竟不至。朦胧欲寝,

见一妇人来,曰:“秋月小娘子致意郎君:前以公役被杀,凶犯逃亡,捉得娘子

去,见在监押,押役遇之虐。日日盼郎君,当谋作经纪。”王悲愤,便从妇去。

至一城都,入西郭,指一门曰:“小娘子暂寄此间。”王入,见房舍颇繁,寄顿

囚犯甚多,并无秋月。又进一小扉,斗室中有灯火。王近窗以窥,则秋月在榻上,

掩袖呜泣。二役在侧,撮颐捉履,引以嘲戏,女啼益急。一役挽颈曰:“既为罪

犯,尚守贞耶?”王怒,不暇语,持刀直入,一役一刀,摧斩如麻,篡取女郎而

出,幸无觉者。裁至旅舍,蓦然即醒。方怪幻梦之凶,见秋月含睇而立。生惊起

曳坐,告之以梦。女曰:“真也,非梦也。”生惊曰:“且为奈何!”女叹曰:

“此有定数。妾待月尽,始是生期。今已如此,急何能待!当速发瘗处,载妾同

归,日频唤妾名,三日可活。但未满时日,骨耎足弱,不能为君任井臼耳。”言

已,草草欲出。又返身曰:“妾几忘之,冥追若何?生时,父传我符书,言三十

年后,可佩夫妇。”乃索笔疾书两符,曰:“一君自佩,一粘妾背。”

送之出,志其没处,掘尺许,即见棺木,亦已败腐。侧有小碑,果如女言。

发棺视之,女颜色如生。抱入房中,衣裳随风尽化。粘符已,以被褥严裹,负至

江滨,呼拢泊舟,伪言妹急病,将送归其家。幸南风大竞,甫晓已达里门。抱女

安置,始告兄嫂。一家惊顾,亦莫敢直言其惑。生启衾,长呼秋月,夜辄拥尸而

寝。日渐温暖,三日竟苏,七日能步。更衣拜嫂,盈盈然神仙不殊。但十步之外,

须人而行,不则随风摇曳,屡欲倾侧。见者以为身有此病,转更增媚。每劝生曰:

“君罪孽太深,宜积德诵经以忏之。不然,寿恐不永也。”生素不佞佛,至此皈

依甚虔。后亦无恙。

○莲花公主

胶州窦旭,字晓晖。方昼寝,见一褐衣人立榻前,逡巡惶顾,似欲有言。生

问之,答云:“相公奉屈。”生问:“相公何人?”曰:“近在邻境。”从之而

出。转过墙屋,导至一外,叠阁重楼,万椽相接,曲折而行,觉万户千门,迥非

人世。又见宫人女,官往来甚夥,都向褐衣人问曰:“窦郎来乎?”褐衣人诺。

俄,一贵官出,迎见生甚恭,既登堂,生启问曰:“素既不叙,遂疏参谒。过蒙

爱接,颇注疑念。”贵官曰:“寡君以先生清族世德,倾风结慕,深愿思晤焉。”

生益骇,问:“王何人?”答云:“少间自悉。”

无何,二女官至,以双旌导生行。入重门,见殿上一王者,见生入,降阶而

迎,执宾主礼。礼已,践席,列筵丰盛。仰视殿上一匾曰“桂府”。生局蹙不能

致辞。王曰:“忝近芳邻,缘即至深。便当畅怀,勿致疑畏。”生唯唯,酒数行,

笙歌作于下,钲鼓不鸣,音声幽细。稍间,王忽左右顾曰:“朕一言,烦卿等属

对:‘才人登桂府。’”四座方思,生即应云:“君子爱莲花。”王大悦曰:

“奇哉!莲花乃公主小字,何适合如此?宁非夙分?传语公主,不可不出一晤君

子。”移时,佩环声近,兰麝香浓,则公主至矣。年十六七,妙好无双。王命向

生展拜,曰:“此即莲花小女也。”拜已而去。生睹之,神情摇动,木坐凝思。

王举觞劝饮,目竟罔睹。王似微察其意,乃曰:“息女宜相匹敌,但自惭不类,

如何?”生怅然若痴,即又不闻。近坐者蹑之曰:“王揖君未见,王言君未闻耶?”

生茫乎若失,懡忄罗自惭,离席曰:“臣蒙优渥,不觉过醉,仪节失次,幸能

垂宥。然日旰君勤,即告出也。”王起曰:“既见君子,实惬心好,何仓卒而便

言离也?卿既不住,亦无敢于强,若烦萦念,更当再邀。”遂命内官导之出。途

中,内官语生曰:“适王谓可匹敌,似欲附为婚姻,何默不一言?”生顿足而悔,

步步追恨,遂已至家。

忽然醒寤,则返照已残。冥坐观想,历历在目。晚斋灭烛,冀旧梦可以复寻,

而邯郸路渺,悔叹而已。一夕,与友人共榻,忽见前内官来,传王命相召。生喜,

从去,见王伏谒,王曳起,延止隅坐,曰:“别后知劳思眷。谬以小女子奉裳衣,

想不过嫌也。”生即拜谢。王命学士大臣,陪侍宴饮。酒阑,宫人前白:“公主

妆竟。”俄见数十宫人,拥公主出,以红锦覆首,凌波微步,挽上氍毹,与生交

拜成礼。已而送归馆舍,洞房温清,穷极芳腻。生曰:“有卿在目,真使人乐而

忘死。但恐今日之遭,乃是梦耳。”公主掩口曰:“明明妾与君,那得是梦?”

诘旦方起,戏为公主匀铅黄,已而以带围腰,布指度足。公主笑问曰:“君颠耶?”

曰:“臣屡为梦误,故细志之。倘是梦时,亦足动悬想耳。”

调笑未已,一宫女驰入曰:“妖入宫门,王避偏殿,凶祸不远矣!”生大惊,

趋见王。王执手泣曰:“君子不弃,方图永好。讵期孽降自天,国祚将覆,且复

奈何!”生惊问何说。王以案上一章,授生启读。章曰“含香殿大学士臣黑翼,

为非常怪异,祈早迁都,以存国脉事。据黄门报称:自五月初六日,来一千丈巨

蟒,盘踞宫外,吞食内外臣民一万三千八百余口,所过宫殿尽成丘墟,等因。臣

奋勇前窥,确见妖蟒:头如山岳,目等江海。昂首则殿阁齐吞,伸腰则楼垣尽覆。

真千古未见之凶,万代不遭之祸!社稷宗庙,危在旦夕!乞皇上早率宫眷,速迁

乐土”云云。生览毕,面如灰土。即有宫人奔奏:“妖物至矣!”合殿哀呼,惨

无天日。王仓遽不知所为,但泣顾曰:“小女已累先生。”生坌息而返。公主方

与左右抱首哀鸣,见生入,牵衿曰:“郎焉置妾?”生怆恻欲绝,乃捉腕思曰:

“小生贫贱,惭无金屋。有茅庐三数间,姑同窜匿可乎?”公主含涕曰:“急何

能择,乞携速往。”生乃挽扶而出。未几至家,公主曰:“此大安宅,胜故国多

矣。然妾从君来,父母何依?请别筑一舍,当举国相从。”生难之。公主曰:

“不能急人之急,安用郎也!”生略慰解,即已入室。公主伏床悲啼,不可劝止。

焦思无术,顿然而醒,始知梦也。而耳畔啼声,嘤嘤未绝,审听之,殊非人声,

乃蜂子二三头,飞鸣枕上。大叫怪事。友人诘之,乃以梦告,友人亦诧为异。共

起视蜂,依依裳袂间,拂之不去。友人劝为营巢,生如所请,督工构造。方竖两

堵,而群蜂自墙外来,络绎如蝇,顶尖未合,飞集盈斗。迹所由来,则邻翁之旧

圃也。圃中蜂一房,三十余年矣,生息颇繁。或以生事告翁,翁觇之,蜂户寂然。

发其壁,则蛇据其中,长丈许,捉而杀之。乃知巨蟒即此物也。蜂入生家,滋息

更盛,亦无他异。

○绿衣女

于璟,字小宋,益都人,读书醴泉寺。夜方披诵,忽一女子在窗外赞曰:

“于相公勤读哉!”因念:深山何处得女子?方疑思间,女子已推扉入,笑曰:

“勤读哉!”于惊起,视之,绿衣长裙,婉妙无比。于知非人,因诘里居。女曰:

“君视妾当非能咋噬者,何劳穷问?”于心好之,遂与寝处。罗襦既解,腰细殆

不盈掬。更筹方尽,翩然遂出。由此无夕不至。

一夕共酌,谈吐间妙解音律。于曰:“卿声娇细,倘度一曲,必能消魂。”

女笑曰:“不敢度曲,恐销君魂耳。”于固请之。曰:“妾非吝惜,恐他人所闻。

君必欲之,请便献丑,但只微声示意可耳”遂以莲钩轻点床足,歌云:“树上乌

臼鸟,赚奴中夜散。不怨绣鞋湿,只恐郎无伴。”声细如蝇,裁可辨认。而静听

之,宛转滑烈,动耳摇心。

歌已,启门窥曰:“防窗外有人。”绕屋周视,乃入。生曰:“卿何疑惧之

深?笑曰:“谚云:‘偷生鬼子常畏人。’妾之谓矣。”既而就寝,惕然不喜,

曰:“生平之分,殆止此乎?”于急问之,女曰:“妾心动,妾禄尽矣。”于慰

之曰:“心动眼,盖是常也,何遽此云?”女稍释,复相绸缪。更漏既歇,披

衣下榻。方将启关,徘徊复返,曰:“不知何故,惿忄斯心怯。乞送我出门。”

于果起,送诸门外。女曰:“君伫望我,我逾垣去,君方归。”于曰:“诺。”

视女转过房廊,寂不复见。方欲归寝,闻女号救甚急。于奔往,四顾无迹,

声在檐间。举首细视,则一蛛大如弹,抟捉一物,哀鸣声嘶。于破网挑下,去其

缚缠,则一绿蜂,奄然将毙矣。捉归室中,置案头,停苏移时,始能行步。徐登

砚池,自以身投墨汁,出伏几上,走作“谢”字。频展双翼,已乃穿窗而去。自

此遂绝。

○黎氏

龙门谢中条者,佻达无行。三十余丧妻,遗二子一女,晨夕啼号,萦累甚苦。

谋聘继室,低昂未就。暂雇佣媪抚子女。一日,翔步山途,忽一妇人出其后。待

以窥觇,是好女子,年二十许。心悦之,戏曰:“娘子独行,不畏怖耶?”妇走

不对。又曰:“娘子纤步,山径殊难。”妇仍不顾,谢四望无人。近身侧,遽挲

其腕。曳入幽谷,将以强合。妇怒呼曰:“何处强人,横来相侵!”谢牵挽而行,

更不休止,妇步履跌蹶,困窘无计,乃曰:“燕婉之求,乃如此耶?缓我,当相

就耳。”谢从之。偕入静壑,野合既已,遂相欣爱。

妇问其里居姓氏,谢以实告。既亦问妇,妇言:“妾黎氏。不幸早寡,姑又

殒殒,块然一身,无所依倚,故常至母家耳。”谢曰:“我亦鳏也,能相从乎?”

妇问:“君有子女无也?”谢曰:“实不相欺,若论枕席之事,交好者亦颇不乏。

只是儿啼女哭,令人不耐。”妇踌躇曰:“此大难事,观君衣服袜履款样,亦只

平平,我自谓能办。但继母难作,恐不胜诮让也。”谢曰:“请毋疑阻。我自不

言,人何干与?”妇亦微纳。转而虑曰:“肌肤已沾,有何不从。但有悍伯,每

以我为奇货,恐不允谐,将复如何?”谢亦忧皇,谋与逃窜。妇曰:“我亦思之

烂熟。所虑家人一泄,两非所便。”谢云:“此即细事。家中惟一孤媪,立便遣

去。”妇喜,遂与同归。

先匿外舍,即入遣媪讫,扫榻迎妇,倍极欢好。妇便操作,兼为儿女补缀,

辛勤甚至。谢得妇,嬖爱异常,日惟闭门相对,更不通客。月余,适以公事出,

反关乃去。及归,则中门严闭,扣之不应。排闼而入,渺无人迹。方至寝室,一

巨狼冲门跃出,几惊绝。入视,子女皆无,鲜血殷地,惟三头存焉。返身追狼,

已不知所之矣。

异史氏曰:“士则无行,报亦惨矣。再娶者,皆引狼入室耳;况将于野合逃

窜中求贤妇哉!”

○荷花三娘子

湖州宗相若,士人也。秋日巡视田垄,见禾稼茂密处,振摇甚动。疑之,越

陌往觇,则有男女野合,一笑将返。即见男子腼然结带,草草径去。女子亦起。

细审之。雅甚娟好。心悦之,欲就绸缪,实惭鄙恶。乃略近拂拭曰:“桑中之游

乐乎?”女笑不语。宗近身启衣,肤腻如脂,于是扌妥莎上下几遍,女笑曰:

“腐秀才!要如何,便如何耳,狂探何为?”诘其姓氏。曰:“春风一度,即别

东西,何劳审究?岂将留名字作贞坊耶?”宗曰:“野田草露中,乃山村牧猪奴

所为,我不习惯。以卿丽质,即私约亦当自重,何至屑屑如此?”女闻言,极意

嘉纳。宗言:“荒斋不远,请过留连。”女曰:“我出已久,恐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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