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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醒风流-第15章

小说: 醒风流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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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看了,吓得面如土色,只管回顾知县,知县惟有含笑而巳。下公文的两人走下看着马儿,只见丹墀下拥着一簇人犯。说道:“原来知府在这里审事。”走近一望,赵家人原来就是周成,惊讶道:“中间拴着的有些像梅老爷。梅公子也看见是周成,只是不动身,做着不见。周成踮脚仔细一认,欢喜道:“果是梅老爷。”那人道:“不要错认了。既是梅老爷为何被众人拥住在此地?”畏天一听这句话儿,忙上前对那两人道:“二位委实不可错认,这是我家管园的小厮,叫做木荣,犯下重罪。”那周成不等说完,早是劈面一掌打去。骂道:“贼囚犯光棍,明明是梅老爷,朝廷的命官,什么管园管园!”再要打第二下,那畏天魂巳吓落,双手掩着脸儿踉跆躲避得快。那周成不由分说,推开众人,跪下磕头。那人也随着周成一样磕了头…快早巳把梅公子放手,只求把掌不到面上便是造化。吓得知府知县卑词下气,趋下恭揖。梅公子上堂,公人个个心惊胆战。程公子、冯畏天羞惭满面,去又不敢,来又不可。又想,-一天好事,空费心机,徒增烦恼,不觉扑簌簌掉下泪来。立在丹墀下,掩面而泣。正是:

道他虚谎何曾谎,

偏我分明转不明

奇奇怪怪真难测,

大闹公堂作话文。

知府知县接梅公子上堂,重新作揖道:“有眼不识,:冒犯台颜,幸乞恕罪。”梅公子揖道:“贵府抚临万民,有不公不法的事,固当伸冤理枉,岂可以假梅生员便不问情由妄加罪戾,真梅生员就徇情护短,使程生员、冯畏天何以心服,未免又哓哓于庭下。令生员抱此不白之污,系名教罪人,即谬膺帝宠,亦何颜立朝事主。乞公祖大人请从公道,以生员抢劫主母情由,与程生员公堂劫夺闺媛,冯畏天谋占家业欺侮孤寡,俱一一审质明白,情真罪当,生员方可应赴王命,不然终为台下未结之犯也。”知府道:“台兄不过道傍之冷眼热心,原出于无意。现有县令感仰高义,小弟因一时误听冯畏天的匪言,错认疑心,今既说明,可无此介蒂矣。”程公子两眼泪滴,摩胸上堂道:“公祖老大人,梅兄既非假冒,不敢争辩。但生员原聘的冯小姐,被梅兄同辈人抢去,乞即送还生员成其嘉礼,求公祖大人作主则个。”梅公子见他情极可怜,忍住不笑。知府尚在沉吟。知县道:“梅兄见公堂哕…,千时公愤作此义举,不过护送小姐回宅,岂有抢去之理。”府官道:“贤契且回,明日另审。”公人带着一干人犯出去。冯畏天程公子垂首丧气,自不必说。正是:

一天好事变成羞,

万计千谋总不由,

始信姻缘前已定,

佳人想杀泪空流。

下公文的两个人看了半晌,不知什么缘故,但觉又好笑,又奇怪。看见串体已完,天色又晚,禀道;“梅老爷全要太爷催驾进京,不可迟延,小差要紧去了。”知府道:“本府尚要备回文,总是天色已晚,送个寓所安宿一宵,明早去罢。梅老爷本府自然即日护送进京。”随着…快送寓所安歇,吩咐掩门,留梅公子后堂赴席。梅公子留住周成,问徐魁作何状貌,有恩旨释放否?你们老爷可曾去看他。”周成道:“我们老爷一进京去,到狱中探望。孰知做好人自有好报,亏了狱官李爷,只道是真个梅爷,着实照顾优待,并不曾吃苦。”梅公子欢喜道:“不信天下有这样好人,真乃天高地厚之恩了。”周成道:“岂但徐魁一个。有许多极大官员,凡被奸臣诬陷的,那一个不亏李爷周济。所以今日这些官员俱蒙恩释放,复职荣升,感他的惠,保荐他做了刑部主事了,”梅公子点头道:『这才是知恩报恩。”周成道;“梅老爷,公门中好修行这句话,果然说得不差。”梅公子道:“徐魁如今住在。那里,怎的不到我这里来?”周成道:“他若可以来得就来了,因程松那厮见奸臣已杀,只道是梅老爷在狱,恐出来报仇,暗叫个刺客往狱中行刺。”梅公子吃惊,不等说完忙接口道:“徐魁可曾刺死?”周成道:“那时忠奸表白,李爷欢喜不尽,竟将一位小姐赘〔了〕徐魁为婿,那里〔被〕他刺着。”梅公子忙举手加额说道:“天之报施善人,果一毫不爽。想如今李爷与程松那厮,俱得知不是我,是徐魁假代的了。”周成道,“李爷呢,我们老爷与他说明,敬重其义气,至于程松,尚未知道。专候梅老爷进京,就要具疏题明,指望钦赐-个官与徐魁做;旌奖他的好处哩。”梅公子连连点头快活。赵家人说完辞出,自有…快引去安歇。知府与知县,逊梅公子上坐,知府也坐}客位,知县打旁坐下。略饮几杯,知府问道:“刚才赵老先生的管家,台兄问他说话,小弟略闻一、二,甚是骇听,愿请教其详。梅公子随把父亲怎生被戮,程松怎生陷害,徐魁怎样代往,自己怎样托迹管园,今又怎生到此,〔一一讲了〕。知府知县听到苦处,惊得目睁口呆。听到雪冤处,喜得揉腮抓耳。说道:“不意年兄有如许之隐情委曲,可奇可敬,所以冯畏天有此得罪之语,而小弟亦以此获罪不小。”知县对梅公子道:“那程生员就是程松之子。”梅公子惊骇道;“原来就是程松的奸种,弟无意中竟得两件不白之冤。一是救劫小姐,似平涉私,一是与仇抗敌,似乎报怨。孰知俱出无心,殊为终身遗恨,惟苍苍可表耳。但不知冯小姐为何在贵月堂上抬出?”知县道,“此事最奇,其说甚长哩。”就将租慕安聘小姐的事,使女代嫁始末,细述了一遍。又说道:“小弟详知这头亲事俱系畏天狡恶错配,实为冯小姐排难,彼又作此奸策,若不遇年兄仗义救援,则险〔些〕儿鸳鸯已入牢笼计矣。”梅公子又惊道:“原来冯小姐这样灵心巧性,尽孝兼能守义,真乃闺中之奇女子也。小弟虽在园中托迹年余,从未识面。弟亦暗讶其贞静,何遇此恶叔颠倒簸弄,深为可悯。恐彼狂念未泯,明日复哓庭下奈何?”知府道:“小弟自然主持名教,决不令复逞鬼蜮之伎俩,有辱闺范。”于是梅公子畅饮,俱各酩酊。知县辞谢回衙。知府送梅公子到一所精致书房安寝。梅公子解衣拥衾,坐在…上,暗暗惊喜,为探望冯夫人而来,无意中解了冯小姐之厄。忽记起孟宗政救护小姐而去,“我一时忘却,未曾照会得,未知他怎生下落?”心上甚是不安。又转一念道:“英雄作事自然出人头地,全己全人的。”正是;

同出宦游人,

仗义路各分。

彼此未相照,

心驰梦不成。

第十四回 洗嫌隙行色倥偬 逃虎穴错认缉获

萧萧江上荻花秋,做弄许多愁。半竿落日,两行新雁,一叶扁舟。可怜无限悲伤事,直待几时休。今宵眼底,明朝心上,后日眉头。

右调《眼儿媚》

话说梅公子临睡时,思量孟宗政救护冯小姐回去,一时忙促,未及相照,一心挂念,转展反侧,一夜睡不着。才得朦胧合眼,又被莺啼鸟语惊醒,早见日影照窗,披衣坐起。周成已在门外俟候辞去。梅公子道:“太爷回文曾完备否?”周成道:“回文已装入行囊里了,只候老爷起身吩咐,小人们就要去了。”梅公子道:“我也没甚话,少不得即日到京,面会你们老爷,烦你多多拜上罢。”周成领命出来,同了差人,依旧跨马而去。梅公子一心要会。孟宗政,梳洗了就要辞别。知府道:“虽王命孔殷,尚可盘桓数日,使弟少伸敬意,何相见之晚而相弃之速也?”梅公子道:“弟非贪位慕禄之流,因向寓在敝年兄马有德署中,实为探望冯夫人而来,不意冒犯,到此已涉嫌疑。若再逗留,愈使狂徒得借为口实。弟今且到敝年兄处,以便应召。至于冯小姐姻事,全仗公祖主持风化,伦理无亏,毋使鲸吞虎噬,有伤冯年伯高风劲节也。”知府唯唯领教。见不可挽留,一面吩咐整治早膳,一面吩咐备船只夫马俟候。知县重备脚色,禀帖来拜。梅公子用过早膳,匆匆辞别,知府知县俱殷懃相送。梅公子来到饭店,店主人见了惊讶道:“客人,”那衙役,忙叱喝一声,店主人就改口道;“大爷,为何昨日放下行李,一位也不见来?”梅公子问道:“那一位爷也没有来安歇么?”主人道:“直等到更深不见来,小人才敢取下灯笼收拾睡哩。行李在里面,可要取出来?”梅公子心上惊骇,“不知为甚缠住?我在此等候又不便。”沉吟一回,对店主人道:“你拿行李来还我,若是那位大爷来,说我先到镇江马老爷那边去了,叫他连夜赶来。”店主应诺,随役收拾行李上路,梅公子马上一路狐疑。不一日到了马有德衙门首,自有人接着。梅公子便问:“孟爷可曾来?”衙门人答道:“孟爷才到得。”梅公子方始放心。下了马,赏犒了衙役,吩咐几句致谢的话。那衙役欢喜磕了头,带马而去。早有人传进,马有德、孟宗政出来迎接。公子道:“孟兄为何行李也不取,也不来照看小弟,竟自躲了来了,莫非伯他拿住了么?”孟宗政道:“请到里面坐着细讲。”三人到里署作揖坐定,先与马有德叙了几句话。孟宗政道:“咱是日救护轿子而去,心挂两头,念着兄异乡孑身,自然受他凌辱。思量丢了轿子回顾吾兄,又恐半路仍被抢劫,只得始终其事,送他到家。不料是一个宦家小姐,对着母亲抱头大哭,哭得好伤心。可怜!可怜!连咱也掉下几点泪。他母亲满身麻孝,是个寡妇,不见有个男人。咱便转身就走,被他母女两个一把扯住。谢咱道:『救命恩人,还有话哩』。也不知为着甚事,那个老妪赶不上轿子晚到,也称咱恩人恩人。又问道:『可是还有一位在县里哩』。那老妪对他母女道:『那县里去的一位好像我家哥儿木荣,被程公子捉到堂上,那知县倒与他作揖说话哩』。咱细细听着,料兄毕竟遇着宦情故旧,便安心放胆了。他母亲说有个亲戚家,要到那里去躲躲。有船上人认得的,要咱护送一程,咱也不曾问其姓甚,不过完着心事,又送了他到彼,恰是便道,咱便来了,正与马兄在此牵挂,喜得台兄适至。请问此日遇那知县是谁?这小姐又为着什么事?兄可曾去探望冯夫人否?”梅公子将冯畏天欺侮孤寡,冯小姐守经行权,程公子之谋婚劫抢,府县之误认执法,适蒙部文钦召情由,细细述了一遍。孟宗政哈哈大笑道,“若无下公文一节事,梅兄竟莫逃先口后劫之罪了。”马有德道:“若迟到一刻也不妙了。”又道:“若论冯小姐这样奇侠闺媛,梅兄担此罪名,亦乐于承受。”孟宗政道:“咱此一举,焉知不为梅兄异日之昆仑乎。”说得梅公子也大笑起来。说话间,排上酒肴。马有德斟上两大斗,对梅公子孟宗政道:“二位兄偶出游玩,无意中恩仇俱尽,宠辱两惊,诚为快心义举。请各饮此斗,聊申贺敬。况迎风饯别,尽在今宵促膝谈饮。”梅公子心上快畅,饮到酩酊而散。此夜梅公子忽发了寒热,病将起来。马有德忙请医调治。医生道;“此系怒气伤肝,又外感风寒,一时不能即愈,先散去风寒,然后平肝理气,再用补剂自然平复矣。”果然依次调养,耽耽搁搁,延迟了钦命。又有催文下来,马有德备个病呈申府,府申抚院达部。于是梅公子在马有德任所养病不题。正是:

妒花风雨相催,

好事多磨不易。

奇奇怪怪变来,

赶得英雄无地。

说那程公子一个娇养之躯,怎当得耐着饥渴,驰驱恼怒,公堂上闹乱半日,弄得四肢如瘫,寸步难移。天色巳晚,家人执灯候着。那冯畏天指望设此毒计,脱却自己干系。孰知冤家路狭,倒翻出一段未了之局。见程公子垂首丧气,愈觉心上不安。教石秀甫留住程公子,到府西酒楼坐着。冯畏天道:“本不敢以沽酒市脯亵渎尊相,但坐了奸商议,再作后图耳。”程公子听得后图两字,便同石秀甫、范云臣俱上楼来,寻个隐僻桌子坐下。冯畏天吩咐店主人,有精洁肴馔状元红酒尽意搬来。石秀甫,范云臣怀了一日鬼胎,暗喜得两处见官俱唤不着,正耐着饥渴。见了酒馔,怎禁得龙餐虎咽,大嚼一番。只见程公子酒不沾唇,食不下咽,一味掩面而泣。畏天道:“事巳如此,悲伤无益。算来侄女不过静守闺中,那囚犯少不得就要去的。你把令尊的势力〔压〕制府县,不怕府县不主婚将侄女来配你。不然还有个暗算的妙计在此,管叫那囚犯不但官做不成,还要尽兴出你的气哩,”程公子道,“他正是荣召兴头时节,怎样算计他呢?”冯畏天道:“事在人为,只要耐了性儿,歪了肠儿,放个暗箭,伯他躲到那里去。”程公子道:“全仗内叔教导。”冯畏天道:“尊相今晚回去,把前日代嫁来的这个丫头,与他欢娱恩爱起来,枕席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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