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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承欢记-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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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欢瞪大眼睛。

“若不是为着母亲,你早与辛家亮结婚。”

“不,这纯是我私人选择。”

“是吗,姐姐,请你扪心自问。”

承欢立刻把手放在胸前,“我心甘情愿。”

承早笑了,“姐姐你真伟大。”

“搬出去管搬出去,有了女友,也可别忘记母亲,天下妈妈皆唠叨,并无例外。”

承早留下一个电话离去。

那日下班,承欢赶回家中。

只有父亲一人在家看报纸。

承欢说;“承早的事我知道了。”

麦来添抬起头来叹口气。

“妈呢?”

“不知道到何间庙宇吃素去了,她认为前世不修,应有此报。”

承欢啼笑皆非。

“你有无劝你弟弟?”

“我不知从何说起,他从前不是有好些小女朋友吗?”

“他说那些都不是真的。”

“现在,他与那位女士同居?”

“可以那么说,那位小姐还负责他的生活费以及学费。”

承欢发呆,坐下来。

“你母亲说你弟弟交了魔苦运,这间房子风水甚差,她天天哭泣,无福享用。”

承欢问父亲:“你怎么看?”

“我只怕他学业会受到影响。”

“我也是,余者均不重要,同什么人来往,也是他的自由。”

麦来添不语。

承欢试探问:“是母亲反应过激吧,所以把承早逼得往外跑。”

麦来添摊摊手,“可是我又无法不站在你母亲这一边,这个家靠她一柱擎天,在这个小单位内,她是皇后娘娘,这些年,她含辛茹苦支撑一切,我在物质上亏欠她甚多,如果还不能尊敬她,我就没有资格做她伴侣了。”

换句话说,这几十年来,他把妻子宠得惟我独尊,唉,他也有他的一套。

承欢不由得说一句:“爸,君子爱人以德,很多事上,你该劝母亲几句,我们也好做得多。”

“我不是君子,我只是一名司机。”

劝人自律,是天下一等一难事,自然是唯唯诺诺,得过且过容易得多,麦来添焉有不明之理。

“早晓得,这个家不搬也罢。”

承欢啼笑皆非,做多错多,承欢又一次觉得她似猪八戒照镜子,两边不是人。

想要讨得每个人欢心,谈何容易。

麦来添接着又没精打采地说:“我从来没想过要搬家。”

“爸,承早这件事,同搬家没有关系。”

麦来添抬起头,“承欢,那你去劝他回来。”

承欢站起来,“我尽管试试。”

家里所有难事,例必落在承欢身上。

她回家部署了一下,考虑了好几种策略。

投鼠忌器,打老鼠,怕伤到玉瓶儿,别人的女儿当然是老鼠,自家的兄弟必定是玉瓶,毋需商榷。

她先拨电话去找承早,得知他在上课,于中午时分赶到大学堂。

承早自课室出来,看到姐姐,已知是怎么一回事,他素来尊重承欢,一声不响与她到附近冰室喝茶。

承欢二话不说,先塞一叠钞票给他。

承早讪讪地收入口袋。

“父母都怪我呢。”

承早意外,“怎么怪到你头上。”

“这就叫作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承早不语。

“承早,先回家,其余慢慢讲。”

承早十分为难,“母亲的意思是,一举一动都得听她调排,从头管到脚,我实在吃不消。”

“我自然会跟她说,叫她给你自由度。”

“在夹缝中总可以透到空气苟延残喘,算了,我情愿在外浪荡。”

“那么,我替你找地方住。”

“那该是多大的花费。”

“我的兄弟,怎么好寄人篱下。”

承早一直搔着头皮。

“带我去看看你目前住的地方。”

承早只是摆手。

“怕什么,是姐姐。”

女主人不在家,承欢要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她叫汤丽玫,主持的时装店,就叫丽玫女服。

公寓狭窄,客人进门的时候,一个两岁大的胖小孩正在哭,脸上脏脏地糊着食物。

同屋还有一位老太太,是汤女士的母亲,见到承早,板起脸,砰一声关上房门,躲着不出来。

承欢微笑道:“这并不是二人世界。”

承早不出声。

承欢已觉得已经看够,轻轻说:“承早,男人也有名誉。”

承早已有懊恼的神色。

“不过,幸亏是男人,回头也没人会说什么。”

那小孩不肯进卫生间,被带他的保姆斥骂。

“我们走吧。”

“我收拾一下。”

承欢连忙拉住弟弟,“几件线衫,算了吧。”

承早轻轻放下门匙。

承欢如释重负,拉起承早就走。

在狭小电梯里,承欢说:“在这个阶段,你帮不f她,她亦帮不了你。”

承早不出声。

“感情是感情,生活归生活。”承欢声音益发轻柔,“承早,读完书,找到工作,再来找她。”

承早的头越垂越低。

承欢拨弄弟弟的头发,“你头脑一向不糊涂,可见这次是真的恋爱了。

承早泪盈于睫,由此可知世上尚有姐姐了解他。

说实话,承欢心中其实也当承早中邪,不过她是聪明人,知道这件事只能哄,不能骂,故一味放软来做,果然生效。

承早低声说:“我带你去看她。”

丽玫女服店就在附近一间大厦,步行十分钟便到,承欢视这一区为九反之地,很少来到,此刻小心翼翼抓紧手袋,神色慎重,只是承早没留意到。

小店开在二楼,店里有客人,年轻的老板娘正在忙着招呼。

承欢一看,心中有数。

的确长得出色,高大硕健一身白皮肤。三围分明,笑脸迎人,丽玫二字,受之无愧。

而且看上去,年纪只比承早大三两岁。

她一边构饭盒子里食物送进嘴里,一边没声价称赞客人把衣服穿得好看。

承欢轻轻说:“真不容易,已经够辛苦,你也不要再增加她的负担了。”

“妈不准我见她。”

“这个包在我身上,你先到我处住,同妈讲妥条件才搬回家中。”

承早松一口气。

那汤丽玫一抬头,看到承早,打心中笑出来,可是随即看到有一女生与承早形容亲热,又马上一愣,脸上又惊又疑。

承欢在心中轻轻说:真苦,堕入魔障了。

承早走过去,低声说了几句,汤丽玫又恢复笑容。

承早讲到要跟姐姐回去,她又觉失望。

七情六欲竞叫一个黄毛小子牵着走,承欢不禁摇头叹息。

客人走了,汤丽玫斟出茶来。

店里七彩缤纷都是那种只能穿一季的女服。

汤丽玫颔首,“承早你先到姐姐处也是正确做法。”

承欢连忙说:“多谢你开导他。”

汤丽玫摊摊手,泪盈于睫,“离一次婚,生一个孩子,伯母就当我是妖精了。”

承欢立刻欠身,“她是老式人,思想有淤塞。”

汤丽玫轻轻说:“人难保没有做错一次半次的时候。”

承欢马上说:“离婚不是错误,离婚只是不幸。”

汤丽玫讶异了,“你这话真公道。”

承早说:“我一早说姐姐会同情我们。”

承欢保证:“承早在我处有绝对自由,你可以放心。”

汤丽玫忙不迭点头。

承欢想起来,“你要换一个保姆,现在这个不好,孩子不清洁,她还喜欢骂他。

语气诚恳关怀,汤丽玫一听,鼻子更酸,落下泪来。

承欢把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

然后,她到店外去等弟弟。

这种不幸也似乎是自招的,离婚后仍然不用心处理感情,居然会看中麦承早这种小男孩。

承欢深深叹息。

不到一刻,承早就出来了。

他问姐姐:“我睡你家客厅?”

承欢看他一眼,“厨房浴室都不够大。”

“看,我天生是睡客厅的命。”

在汤家,想必也寄宿在沙发上。

承欢不语。

把弟弟安顿好,她已觉得筋疲力尽。

承早说:“那孩子最可怜,至今尚会问爸爸在哪里。”

承欢问:“该怎么办呢,又不能不离婚。”

承早说:“我们应当感激父母吧。”

“你到今日才发觉。”

“姐,所以你感恩图报。”

承欢感喟,“婚姻这制度与爱情无关,不过它的确是组织家庭抚养孩子最佳保障。”

父母之间相信早已无爱情存在,可是为着承欢与承早,苦苦支撑。

也许他们品性较为愚鲁,可能环境并不允许他们做非分之想,无论如何,姐弟俩得以在完整家庭内长大。新衣服不多,可是总有干净的替换,饭菜不算丰富,但餐餐吃饱。

成年之后,知道父母彼时做到那样,已属不易。

“不要叫父母伤心”是承欢的座右铭。

失望难免,可是不要伤心。

那压力自然沉重,尤其是在母亲过了五十岁之后,一点小事都坚持伤心不已。

承欢来回那样跑,毛咏欣取笑她:“鲁仲连不好做。”

承欢诧异,“你还晓得鲁某人这个典故,真不容易。”

“是呀,”毛毛感喟,“还有负荆请罪,孔融让梨,守株待兔,卧冰求鲤……统统在儿童乐园读到。”

“那真是一本儿童读物。”

承欢回到家去邀功,可是麦太太不领情,她红肿着眼睛说:“待我死了,承早大可与那女子结婚。”

承欢亦不悦,“承早现住我家,还有,他并不打算在近期内结婚,第三,那女子勤奋工作,不是坏人。”

麦太太气忿,“别人的女儿都会站在母亲这边。”

“也许,别人的母亲比较讲理?”

麦来添插嘴,“承欢,承早一个人气你母亲已经足够,你不必火上烹油。”

承欢叹气,“我是一片好心。”

想居功?做梦,仍有好几条罪名等着这个女儿。

事后承欢同毛咏欣说:“我自以为会感动天,谁知被打成忤逆儿。”

毛咏欣看她一眼,“你我受过大学教育,年纪在三十岁以下,有一份职业,这样的女性,已立于必败之地,在父母家,在办公室,在男伴之前,都需忍完再忍,忍无可忍,重新再忍。”

承欢问:“没有例外?”

“咄,谁叫你知书识礼,许多事不可做,许多事不屑做,又有许多事做不出。”

承欢首好友接上去:“既不能解释,又不能抱怨。”

“那,岂非憋死?”

“所以要找一个身段硕健的英俊男伴。”

“这是什么话。”

“年轻、漂亮、浓稠的长发、西装外套下穿那种极薄的贴身长袖白衬衫,爱笑,会得接吻,有幽默感……”

“慢着,从来没有人对男伴做这种非分之想。”

毛咏欣反驳,“为什么不能?”

“多数女子要求男方学识好有爱心以及事业有基础。”

“啐,这些条件我自己式式俱备,所以你看女人多笨。”

承欢服帖了,“说下去。”

“我为什么不能要求他有一双美丽的眼睛,还有,纤长的手指,V字型身段,女人不是人,女人不可贪图美色?”

言之有理。

“女人为什么要甘心同秃顶大肚腩双下巴在一起厮守终身。”

“我最怕秃顶。”

“一发觉他掉头发,即时分手。”

承欢笑得打跌,“好似残忍一点。”

“相信我,老友,他们一发觉女伴有什么差错,即时弃若敝履,毫不容情,绝不犹疑。”

承欢问:“你找到你所要的伴侣没有?”

“我还在努力。”

承欢颔首,“人同此心,所以有人喜欢麦承早。”

承欢瞪好友一眼,“先把经济搞起来,届时要什么有什么。”

“真是,穷心未尽,色心不可起。”

未到一月,承欢便听到街外谣言。

  第九章

一位西报的女记者在招待会后闲闲说:“承欢,听说你解除婚约后很快与新男友同居。”

承欢一怔,“我与弟弟同居。”

“真的?”对方笑,“听说他十分年轻。”

“他是我亲兄弟。”

“真的?”仍是笑。

承欢只得置之不理。

过一个星期,在茶座碰到辛家亮,他特地过来招呼,一只手亲热地搭在承欢肩上。

承欢见他不避嫌,十分欢喜,连忙握住他的手。

承欢知道有些人在公众场所不愿与同居女友手拉手,好似觉得对方不配,由此可知她没有看错辛家亮。

“承欢,与你说句话。”

承欢与他走到走廊。

她意外地看着他,“什么话?”

辛家亮充满关注,“什么人住在你家?”

他也听到谣言了。

“是承早,你还记得我弟弟叫承早吧。”

“我早就知道是承早,我会替你辟谣。”

“谢谢你。”

承欢想尽快回到座位上去。

“承欢,生活还好吧?”

“尚可,托赖。”

“有新朋友没有?”

“没有。”承欢温和地说。

辛家亮笑,“不要太把别人与我比较。”

承欢见如此诙谐,倒也高兴,“可不是,不能同你比,没有人会爱我更多。”

“真的,承欢,你真的那么想?”

“我仍保留着你送的指环。”

“那是一点纪念。”

承欢瞄一瞄他身后,“你的女伴找你呢!一回头,承欢拍手,“中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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