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红-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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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腿修长而健美;走起路来轻盈如风;挟一股清新的处子之香。她是学校里的长跑健将;对于球类也很有天分;因此与爱好体育的存扣就多了在一起的机会。可她还是不敢贸然进攻存扣;她总感到不十分有把握。她学会了打扮;每天把脸洗得干干净净的;辫子梳得滑滴滴的;还央人为她织了一件红毛衣;把她的身体裹得玲珑剔透;进教室时总是装着不经意朝存扣那边瞟上一眼;若赶巧遇上存扣看他;亮脸盘便立时开成一朵娇艳的花。但存扣好像总懵懂着。他总是不露声色。
进了初三他变得深沉了;没有太多的言语;有时候脸上特别严肃;好看的嘴巴;却抿着;好看的眉头;却皱着;谁也不知道他想些什么。秀平真的不敢惹他;她没有梁庆芸的胆气和弯弯绕的心机。她有些着急;可没有办法。
现在秀平竟无意中发现了存扣的心思:存扣也是爱她的!而且爱得那么炽热;那么深沉!这真是天意;让她看见了那片叶子;那首写给她的情诗!这个坏人…
…他咋不告诉我哩?害得我…她恨不得跑进堂屋跪在蒲团上对观音菩萨叩上几个响头;才能表达她内心的感恩。乡村的女孩子大了;还有什么比配上一个如意郎君更能让她满足和踏实呢。不少女子为了爱敢去拚敢去死;而今;幸运和幸福似乎正在降临到她秀平头上!…她坐在椅上痴痴地想;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向存扣表白;主动地捅破这层窗户纸;若两个人好了;怎样才能不使学习受到影响;怎样处理感情的燃烧和发展。这个细致的女孩;看得多;听得也多;冰雪聪明;她要做好这场爱情的总设计师;让两人的爱情往理性积极稳妥安全的方向发展和成熟。她手托着腮想着;面孔火烫;如痴如醉。她熄了灯;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翻来覆去;很久才成眠。
30、恋人要摊牌
第二天清早;五点刚出头;秀平就起来了。她今天要专门赶个早;这是她昨天晚上思想斗争了几十回后决定的。秀平换上一件水红色的春秋衫;在镜子前仔细梳了头;胡乱就着老咸菜喝了碗稀粥就往学校跑。她家在老八队;是离学校两里多路的几十户人家的小村舍。过了西面的水泥桥;她在麦地和油菜地的田埂间穿梭着;脚步轻盈;像一只欢快的蝴蝶。她恨不得一步就跨到学校。她知道存扣总是第一个到教室读书的;她要和他单独在一起;她要和他说话;她要和他…
摊牌。
走上校园的林荫道;秀平远远看见自己所在的初三(1)班教室门半掩着;知道存扣在里面了。又走近些;依稀听见存扣读英语的声音。她的心跳就快起来;脚步反而变慢了。这排教室有三个班;初三(1)是最西头一间;她从东面上了廊檐;往西慢慢地走;有时还停下来;用手拍拍自己的胸。心口跳得太厉害;想吸口气平抑下来;就是做不到。〃我怎么啦?〃她怪着自己。她在离教室门两三步远的地方靠墙站着;〃有同学来了我就跟他说不上话了…不行;我得赶快!〃
秀平心一横;上前推开教室门;一步跨了进去。
存扣读书正在兴头上;突然门〃嘭〃地一响;一个人闯进了教室;吓了他一跳。他抬起头;不由得呆了:秀平。竟是秀平!
秀平冲进教室向前走了几步站住了。一张脸红扑扑地;胸口大起大伏;手揪着辫梢儿;下嘴唇咬着;不霎眼地盯住存扣看;像是生气又像是…存扣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竟有些发怔;嘴里不由说出:〃咦;你也…来啦。〃
这一问不打紧;秀平眼里顿时像蒙上一层雾;就有泪蓄上了眼眶。她哽咽着说:〃就该你…来得早?〃用手背在眼上一揩;揩得泪水糊花花的。满脸的委屈和艾怨。嘴一扁;又像是要哭。
存扣慌了;忙问:〃哎;秀平你怎么啦?是在路上跌跟头了?〃他站起来;语中带着惶急。
〃没有。〃
〃那你为啥…哭?〃
秀平就走到存扣课桌旁;站着对他;期期艾艾地;噘着嘴说:〃就怪你。〃
低头看脚;声如蚊蚋。
〃怪我?为啥?〃存扣吓了一跳;忙往旁边挪挪;声音有些大起来:〃我、我又没招惹你!〃
〃你就是招惹我了!〃秀平突然脚一顿;两眼亮亮地逼住他:〃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言甫毕;不禁大羞;脸上腾起红云。(关于娃娃亲;张老师有说法。
秀平也有说法。财宝有娃娃亲。)
〃我…不懂。〃存扣满脸惶恐;头脑急剧地转着;硬是想不起在哪儿得罪过她。
秀平看他动脑筋的样子;噗哧一笑:〃呆子。〃
就说:〃前两天你上牯牛湾了?〃
〃嗯…是。〃
〃去干啥?〃
〃散心啊。不;读书…上自习课时。〃
〃还干啥了?〃秀平眼光灼灼地。坏坏地笑。
〃没干…啥呀。〃他脑里突然电光火石一闪;头上沁出了汗。
〃我们女生昨天也去了。拍照片。〃秀平轻轻地说。
〃噢。我晓得的。〃存扣说;声音竟有点发嘎。眼皮耷着;不敢去看她。
〃我在油菜那儿拍了张照片。〃秀平柔声说。
〃…〃
〃我看到那片叶子了。摘下来了。〃
〃啊!〃存扣抬头看了秀平一眼;脸上窘成了一块红布。吭下头;嗫嚅着:
〃对…对不起。〃
〃不要紧。存扣…我;我…高兴!〃秀平心潮难抑;一胆大;竟不由自主地挨存扣坐下了。
存扣慌慌朝门外看;说:〃你、你坐你位置上。〃
〃我只坐两分钟。〃秀平说;〃你喜欢我;闷在心里。我也是;不敢说。〃
言毕;她头低着;弄自己的辫梢;吃吃地笑。
〃你、你坐到自己位置上…〃存扣小声求她。
〃你是嫌我了…〃秀平声音中又带着哭。
〃不、不;我…我不嫌。〃声音像蚊子哼。
〃你说的!你说不嫌的!〃秀平听存扣说不嫌她;惊喜之下一时情热;上去抓住了他的手;热切地说:〃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不嫌'!〃
〃我不嫌。我不嫌。〃存扣用另一只手捋着汗;狼狈不堪;像在连连讨饶。
〃妈呀!〃秀平松开手;走到前面的座位上;存扣的承诺使她心潮激荡;她受不住;趴在桌面上呜呜直哭。存扣在后面急得直叫:〃有人要来了!有人要来了!〃
秀平收住声;回头看存扣;说:〃我上河边洗把脸。〃声音那么的温柔;脸上带着泪;竟自在笑着。存扣看得痴了。〃你去吧。〃他说。声音也是柔柔的;吓了自己一跳。
〃嗯。〃秀平听话地答他;走到教室门那儿;又回头对存扣一笑;笑得极其烂漫;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米牙。好像故意似地;随手〃呯〃地带上门;把个傻了似的存扣关在教室里。
31、姐姐的悲惨往事?
农历四月尾上的一个周末;下午放学后等所有同学都陆续离开了;秀平和存扣才磨磨蹭蹭地出了教室。一前一后的。却都不是往家走。中午存扣就在文具盒里看到秀平偷偷放的纸团儿;要他放学后到牯牛湾。秀平总是用这种递纸条的方式通知他出去;地下党接头似的。她总能设计出约会的恰当时间和地点;三四回了;从没被人发现过。存扣当然很愿意和秀平在一起;跟以前和庆芸一起感觉完全不同;心里是又新鲜又渴望。但一礼拜就一次;没得多。存扣就很佩服秀平;啥事都能安排得周周全全;有理有节;有板有眼。存扣乐得让她安排。有时他想;秀平要是自己姐姐;倒也蛮好。秀平真像姐姐。
牯牛湾风光无限。麦子见黄了;油菜籽结得饱饱实实;沉得弯了腰。夏收笃定丰收了。走过那个诞生情诗的地方时;秀平朝存扣扮了个鬼脸;调皮地笑了。
虽然没有了菜花;可秀平感到这里比以前更加美丽。
两个人在垛田间消消停停地走;说些闲话。有时一条埂走下来一句话都不说;两人互相望望;眼里心里都是好;不需要多说话。走到河边的一株歪脖子柳树下秀平在草地上坐下了。腿盘着;拿个右手背支托着下巴颏;朝着着东北方一个地方久久地凝望。存扣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两里路外一片蓊蓊郁郁的所在;有几只大鸟在上头盘旋;喳喳地叫声依稀可闻。不注意准以为那是几户人家的小村落;其实却是顾庄东面人家的公共墓地。这乡下;人住的村庄和祖宗亡人葬的墓地都是被各种树木包裹着的;不熟悉的生人远远看去还真分不出来。存扣感到有些蹊跷;说;你看那里做啥呢。一面说一面也坐了下来。
秀平转头朝存扣深情地望了一眼;俊美的大眼睛慢慢地就蓄满了泪水。她哽咽着声音说;我想我大姐来了…和你在一起;我就想我大姐咋就没得我这样的福呢…
她就给存扣说了秀华的事。
1975年。冬季。照例要兴修水利挑河工。每家出一个男劳动力。秀平哥从小得了小儿麻痹症;瘸三跛四的;自然不能去;而她爸那年一进冬气管炎就发作了;喘得要老命;又去不了。没人上河工生产队年终分红是要扣钱的;他爸急得团团转;没有一点办法。这时候刚刚初中毕业的大姐秀华独自在院子里收掇起扁担和泥筐;说:〃我去!〃
工地上插满了各种颜色的旗子;人山人海;民工们打着震天响的号子;高音喇叭里放着革命歌曲;热闹喧天;已做好的堤坝上用石灰水刷着〃大干快上;改天换地〃、〃农业学大寨〃等口号;每一个字都比人高。在这热火朝天的工地上;民工们其实是非常辛苦的:挑着一百四五十斤的泥担子从六七米落差的坝底拾级而上;即便是精壮的民工也是感到吃力的。可是要强的秀华硬是没拉下一步。大伙儿对这位俊秀的姑娘不由心生敬意;在她身边走的时候都频频向她翘翘大拇指。
当这些民工们知道她是替有病的父亲上河工的;更是为她的孝心所感动;挖土的人便有意少给她两锹土:这也有技巧的;几块土互相搭盖;从体积上是很难看出虚实来的;足以骗过在大堤上来回巡视的干部的眼睛。秀华朝装土的种礼大伯感激地笑笑;嘴一抿担上肩就走。
十八岁的秀华出落得相当漂亮;又健康结实;吃饭很快;一斤蒸饭三扒两扒就咽下去了。吃得多的人力气就大;河工上艰苦的体力活居然让她应付过来了。
晚上她和工地食堂烧饭的大婶睡;挺安稳的。就是有一样事比较尴尬:白天小便或解溲很不方便。男劳力是不问的;想小便东西一掏就撒;也不管旁边有多少人;要解溲了;随便找个避风的地方裤子一拉就成。秀华可不行;毕竟是个姑娘家;要方便时她总要颠颠地跑出好远;找个隐蔽僻静的地方;彻底躲离那帮汉子的馋眼。河工上都是些急吼吼的〃和尚〃;有这么个俊俏的妹子混在里面;难免就有些想入非非;这也正常。
这天下午五点钟左右;秀华他们这组河床上还有一个不算大的土方没挖完;听说工地晚上可能有宣传队来慰问;大伙儿鼓着劲儿干;争取早点收工;洗洗弄弄吃过饭看演出。秀华有泡尿老早想撒了;但又不大好意思去解决;怕影响大家的进度;硬憋着;想赶快担完了再说。真是应了一句古语:〃活人哪能被尿憋死〃;偏偏就是在这泡尿上出了事!
河槽底下种礼大叔一声喊:〃每人加两锹;至多再挑两担就结束了!〃大伙儿鼓起最后的力气;担着满筐的土往上挪;秀华也添了两锹;摇摇晃晃还没捱到半坡;突然〃哎哟〃扔掉了担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头上黄豆大的汗珠直滚;脸色刷白;两只手捂着小肚子直叫唤。大伙儿七手八脚把她抬到堤上;裤裆里湿了一片。看她叫唤得紧;有人赶紧去喊工地上的赤脚医生;过来问了几句;年纪大的种礼大叔就冒出一句:〃莫不是尿泡(膀胱)挣破了?〃
那医生一听就慌了;连说:〃有可能!有可能!〃吩咐赶快找船到区医院;〃否则尿毒走开来就麻烦了!〃
这时候却起了北风;刮得脸上生冷;天阴沉起来;看来是要下雪了。有几个人在附近的村子找到一条挂桨船;却高低摇不响。柴油冻住了。忙用稻草把子烧了烘烤油箱;等开到工地这边;已耽搁了个把小时;秀华连叫唤也叫唤不动了。
35里水路开了一个多小时;人抬上医院;因拖了太久;医生全力抢救;却是没有用了。
那一场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整夜…
秀平几乎是哭着讲完她大姐秀华的故事的;她接着又哽咽地对存扣说;现在我大哥三十几了;一条腿残着;找不到婆娘了。不能做什么事;脾气倒很大;又滥抽烟;喝醉了就哭;还砸东西…他是心里苦啊。如果能说上一门亲就好了。
但人家姑娘就是麻子瘫子也不肯嫁他呀;他养不起婆娘…我二姐秀琴没媒没证的就跟人家跑了;还算不错;两个人借贷办了个水泥预制厂;生意蛮好;但一年到头没几趟回来;就是回来也总是撂个百儿八十的给我妈;陪妈一宿都不肯;她是不要这个穷家了…我爸走后;妈有只眼睛就渐渐不行了。是哭坏的。爸走时眼睛没闭上;他心里舍不开呀;一辈子省吃俭用;病中也不肯花大钱抓药;死了才发现他还攒着两千多块钱;这是他一辈子的积蓄呀…我妈一分钱都舍不得动;说是留给我出嫁用。妈现在就我这个依靠了。我大姐是最孝顺能干的;如果她还在该多好…
听着秀平的述说存扣心里很难受;真是一家不知一家事;秀平太可怜了;家里竟是这个样子;他多么想能够与她分些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