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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田汉文集-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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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替田先生找明星去。” 
“田先生,不是那天死了太太的田先生吗?可怜他去年十二月和皮先生一块下乡的那天,正是他太太死的那天呢!他那人真怪,有一次走这里过身的时候,他同他的弟弟挑着一个重担子,走得气喘喘的,听说挑到石灰嘴才发脚,我端些瓜子花生给他吃,他一点也不吃,只喝了一杯茶,我以为他舍不得多给茶钱,可不料他走的时候,给的比别人还多。第二次他坐轿子经过这里也在我们这里坐,这回我妈妈端了许多东西款待他,他也不过给那么多钱。蒋先生!怎么你那些朋友,都是些怪人呢?” 
不错,我们都是些怪人,都是些畸形人!我们这些为社会所误解所轻蔑的人却被月湖堤上茶店的姑娘称之为怪人,这是何等悲痛的事!后来我便谈起你的近况了,讲到你要我替你找明星,她很感兴趣地问我道: 
“蒋先生,你说替田先生找明星,明星到底是什么?我们乡里有明星吗?” 
我不说“演电影的女戏子”而说“明星”者,原是要她觉得“明星”这东西比茶店里的姑娘高贵得多。但她逼着我解释的时候,我又为难了,我只好仍是给她一个莫名其妙。 
“明星是一种从事电影工作的艺术家,英国话叫做Star,就是天上的明星的意思。” 
“那么,田先生托你到长沙来找天上的星吗?那怎么好找呢?” 
“不是讲天上的,也还是指我们人,指那长的很漂亮的人,尤其是姑娘们。” 
“找到上海去又怎么样呢?” 
“譬如我找了姑娘到上海去,便加入田先生的公司,因为他是个导演,你一切要听他的指挥,在那宏大富丽的背景和强烈的炭精灯或水银灯的下面你可以对着Camera(摄影机)做各种表演,制成影片之后,在上海及中国各地放映,你的名声,便可以一天天地高起来,你的芳姿便做到举国都认得,那时候你就不必在这里卖茶了。” 
寿昌,我这一篇女明星的解释,何等写实何等地道啊!但是在离长沙十数里外的月湖堤上开茶铺的杏姑娘的耳里,分明是等于一篇叽哩咕噜的外国话。但聪明活泼的她,睁着黑 而 大的美目,拂着额头上寒风吹乱的秀发,桃腮陡泛着梨涡,朱唇间微露着银齿,对我说: 
“蒋先生,你说的明星,我还是不大明白。我只觉得一定是种极有趣的事,你对田先生说,介绍我去做个小丫头好不好?” 
“你要真肯去,一定可以成个大明星。我刚从上海回,那里的什么明星我不曾见过,可是实在没有像你这样漂亮的……只怕你不肯去吧!” 
她听了这话低头望着她那冻破了的嫩手,似乎很有些不平。她是个调皮的姑娘,什么话不好说!她去年不是屡次笑着请你替她说媒吗? 
“我有什么不肯去?妈妈呀;我到上海去好不好?” 
她向左边房里的中年妇人问道。那妇人用凶狠的眼光扫了我们一眼,又转过头斥责似的对她说: 
“你疯了吗!明天你男人就回来了,你去问他肯要你去不? 
她听了这话,掉转头望着右边那间房,把一切野心,一切妄想霎时问都打消了,外面过路的客人又来了,她放下手来打着笑脸迎出去: 
“进来坐下着啥,吃碗茶着啥。” 
我们望了她那枯萎了的蔷薇似的可怜的样子,再回头望那右边的房门,只见上面贴着一个斗大的喜字,两边的红对于是“南国佳人妆成七宝,东都才子反就千言”。这南国佳人自然是杏姑娘,那东都才子后来经我调查,才知道是湖堤渡一家染铺里的染匠师傅! 
寿昌!你的信来迟了。 

 作于一九二六年 

 南归

人 物 母



少 年

流浪者

时 间 现代。

布 景 农家门前,井,桃树。



〔老母坐井栏缝衣,少年农人持钓竿,提鱼串由右侧上。

少 年 伯母。

母 啊,李大哥,钓鱼来吗?(放下衣)

少 年 伯母,您瞧,今天运气不错吧。

母 哦呀,真是,拿回去可以大吃一顿了。

少 年 不,这是孝敬您的,快拿盆子来吧。

母 那可谢谢你了。(进去拿盆子出来盛了鱼)你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又能干,又勤快。

少 年 承你老人家夸奖。

母 真是,我要有你这样一个孩子多好。

少 年 有好女儿,不一样吗?

母 女儿究竟是女儿,男孩子做的事情总做不了。再说,女儿总是要嫁给人家的,也不能守着娘一辈子,是不是?

少 年 ……倘使女儿嫁了人还能守着您,那不更好吗?

母 好是好,那怎么能办得到呢?

少 年 怎么办不到?

〔母不语。

少 年 (纯朴地含差)伯母,托您的事问过了没有?

母 问过的,孩子。她还是想着那个人。

少 年 (埋怨地)可是,您就这样顺着她的意思吗?

母 我只有这一个闺女,不顺着她,又该怎么办呢?难道好天天打她骂她吗?

少 年 不过,这也不是办法呀,伯母。别说那个人去了一年多了,不见得会回来,就回来了,也不见得能养活你老人家一辈子。那样在外头飘流惯了的人不知又要流到哪儿去。去年他要走的时候,您那样留他不是也留不住吗?他若是再走,春姐可以跟着他去,难道您也好跟着他去吗?

母 是呀,我也这样想过的。从前老头子在世的时候,我还不觉得什么,自从去年老头子一死,我靠的就只这一个女儿了,怎么不想把她嫁一个妥当的人家呢?

少 年 那么,伯母,把春姐配给我,妥当不妥当呢?我家里有几亩好地,还有一点点坡地,我又能干活,从不偷懒。家里隔得这样近,您看,还有什么不好呢?

母 (想想)好自然好,可就是女儿不好办。

少 年 春姐纵然还想着那个人,日子久了,也会把他给忘了的。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她也不是那样讨厌我的。

母 是呀,我也这么想啊,要是把事情定下了,这孩子也不会怎么不听话吧。

少 年 (喜)那你老人家为什么不早点儿把事情定下呢?

母 定下也可以呀。

少 年 (喜极抓住她)那么您就是我的娘了。春姐没有爸爸了,我没有娘,这一来彼此都有了。

母 孩子,我刚才不是说过吗?我也愿意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少 年 哎呀,那我太高兴了。高兴得简直要哭了。

〔女在内叫唤:“妈!得做菜了。”

母 哦,就来了。(对少年)我做菜去了。你坐一会儿,我叫春儿出来陪你!

〔母携刚补好的衣物和鱼盆入内。

少 年 啊,这下我才放心了。可是……

〔母在内声:“春儿,快打桶水来呀,缸里没水了。

〔女携吊桶出。

少 年 啊,春姐!

女 (默然点头)正明弟,什么时候来的?

少 年 来了好一会了。

〔女不语,默然携桶到井边打水。

少 年 (鼓勇)打水吗?让我来帮你吧。

女 不,谢谢。(自己打水)

少 年 (止之)春姐……

〔女不语。

少 年 (失望欲泣,讷讷然)春姐,这几年我天天想着你,求着你,难道你一点不觉得吗?

〔女不语。

少 年 伯伯死了,家里剩下伯母同你,一个男人也没有,难道就这样过下去吗?

女 正明弟,我是在等着一个人哩。

少 年 我知道,不过他真会回来吗?

女 会回来的。

少 年 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回来呢?

女 我是这样想。

少 年 他有信来吗?

女 没有,打他走了以后没有半个字给我。(怨愤地)绿衣的信差,每天走过我们家,可从不曾停留过啊。

少 年 可不是!人家把你给忘了,你何苦老惦着人家呢?

女 (反感地)你怎么知道他把我给忘了?

少 年 他一点儿音信也没有,怎么不是忘了呢?

女 不写信就算忘了吗?不,他每晚总是在梦里找我来的。

少 年 那是你忘不了他呀。

女 对呀,正明弟!至少我忘不了他啊。瞧这井边的桃树底下,他不是老爱坐在那儿写诗的吗?他不是老爱拉着我的手,靠这棵树坐着,跟我讲他在各地流浪的故事的吗?瞧这树皮上不还雕着他送给我的诗吗?这棵树还活着,花还开着,树皮上的字还跟刚刻的时候一样的新鲜,我怎么能忘了他呢?……

少 年 那么,春姐……

〔女不语

少 年 你什么时候可以忘了他呢?

女 等到这棵树枯了,叶子落了,花不再开了,树皮上的字也没有了……

少 年 那是一辈子啊……

女 对,一辈子我也忘不了他啊,正明弟。

少 年 (跪抱其足)春姐,你这样忘不了他,就这样忘得了我吗?我们不是一块儿长大的吗?我不是从不曾离开过你吗?我不是愿意永久守着你吗?……

女 正明弟!就怨你是从小跟我一块儿长大的啊,就怨你始终不曾离开过我,要永远守着我啊。你瞧他,他跟你是多么不同:他来,我不知他打哪儿来;他去,我不知他上哪儿去,在我的心里他就跟神一样。不管是坐着,或是站着,他的眼睛总是望着遥远遥远的地方,我心里老在想,那遥远的地方该是多么一个有趣的地方啊,多么充满着美的东西啊。他是那样一位神一样的人,他虽然离开了我,我总觉得他随时都站在我的身边,随时都在对着我细声讲话。不定哪一天,他会忽然回来,把我给带走的,把我带到他时常望着的那遥远遥远的地方去的。

少 年 啊,春姐。他一定是个鬼怪,一个精灵,你着了他的魔了。

女 也许是,可这是我愿意的呀。

少 年 那么,你怎么样也不愿意我吗?

女 ……正明弟,我辜负了你。

少 年 啊,春姐……

〔母出。

母 好啊,你们俩谈得这样好,娘就有靠了。

〔女急起身提水入厨。

母 (低声对少年)孩子,她肯了吗?

少 年 (苦笑)唔。

母 那就好哪。明天你去请何先生来,我就把八字交给他吧。

少 年 (含糊地)唔。

母 怎么这会儿倒害起羞来了?快进去大家安排桌子吃饭啊。

少 年 不,伯母,我要回去。

母 怎么又客气起来了?进去呀!不是一家人了吗?

少 年 不,我去了,伯母。

母 一定要走吗?那么别忘了明天邀何先生来,我等着你们。

〔少年默然持钓竿由右侧下。

母 到底是小孩子,有点儿害羞。(将入)哦呀,鸡还没有关哩。春儿,快喂一喂就关了吧,别让豺狗给拖了去了。

女 是。

〔母入室开灯。女取米喂鸡。

女 喌!喌!喌!(趁鸡吃米之际一一捉之入埘。关鸡毕,忽在门外颠了一步,发现一只破鞋)娘!谁把这只鞋拿出来的?

母 (在内)什么鞋呀?

女 (举示之)这只鞋啊!

母 (在门口)哦,那,那个人留下来的那只破鞋吗?那还有谁,还不是来富干的事。真是个没用的畜生!昨儿个把我搁在床底下的一只雨鞋也给叼出来了。

女 (取鞋默然玩视,发出叹声来)鞋啊,你破了!

母 (重至门口)孩子,快进来呀,又在那里“破了”“破了”的!你连他的一只破鞋都不肯丢掉,他恐怕连你的名字都忘了吧。

女 娘,他不会的。

母 不会的!唉!娘从前也以为世界上有许多决不会有的事,可后来一桩桩都出来了。你爸爸病中拉着我的手说他怕是活不了啦。我说,“这事是不会有的,你要是死了,丢下我们母女俩可怎么活下去哇?”可是你爸爸还是死了。就是你那位辛先生吧,在我们家住了一年多,我们对他也算不错吧,就当家里人一样,以为他是不会走的了。可后来他也还是走了。

女 他是想起家乡才要走的呀。谁又能丢得了家乡?我要是流浪到遥远遥远的地方去了,日子久了也要想起家乡来的呀。

母 蠢孩子,你以为他真是想家吗?

女 怎么不是?他走的时候对我说,他看见了江南的这桃李花,就想起北方的雪来了。他们那儿有深灰的天,黑的森林,终年积雪的山,他快三年没见过那雪山了,就跟我们不管出外多远,也不能不想起这桃花村一样。再说,那雪山脚下还住着他年老的爸爸,可爱的妹妹,他怎么不想回家呢?

母 咳,孩子,你别瞒住自己了。你忘了他说的他那雪山脚下还有一湖碧绿的水,湖边上还有一带青青的草场,草场上放着一大群小绵羊,柳树底下还坐着一个看羊的姑娘吗?

〔女不语。

母 你忘了他说的,那位姑娘每天赶着羊群,来到那湖边的草场上,老对着快要下山的太阳低声儿歌唱吗?

〔女不语。

母 你忘了他说的,他虽然流浪在遥远的南方,可还是忘不了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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