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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聊斋志异-第123章

小说: 聊斋志异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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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昔习闻之,而不意其言皆谶也。抑何其神哉!”

○周生

周生,淄邑之幕客。令公出,夫人徐,有朝碧霞元君之愿,以道远故,将遣

仆赍仪代往。使周为祝文。周作骈词,历叙平生,颇涉狎谑。中有云:“栽般阳

满县之花,偏怜断袖;置夹谷弥山之草,惟爱余桃。”此诉夫人所愤也,类此甚

多。脱稿,示同幕凌生。凌以为亵,戒勿用。弗听,付仆而去。未几,周生卒于

署;既而仆亦死;徐夫人产后,亦病卒。人犹未之异也。

周生子自都来迎父榇,夜与凌生同宿。梦父戒之曰:“文字不可不慎也!我

不听凌君言,遂以亵词,致干神怒,遽夭天年;又贻累徐夫人,且殃及焚文之仆,

恐冥罚尤不免也!”醒而告凌,凌亦梦同,因述其文。周子为之惕然。

异史氏曰:“恣情纵笔,辄洒洒自快,此文客之常也。然淫嫚之词,何敢以

告神明哉!狂生无知,冥谴其所应尔。但使贤夫人及千里之仆,骈死而不知其罪,

不亦与刑律中分首从者,殊多愦愦耶?冤已!”

○老龙船户

朱公徽荫巡抚粤东时,往来商旅,多告无头冤状。千里行人,死不见尸,数

客同游,全无音信,积案累累,莫可究诘。初告,有司尚发牒行缉;迨投状既多,

竟置不问。公莅任,历稽旧案,状中称死者不下百余,其千里无主,更不知凡几。

公骇异恻怛,筹思废寝。遍访僚属,迄少方略。于是洁诚熏沐,致檄城隍之神。

已而斋寝,恍惚见一官僚,摚硕搿N剩骸昂喂伲俊贝鹪疲骸俺勤蛄跄场!

“将何言?”曰:“鬓边垂雪,天际生云,水中漂木,壁上安门。”言已而退。

既醒,隐谜不解。辗转终宵,忽悟曰:“垂雪者,老也;生云者,龙也;水上木

为船;壁上门为户:岂非‘老龙船户’耶!”盖省之东北,曰小岭,曰蓝关,源

自老龙津以达南海,每由此入粤。公遣武弁,密授机谋,捉龙津驾舟者,次第擒

获五十余名,皆不械而服。盖此等贼以舟渡为名,赚客登舟,或投蒙药,或烧闷

香,致客沉迷不醒,而后剖腹纳石,以沉水底。冤惨极矣!自昭雪后,遐迩欢腾,

谣涌成集焉。

异史氏曰:“剖腹沉石,惨冤已甚,而木雕之有司,绝不少关痛痒岂特粤东

之暗无天日哉!公至则鬼神效灵,覆盆俱照,何其异哉!然公非有四目两口,不

过恫瘝之念,积于中者至耳。彼巍巍然,出则刀戟横路,入则兰麝熏心,尊优虽

至,究何异于老龙船户哉!”

○鸮鸟

长山杨令,性奇贪。康熙乙亥间,西塞用兵,市民间骡马运粮。杨假此搜括,

地方头畜一空。周村为商贾所集,趁墟者车马辐辏。杨率健丁悉篡夺之,不下数

百余头。四方估客,无处控告。

时诸令皆以公务在省。适益都令董、莱芜令范、新城令孙,会集旅舍。有山

西二商,迎门号诉,盖有健骡四头,俱被抢掠,道远失业,不能归,哀求诸公为

缓颊也。三公怜其情,许之。遂共诣杨。杨治具相款。酒既行,众言来意,杨不

听。众言之益切。杨举酒促以乱之,曰:“某有一令,不能者罚。须一天上、

一地下、一古人,左右问所执何物,口道何词,随问答之。”便倡云:“天上有

月轮,地下有昆仑,有一古人刘伯伦。左问所执何物,答云:‘手执酒杯。’右

问口道何词,答云:‘道是酒杯之外不须提。’”范公云:“天上有广寒宫,地

下有乾清宫,有一古人姜太公。手执钓鱼竿,道是‘愿者上钩’。孙云:“天上

有天河,地下有黄河,有一古人是萧何。手执一本大清律,他道是‘赃官赃吏’。”

杨有惭色,沉吟久之,曰:“某又有之。天上有灵山,地下有太山,有一古人是

寒山。手执一帚,道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众相视印弧:鲆簧倌臧涟

而入,袍服华整,举手作礼。共挽坐,酌以大斗。少年笑曰:“酒且勿饮。闻诸

公雅令,愿献刍荛。”众请之,少年曰:“天上有玉帝,地下有皇帝,有一古人

洪武朱皇帝。手执三尺剑,道是‘贪官剥皮’。”众大笑。杨恚骂曰:“何处狂

生敢尔!”命隶执之。少年跃登几上,化为鸮,冲帘飞出,集庭树间,四顾室中,

作笑声。主人击之,且飞且笑而去。

异史氏曰:“市马之役,诸大令健畜盈庭者十之七,而千百为群,作骡马贾

者,长山外不数数见也。圣明天子爱惜民力,取一物必偿其值,焉知奉行者流毒

若此哉!鸮所至,人最厌其笑,儿女共唾之,以为不祥。此一笑,则何异于凤鸣

哉!”

○古瓶

淄邑北村井涸,村人甲、乙缒入淘之。掘尺余,得髑髅。误破之,口含黄金,

喜纳腰橐。复掘,又得髑髅六七枚。悉破之,无金。其旁有磁瓶二、铜器一。器

大可合抱,重数十斤,侧有双环,不知何用,斑驳陆离。瓶亦古,非近款。既出

井,甲、乙皆死。移时乙苏,曰:“我乃汉人。遭新莽之乱,全家投井中。适有

少金,因内口中,实非含敛之物,人人都有也。奈何遍碎头颅?情殊可恨!”众

香楮共祝之,许为殡葬,乙乃愈;甲则不能复生矣。

颜镇孙生闻其异,购铜器而去。袁孝廉宣四得一瓶,可验阴晴:见有一点润

处,初如粟米,渐阔渐满,未几雨至;润退,则云开天霁。其一入张秀才家,可

志朔望:朔则黑点起如豆,与日俱长;望则一瓶遍满;既望,又以次而退,至晦

则复其初。以埋土中久,瓶口有小石粘口上,刷剔不可下。敲去之,石落而口微

缺,亦一憾事。浸花其中,落花结实,与在树者无异云。

○元少先生

韩元少先生为诸生时,有吏突至,白主人欲延作师,而殊无名刺。问其家阀,

含糊对之。束帛缄贽,仪礼优渥,先生许之,约期而去。至日,果以舆来。迤逦

而往,道路皆所未经。忽睹殿阁,下车入,气象类藩邸。既就馆,酒炙纷罗,劝

客自进,并无主人。筵既撤,则公子出拜;年十五六,姿表秀异。展礼罢,趋就

他舍,请业始至师所。公子甚慧,闻义辄通。

先生以不知家世,颇怀疑闷。馆有二僮给役,私诘之,皆不对。问:“主人

何在?”答以事忙。先生求导窥之,僮不可。屡求之,乃导至一处,闻拷楚声。

自门隙目注之,见一王者坐殿上,阶下剑树刀山,皆冥中事。大骇。方将却步,

内已知之,因罢政,叱退诸鬼,疾呼僮。僮变色曰:“我为先生,祸及身矣!”

战惕奔入。王者怒曰:“何敢引人私窥!”即以巨鞭重笞讫。乃召先生入,曰:

“所以不见者,以幽明异路。今已知之,势难再聚。”因赠束金使行,曰:“君

天下第一人,但坎壈未尽耳。”使青衣捉骑送之。先生疑身已死,青衣曰:“何

得便尔!先生食御一切,置自俗间,非冥中物也。”既归,坎坷数年,中会、状,

其言皆验。

○青城妇

费邑高梦说为成都守,有一奇狱。先是,有西商客成都,娶青城山寡妇。既

而以故西归,年余复返。夫妻一聚,而商暴卒。同商疑而告官,官亦疑妇有私,

苦讯之。横加酷掠,卒无词。牒解上司,并少实情,淹系狱底,积有时日。

后高署有患病者,延一老医,适相言及。医闻之,遽曰:“妇尖嘴否?”问:

“何说?”初不言,诘再三,始曰:“此处绕青城山有数村落,其中妇女多为蛇

交,则生女尖喙,阴中有物类蛇舌。至淫纵时,则舌或出,一入阴管,男子阳脱

立死。”高闻之骇,尚未深信。医曰:“此处有巫媪,能内药使妇意荡,舌自出,

是否可以验见。”高即如言,使媪治之,舌果出,疑始解。牒报郡。上官皆如法

验之,乃释妇罪。

○杜小雷

杜小雷,益都之西山人。母双盲。杜事之孝,家虽贫,甘旨无缺。一日,将

他适,市肉付妻,令作馎饦。妻最忤逆,切肉时杂蜣螂其中。母觉臭恶不可

食,藏以待子。杜归,问:“馎饦美乎?”母摇首,出示子。杜裂视,见蜣

螂,怒甚。入室,欲挞妻,又恐母闻。上榻筹思,妻问之,不语。妻自馁,彷徨

榻下。久之,喘息有声。杜叱曰:“不睡,待敲扑耶!”亦觉寂然。起而烛之,

但见一豕,细视,则两足犹人,始知为妻所化。邑令闻之,絷去,使游四门,以

戒众人。谭薇臣曾亲见之。

○车夫

有车夫载重登坡,方极力时,一狼来啮其臀。欲释手,则货敝身压,忍痛推

之。既上,则狼已龁片肉而去。乘其不能为力之际,窃尝一脔,亦黠而可笑也。

○薛慰娘

丰玉桂,聊城儒生也,贫无生业。万历间,岁大祲,孑然南遁。及归,至沂

而病。力疾行数里,至城南丛葬处,益惫,因傍冢卧。忽如梦,至一村,有叟自

门中出,邀生入。屋两楹,亦殊草草。室内一女子,年十六七,仪容慧雅。叟使

瀹柏枝汤,以陶器供客。因诘生里居、年齿,既已,乃曰:“洪都姓李,平阳族。

流寓此间,今三十二年矣。君志此门户,余家子孙如见探访,即烦指示之。老夫

不敢忘义。义女慰娘,颇不丑,可配君子。三豚儿到日,即遣主盟。”生喜,拜

曰:“犬马齿二十有二,尚少良配。惠以眷好,固佳;但何处得翁之家人而告诉

也?”叟曰:“君但住北村中,相待月余,自有来者,止求不惮烦耳。”生恐其

言不信,要之曰:“实告翁:仆故家徒四壁,恐后日不如所望,中道之弃,人所

难堪。即无姻好,亦不敢不守季路之诺,即何妨质言之也?”叟笑曰:“君欲老

夫旦旦耶?我稔知君贫。此订非专为君,慰娘孤而无倚,相托已久,不忍听其流

落,故以奉君子耳。何见疑!”即捉臂送生出,拱手合扉而去。

生觉,则身卧冢边,日已将午。渐起,次且入村,村人见之皆惊,谓其已死

道旁经日矣。顿悟叟即冢中人也,隐而不言,但求寄寓。村人恐其复死,莫敢留。

村有秀才与同姓,闻之,趋诘家世,盖生緦服叔也。喜导至家,饵治之,数日寻

愈。因述所遇,叔亦惊异,遂坐待以觇其变。居无何,果有官人至村,访父墓址,

自言平阳进士李叔向。先是,其父李洪都,与同乡某甲行贾,死于沂,某因瘗诸

丛葬处。既归,某亦死。是时翁三子皆幼。长伯仁,举进士,令淮南。数遣人寻

父墓,迄无知者。次仲道,举孝廉。叔向最少,亦登第。于是亲求父骨,至沂遍

访。

是日至,村人皆莫识。生乃引至墓所,指示之。叔向未敢信,生为具陈所遇,

叔向奇之。审视两坟相接,或言三年前有宦者,葬少妾于此。叔向恐误发他冢,

生遂以所卧处示之。叔向命舁材其侧,始发冢。冢开,则见女尸,服妆黯败,而

粉黛如生。叔向知其误,骇极,莫知所为。而女已顿起,四顾曰:“三哥来耶?”

叔向惊,就问之,则慰娘也。乃解衣蔽覆,舁归逆旅。急发傍冢,冀父复活。既

发,则肤革犹存,抚之僵燥,悲哀不已。装敛入村,清醮七日;女亦坷勅襞

忽告叔向曰:“曩阿翁有黄金二锭,曾分一为妾作奁。妾以孤弱无藏所,仅以丝

线絷腰,而未将去,兄得之否?”叔向不知,乃使生反求诸圹,果得之,一如女

言。叔向仍以线志者分赠慰娘。暇乃审其家世。

先是,女父薛寅侯无子,止生慰娘,甚钟爱之。一日,女自金陵舅氏归,将

媪问渡。操舟者乃金陵媒也。适有宦者,任满赴都,遣觅美妾,凡历数家,无当

意者,将为扁舟诣广陵。忽遇女,隐生诡谋,急招附渡。媪素识之,遂与共济。

中途,投毒食中,女妪皆迷。推妪堕江,载女而返,以重金卖诸宦者。入门,嫡

始知,怒甚。女又惘然,莫知为礼,遂挞楚而囚禁之。北渡三日,女方醒。婢言

始末,女大泣。一夜,宿于沂,自经死,乃瘗诸乱冢中。女在墓,为群鬼所凌,

李翁时呵护之,女乃父事翁。翁曰:“汝命合不死,当为择一快婿。”前生既见

而出,反谓女曰:“此生品谊可托。待汝三兄至,为汝主婚。”一日曰:“汝可

归候,汝三兄将来矣。”盖即发墓之日也。女于丧次,为叔向缅述之。

叔向叹息良久,乃以慰娘为妹,俾从李姓。略买衣妆,遣归生,且曰:“资

斧无多,不能为妹子办妆。意将偕归,以慰母心,何如?”女亦欣然。于是夫妻

从叔向,辇柩并发。及归,母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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